薑知妤作扼腕歎息狀,“很多事情的確難說清,這十幾年我未曾受到她的照料,甚至她也讓底下的人對我寬鬆管束著,我原先以為,我應當很是恨她的。”


    薑知妤眼眸暗淡無光,“其實我在圍場那日便得知,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當時我便想過,等到一切結束後,倘若父皇也不再認我,我便在宮外找個地方銷聲而過。”


    薑知妤從宮中搬至公主府上,其實一是當時抗拒著薛鬱離日日在她身旁的威逼利誘,二是有些逃避的心理,不知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楚修辰啟唇:“如今一切都明了了,其實殿下不必那般敏感,聖上又豈會因此事而斷絕了十餘年來的父女情分。”


    薑知妤眨了眨眼,“其實我也不知道父皇是什麽時候得知的,隻不過他今日的反應倒像提前是知曉一切一般,就連舅舅的家事,他居然也私底下早就查出。”


    上一輩的事情,薑知妤作為晚輩,也不好過多描述,隻能輕輕抿著唇,將情緒悉數收起。


    她繼續垂著眼,朝著手上的湯匙吹了口涼氣,向楚修辰送去。


    楚修辰的目光忽然又些異樣,眸子加深,眼神不加偏移地看著她的臉。


    薑知妤已經很是壓製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詢問:“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麽?公主給你喂藥,你應當感恩才是。”


    楚修辰脊背抵在身後的軟枕上,胸口微微有些起伏。


    “我隻是在想,那一日殿下忽然來我帳中,是否仍舊舍不得我。”


    薑知妤當夜的確情緒有些失常,又多喝了幾杯,頭昏腦漲下才會想著逃跑一了百了,又有些不知所以,才會……


    薑知妤咬了咬下唇,他可真自作多情。


    “那個時候喝醉了,我也記不清了。”


    薑知妤將還剩幾口的藥碗擱置在一旁,便站起身背對著楚修辰,不再去看他。


    頸側忽然縈繞著熱氣。


    薑知妤略微轉過頭,隻見楚修辰悄然下了地,俯身朝著她靠近了一些。


    他一邊湊近著她,落在她身後的手卻並不老實,有意無意地觸碰著她手腕上的肌膚,纏纏繞繞的。


    薑知妤脖子有些發癢,躲閃著朝前邁了一步,正過臉看著他,“楚修辰,你這就好了?”


    蘇銘不是說他體力不濟,適才還嚷著難受嗎?連藥還得她一勺一勺喂,如今便能正常下地了。


    薑知妤好沒氣地瞪了他一眼,主仆兩個人裝得那般可憐,蘇銘是騙子,楚修辰則是大騙子。


    楚修辰的唇淺淺上揚,將手覆上薑知妤的小臂,“殿下是不承認,其實這一世,仍舊對我動情了?”


    這話真是惡人先告狀,薑知妤沒質問他,他竟反問起自己。


    “沒有,我當時早就移情了,楚將軍不必這般往自己臉上貼金。”


    薑知妤抬著眼,目光直勾勾看著他中衣隔著的胸口,微微蹙眉。


    她這一世,在言語上,貌似還未曾輸給過楚修辰。


    嗯,也是,她可是公主,楚修辰就是個大騙子。


    “那,殿下現在,”楚修辰環住她的腰身,眸子深沉如一汪深湖,彎腰在她耳畔低語,“今日這般種種,現在應該動情了。”


    薑知妤前一世也經常暗戳戳地撩撥著楚修辰,但未曾見過他這般。


    他的嗓音蠱人得很,如今自己耳根反倒惹得生起熱意。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一世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待楚修辰的態度有所轉圜。


