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小臉皺到一塊,似乎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


    鬱清眼裏最後一分笑意也不見了,她維持著嘴角的弧度輕輕拍了拍陸安寧的頭,語氣很是嚴肅,“是聽誰說的?”


    “要是公司裏的人,我相信陸總絕對會對他進行處分的。”


    “如果是昨天宴會上的,您也放心,陸董也不會心慈手軟的。”


    陸安寧呆了一下,額間的呆毛順著他眨眼的頻率而不停晃動。


    他完全沒有想到鬱清不先安慰自己,而是義正嚴辭地計較。


    不過他腦子轉得很快,用軟乎乎的手抓住鬱清的衣袖,低落地說道:“那天人太多了,我也不記得了。”


    鬱清惋惜地歎了一口氣,“那就有點麻煩了。”


    “不過還是能處理的,”鬱清淺淺揚眉,“宴會全程有監控。”


    鬱清看著陸安寧遲緩的動作露出溫溫柔柔地笑容。


    小鬼頭,年紀小小腦袋裏就裝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不怕以後長不高。


    可能是意識到了鬱清不像以前碰到的叔叔阿姨那麽‘好心’,陸安寧聰明地選擇了安靜做題,在辦公室安安分分地又呆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有人來接他了。


    李民看了一眼鬱清,這次十分乖覺地不再多話了,“陸總叫我來接小少爺。”


    陸安寧小腿搗騰得飛快,像是逃離了魔窟一樣。


    他抓住李民的手,露出招牌笑容,“秘書哥哥,我們快走吧。”


    小孩兒淺淺的呼吸聲和筆尖沙沙作響的聲音一並消失,辦公室又恢複了寂靜。


    鬱清的右手還不能動,能處理的工作不多。


    人一旦閑下來,就會忍不住開始發呆,刻意忽略的事情就開始在腦袋裏不受控製地循環。


    蘇市已經入夏了,透藍的天空少見有雲,陽光毫無遮掩投射到屋內,照在被扣到桌邊的手機上反射出淡金色的光。


    鬱清突然想起之前看過某個新聞,說是手機在太陽下暴曬可能會爆炸。


    她手指微動把手機握回了手裏。


    手機屏幕被她按亮又熄滅,幾遍下來,胸口的煩悶久久不散甚至還愈發濃烈。


    鬱清拿手機的一角按著額間輕輕磕了幾下,試圖讓自己換個事情想。


    不應該,這才幾個月。


    狗男人果然隻會影響她工作。


    薑行之昨晚發了消息以後,今天一早上都安安靜靜的。


    鬱清冷哼一聲,最後右劃刪掉了他的聊天框。


    *


    “機票訂好了嗎?”


    老板的聲音近在咫尺,佟桓一下從夢中驚醒。


    他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確定沒有口水後忙不迭地點頭答道:“訂好了,薑總我們現在出發嗎?”


    薑行之看了一眼萎靡不振地佟桓,淡聲道:“不用,你從今天開始放假。”


    “這兩天辛苦你了,帶薪好好休息吧。”


    差點以為自己被辭退的佟桓聽到他第二句把心放回了肚子裏,腦袋也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聽到帶薪休假,他心裏升起了一點點小愧疚。


    雖說名義上他是跟著老板熬了個通宵,但是他晚上熬不住的時候也沒少睡,薑總也沒有叫醒他的意思。


    這樣算下來,除了在工位上睡覺沒有家裏舒服以外,別的還真沒什麽影響。


    反倒是薑總,他每次醒過來都看見薑行之在那裏一絲不苟得看文件,做批注。


    不過作為一個在工作崗位上混了十多年的冷血打工人,佟桓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很快就煙消雲散。


    佟桓從電腦屏幕之中瞄見了自己胡子拉碴憔悴頹唐的臉,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能被老板偶爾的糖衣炮彈迷惑。


    薑總雖然工作辛苦,但是他熬大夜都容光煥發,那張令人嫉恨的臉拎出去走一圈,收到的錢都能抵自己幾個月的工資了。


    基於此,佟桓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老板提出的福利。


    ……


    京市和蘇市相距兩千公裏,飛機兩個多小時就能到地方。


    薑行之謝絕了空乘的餐食服務,沉靜地闔上眼開始回憶這兩天的異常。


    他將聊天記錄翻來覆去地研究,最終將時間將目標卡在晚宴那一段。


    也正是那會兒,鬱清的手受傷了。


    想到這,薑行之忍不住皺起眉頭,滿腦子都是鬱清的傷勢,剛理順的思路又變成一團亂麻。


    而斜後方有個包的嚴嚴實實的女人盯著他看了好久,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戳了一下身邊的經紀人,“姐,去給我要個聯係方式唄。”


    經紀人對薑行之的側臉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然後轉頭瞪了一眼女人,“你可收回你那掰了八百瓣兒的心吧,你怎麽誰都敢上?”


    女人拽下來一點口罩,對著經紀人左右晃了一下臉,“我這種美女有什麽不敢的?你不要我自己去。”


    “賈禾!”經紀人小聲吼住她,把她拽回了座位,“你想步伍筱的後塵嗎?”


