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個被揮牽著線的木偶


    回到家,媽媽坐在沙發上打毛衣,看電視,新聞聯播剛剛開始。


    桌上擺著燒好的飯菜。


    我們像以往那樣,默默地吃著飯,隻聽見飯菜在嘴裏咀嚼的聲音。


    當電視播到國際新聞的時候,我一抹嘴推掉了飯碗,一頭鑽進我的房間。


    拿出物理書,卻看不下去,腦海裏塞滿了揮的每一個神情和動作,他不經意地點著我說“你笑起來比誰都燦爛”……


    我忍不住笑了,滿心裏都是喜悅。


    就在這樣的喜悅中,我做完了所有的功課,然後翻開昨天看了一小半的《文化苦旅》。


    然而怎麽都看不下去,幹脆從書架上換了一本亦舒小說。


    文學社再次集體活動的時候,我又見到了揮,我們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著。


    我還是和往常一樣,不怎麽愛搭理他。


    結束的時候,揮悄悄對我咬耳朵:“給媽媽打個電話請假。晚上請你去吃西餐。”


    張炎看見了,遠遠地叫起來:“說什麽呢——你們倆?”


    揮笑著說;“說你呢——怎麽今天變漂亮了,換了個人似的。”


    “真的呀?”張炎很認真,居然跑過來問我。


    我忍住笑:“是的,今天你穿的衣服很好看。”


    我瞅了一個空隙,溜到校門口,在電話亭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說今晚文學社有活動,不回家吃飯了。


    其實我原計劃晚上複習化學,明天早晨化學測驗。


    但揮讓我感到難以抵擋。


    西餐館中間,拚接了三張桌子,滿滿一桌的紅男綠女看見揮,都向他招手,更多的眼光是好奇地落在我身上的。


    我像個被揮牽著線的木偶,機械地跟在他身後。當我意識到今天餐桌上不止我和揮兩人的時候,我想逃跑都來不及了。


    我不明白揮為什麽要這樣做——我隻喜歡單獨和他呆在一起!


    “咳呀,你怎麽騙拐小孩呢你!”一個嗓音脆亮的年輕女子衝著揮說。


    “真是,太過分了,揮!”另一個男人罵揮。


    一桌子人都衝我直樂。


    我很窘迫,這群豪放的人讓我感到很陌生也很害怕。


    “可可,坐我旁邊,別理這些人——全都是大灰狼!”揮又衝著大夥說,“今天你們文明點,人家還是中學生呢。”


    “揮你也過分了,到處在外邊認妹妹,連中學生都不放過。”一個噴著香煙的男人說。


    “罰!一會讓他唱三遍《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受受教育!”脆亮的嗓音再次響起。我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她很時髦、很靚麗。


    見我看她,旁邊那個噴香煙的男人問我:“你認出來她是誰了嗎?”


    我疑惑。


    “咳,連大名人你都不認識——她就是向藍!”


    向藍是誰?


    “向藍是省電視台播音員,每晚播新聞的。”幸好揮給我解了圍。


    我有些尷尬——為自己的孤陋寡聞,因為我從來不看本省新聞。


    鐵板牛排端了上來。侍者端著東西並不放下來,而是靜靜地佇立著,似在等待。


    我尷尬萬分,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怎樣去做。


    “來,把餐巾舉起來——就這樣,對,擋住自己臉。”向藍招呼我。


    侍者這才放下東西,一揭蓋,滋啦——,一陣熱氣夾雜著水珠濺射開去。


    我用餐巾擋著熱氣和水珠,不禁感激地看了向藍一眼。她也回我一個甜甜的笑容:“頭一次吃西餐吧。”


    “揮,你看你這位純樸的小妹妹,連牛排都切不下來,還不快去關懷?”噴煙男人很可惡。


    揮笑而不答。我看他叉著牛排,用嘴巴撕咬著,毫無紳士風度。


    “別寒磣人好不好?”向藍又教我,“像我這樣做——叉子這樣叉,刀子這樣切,對對,怎麽樣,切下來了吧!”


    我咬著牛排,心想,向藍真是很得體很完美。


    今晚大家最多的話題就是拿我和揮開玩笑,有的話說得很過分。揮悄悄告誡我:“別介意,他們都是好人,不過愛開玩笑而已。”


    我怎麽會介意?不過不習慣倒是真的——在這裏,我感到縮手縮腳的,特別放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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