    原先她一直以為,自己喜歡楚修辰隻是人為,如若不是薛鬱離連同宮中的妃嬪,時常在她身旁說楚修辰的好,她或許不會那般順理成章將心思打在楚修辰身上。


    可,如若薛鬱離不曾推波助瀾,她或許還是會對楚修辰不可避免地動情。


    她從小到大想嫁的人,正是楚修辰這般的。或許在認識後的朝夕相處中,那份喜歡是當真由內向外透射的。


    其實得知他一直欺瞞自己重生的真相時,她當真很是憤懣。


    不過後來,話說開了,兩人也有了幾次獨處與接觸的機會,似乎關係也在一點點往好的方向轉變著。


    動情了嗎?薑知妤也不知道是何時的事了。


    薑知妤眸中情緒翻騰,似乎終是忍無可忍,按住楚修辰的後腦勺,他披散著的發絲間揉進薑知妤的五指。


    他身上的清冽味道依然很是好聞,起碼薑知妤對這味道很是招架不住。


    薑知妤揚著頭,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這章應該很肥啦!撒花慶祝女鵝要談戀愛了!


    評論紅包~


    第60章


    大雨如注, 蘇銘雙手抱胸,倚靠在廊下,漫無目的地隨意觀望著。


    自明州一事後, 他便瞧著楚修辰憂心忡忡。


    一個章懷良獲罪自然不足為惜,而牽扯到朝中暗中的盤根錯節,則是一件棘手的事。


    匈奴此番與明州切斷了聯絡關係, 勢必會因此加劇兩國之間暫時安定的局麵。這幾日遠在兩國邊境的更是傳來了匈奴士兵在邕州無端刺殺顯朝百姓的事來。


    不用多說,也知曉這是匈奴國主準許的事。


    邕州眼下沒了明州這一層倚靠與保護, 大約是狗急跳牆, 也可能是想殺個措手不及, 此番動作倒是極其的快, 這幾日, 暫且和平了一陣的兩國邊境又攪作一團。


    蘇銘一隻腿微微曲起,腰背慵懶地靠在椅背, 嘖嘖了一聲。


    他有些唏噓,估摸著此事會發酵, 愈演愈烈,楚修辰大概傷才愈合便要應敵而戰。


    十萬精兵仍蓄勢待發, 隻待萬明帝一聲令下, 顯朝便可全軍出征而戰。


    這一戰大概不遠,隻是早晚。


    隨後他便又歎了一口氣, 估計今年甚至沒有機會再看見崇安城內的初雪了。


    萬瑩由宮人抬著軟轎行至含光殿外,又有幾位宮婢負責提起她略帶厚重繁瑣的衣裙,緩步撐著傘朝蘇銘而來。


    此處是含光殿, 正是五公主原先居住的殿宇, 他自然明白皇太後此時來此何意。


    萬瑩一眼便瞧見了這個麵熟的男子, 理了理生出褶皺的衣袖, 不慌不忙道:“人可有大礙?”


    蘇銘不敢鬆怠,立即回複:“回太後,將軍所受不過小傷,且皇後所刺傷口並不深,將軍光是後背就挨了敵軍的好幾道刀口。”


    萬瑩悶聲回複,看了看一旁泛起涼意的驟雨,“哀家宮裏有上好的藥酒與山參,等下你們一同帶回去就好。修辰還未醒嗎?”


    蘇銘想了想,“將軍適才有些疲倦,說小憩一會,待雨停了再喚他起身。”


    今日宣室殿發生的種種,萬瑩適才已然向薑湛好好盤問了一番,手中撚著在佛堂開過光的佛珠手串一粒一粒轉了起來。


    一切都是孽債,如若不是皇帝的一意孤行強取豪奪,薛鬱離又豈會那般輕易入了宮,又在幾年時間便登上了皇後的寶座。


    如若不是薑湛給她的愛與寵溢於言表,那薛家如今不過這是一不甚凸顯的氏族。


    萬瑩不傻,其子更是精明,薑湛甚至比她更早就知道薛衍的真實身份,卻愛屋及烏維持了那麽久的君臣關係。


    這些年,薛家前人當是欣慰,畢竟也算是光宗耀祖。


    薑湛隻與萬瑩說了薛氏兄妹的行徑,未曾把有關薑知妤遭其投毒,以及她的由來告知萬瑩,考慮她年事已高,恐擔心她大受打擊。


    萬瑩抬眼朝關得嚴實的門看了一眼,緩緩開口道:“原先小五住在這,隻可惜她此刻尚在宮外,不然……”