    賈禾一聽經紀人是真急了,立馬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一臉後怕,“姐,我是你唯一的寶貝啊,你可不能咒我。”


    伍筱是誰,那可是當年的真頂流,說她打個噴嚏都要上熱搜雖然誇張了一點,但是也差不到哪去,結果自己想不開非要去貼人家薑氏的繼承人。


    熱搜是她買的,澄清也是她幹的,一個人演完了整場戲。


    可惜的是還沒等媒體扒出來薑氏繼承人的照片,伍筱就因為偷稅漏稅和吸些不幹淨的東西被抓進去踩縫紉機了。


    大家以為是巧合,可圈內的人清楚得很,這是薑氏出手了。


    賈禾壓低聲音,“這不會就是那個繼承人吧?”


    經紀人搖搖頭,“準確的說,人家現在是掌權人。”


    賈禾脊背一涼,立刻收回了自己綁在薑行之身上的視線。


    她剛把丁綿綿壓下去,還沒風光兩天呢,頂流夢都還沒實現,可不能這時候栽在男人手裏。


    不過想到薑行之那張俊美的臉,她又心癢癢。


    下了飛機還在四處張望,企圖再免費觀賞一下這種絕色。


    經紀人以為她賊心不死,拉住她苦口婆心,“放棄吧,這種男人你把握不住的。”


    “而且這明顯就是有主的,別惦記了。”


    賈禾雖然已經沒有這種心思了,但是聽經紀人這麽說還是有點不服氣,“你怎麽知道他單身?”


    “你剛才在飛機上眼睛都長在人身上了,這都沒觀察到?”


    賈禾迷茫道:“他身邊也沒人啊?”


    經紀人無語,打算進組以後抽空帶她去去看看視力,“右手那粉嫩嫩的小皮套,還有那明顯不像是自己挑的粉襯衫,這都不夠明顯嗎?”


    賈禾幽幽道:“姐,你看的也挺細啊?”


    “我看帥哥提高審美闕值,以後方便挑選男藝人,有問題嗎?”


    “行,”賈禾比了個ok的手勢,“這我哪敢說話啊。”


    *


    鬱清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感覺今天沒請假就是個錯誤。


    公關部的經理滿臉歉意地衝著合作商鞠躬,“維特先生,實在是對不住,驚擾到您了。”


    那名叫維特的外國男人,麵容上的怒意並沒有因此消散。


    他冷硬道:“不必道歉,我想我們的合作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畢竟能錄用這種員工的老板,實在是讓我很懷疑他的能力。”


    後一句,維特是對著陸頌喬說的。


    鬱清知道維特正處在氣頭上,但是這時候不挽留,還有沒有下一次見麵的機會都難說。


    項目負責人和鬱清對視了一眼,在場的高層能說的話都說了,隻能讓和維特有著老交情的鬱清出馬了。


    鬱清向前一步,話還沒出口,就被陸頌喬喝住。


    陸頌喬冷凝了一眼維特,凜聲道:“那我就不送您了,您自便。”


    維特被他氣笑了,臨走前回頭對鬱清道:“我覺得你該有更好的選擇,你的同事也如此。”


    維特這明晃晃地挑撥讓陸頌喬麵色鐵青,他等人走後,將目光落在鬱清身上,意味深長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陸總會給出大家滿意的答複的。”


    鬱清再不像從前一樣出言維護了,她嫌惡地瞥了一眼還在地上撒潑不起的丁雄與他前妻,再用同樣的目光掃視著躲在陸頌喬身後的丁綿綿。


    維特三年來一趟華國,為了得到這個合作的機會,公司相關的幾十個員工這三年有多努力,陸頌喬想來也沒在意過。


    所以才會縱容丁綿綿陪同進入機密會議室,會任憑丁雄夫婦來公司撒潑,甚至是在他們傷了合作商,大家都在爭取的情況下,也要維持他總裁的‘無上威嚴’。


    公關部經理怒火在腦門裏直竄,他也不顧及陸頌喬在場了,朝著丁雄狠踹了幾腳,指著他鼻子罵道:“你他娘的龜孫子,腦子在你媽肚子裏沒帶出來是吧?”


    丁綿綿看見自己哥哥被打,驚慌失措地站了出來,“你這是在幹什麽?”


    “你個爛貨少在那犯賤,”經理正是火氣上來的時候,一巴掌扇在丁綿綿臉上,“你是不是以為老子不打女人?”


    畢竟是自己的女人,陸頌喬神色冰冷地看了過去。


    就算有再多不滿,畢竟是拿著人家開的’窩囊費‘,馬上就有人攔住公關部經理勸道:“你先冷靜一下。”


    “冷靜個屁,”經理從陸頌喬臉上略過,盯著丁綿綿啐了一口,指桑罵槐,“這是你家開的公司,爺爺我不伺候你們這群豬頭了行吧?”


    說罷,他扔掉身上的銘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議室。


    剩下幾個高層麵麵相覷,但是總歸都不願意在這繼續呆著了。


    幾人找了個理由,相繼離開了這個氣壓極低的辦公室。


    直到鬱清也邁出了腳步,陸頌喬才再次開口,“你今天讓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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