    蘇銘欲言又止,揚到一半的頭很快又退縮著垂下。


    “若不是壽成殿離宣室殿偏遠些,直接帶他到哀家宮中療傷,哀家也不必再走這一趟。”


    說罷,萬瑩朝著一旁的人示意,便攜著身旁幾個宮婢欲闖入,想看看現下楚修辰的狀況,卻被蘇銘撲通跪在門前,攔住她們的去路。


    蘇銘適才扯了謊,且五公主如今就在殿內,好不容易才被他唬著兩人有了機會獨處,眼下也的確不便其他人的闖入。


    萬瑩正想反問為何,便忽然聽見殿內似乎有異響傳出——


    聲音清脆響透,分明是花瓶落地的聲響。


    萬瑩狐疑,與跪在身前的蘇銘麵麵相覷。


    殿內此刻並無風吹入,故熱意上了頭後,屋內兩人也皆有身上有些發燙起來。


    重活的這一世,她自醒來第一眼見到楚修辰時,便已經早心裏千萬遍告誡自己,這一世,她要為自己而活。


    所以當楚修辰在夢中囈語,說他悔不當初,有負於自己時,她的心也未曾有任何的動搖。


    她是一個很執拗的人,那種打了一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舉措,不過像亡羊補牢一般,都是無用的。


    前一世,的確是楚修辰接下了這門婚事。而倘若他不曾應下,自己當時病入膏肓,恐也是時日無多。


    這是一個死局。


    若時光重聚,兩人重回前世,那些因果,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數月前,她重生後首次與楚修辰碰麵,當時楚修辰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是欣喜能重來一世,或許還和公主有破鏡重圓的機緣,還是感歎物是人非,眼前當時那個滿眼都是自己的小姑娘,眼神比那寒冰還要冷?


    如果說前幾次是被動,是酒醉,是敷衍,是補償……那麽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說辭。


    這麽久以來,她好像未曾認認真真回應過楚修辰什麽,語氣態度也總是含糊著。


    可既然兩人也漸漸把話說開了,她也應當,表個態。


    薑知妤一點點托著楚修辰的頭,指尖溫熱的觸感從他側臉到耳垂輕輕掃過,帶來些酥麻。


    她頗為帶著一絲懲罰的意味,如一直發怒的貓兒,狠狠地撲上了他。


    薑知妤的發絲被楚修辰的手攏著,他修長有力的手纏上她的腰,聞著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迅疾的唇一點點從被動又轉回了主動。


    其實兩人都是半斤八兩,可薑知妤多少帶著些含蓄,不必楚修辰那般的輕車熟路,熾熱纏綿的舌由深入淺,攻城略地。


    薑知妤感受著某處若有若無地摩挲,腦中一片空白,很是沉溺其中,仿佛一切都那般理所應當。


    眼下她也不記得,楚修辰身上應當是還有著傷口的,這般怕是會惹得心口的傷開裂。


    薑知妤的手有些無力,一點點地滑落,直至搭在了楚修辰的後頸,就這麽將他圈在自己的臂彎裏。


    地磚原先鋪著的毯子才收起不久,如今地麵光亮嶄新,還可以清晰地映著兩人有些交錯無章的腳步,衣袂隨著她的腳步輕舞,在殿中一點點地轉動著角度。


    兩人都垂著眼,直到薑知妤的手肘無意中將一旁的花瓶碰碎落了地,眼下兩人才清醒了過來。


    “怎、這就撞到了……”薑知妤垂著濕漉漉的眼眸看著腳邊,佯作無辜一般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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