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腳步隻停頓了片刻,她頭也不回輕聲道:“您也一樣。”


    *


    鬱清從會議室上樓的時候,正撞上要下樓的周練。


    都是同一樓層,剛才發生了什麽,周練也聽人說的七七八八。


    周練踟躕不前,最後跟著鬱清進了電梯。


    鬱清餘光察覺他似乎在糾結什麽事,隻是他不說,鬱清也不問,就任憑他上了頂樓。


    好在周練在離開的電梯的時候終於緩過神來了。


    他定住腳步,小聲道:“我那天看見聞露和陸總在樓底拐角談話了。”


    聞露和陸頌喬的曖昧關係,裴詩鳶之前也提過,所以鬱清並不算太意外。不過既然周練在自己麵前提這個事,鬱清猜測,“是說了關於我的話?”


    周練點頭,“她說得不太好聽。”


    鬱清接著他的話問,“怎麽個不好聽的法?”


    “說你心思大……攀附豪門……”周練支支吾吾,還是沒複述完。


    他停頓了幾秒,又擰眉道:“我還聽見她喊陸總弟弟……”


    鬱清的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變化,她回頭正視著周練問道:“沒聽錯嗎?”


    “沒有,”周練的表情不似作假,“她一直強調兩個人的關係。”


    隨即,他撓了撓頭,掏出手機給她聽了一斷錄音,“隻錄到了這一點點。”


    正是聞露擺姐姐的譜那會兒說的話。


    鬱清控製住胸膛的呼吸,對他鄭重的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她輕晃一下腦袋,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私心隻覺得無比荒謬。


    當初被指認抄襲,許婷是第一個對她說,我信任你的人。


    陸頌喬是第二個。


    他在飯桌上義正嚴詞地指責那群傷害過自己的人,甚至對聞露也不假辭色。


    那段時間是鬱清第一次渴望家這個概念,她想,如果這就是自己的媽媽和弟弟就好了。


    就算之前以為陸頌喬和聞露兩人是那種關係,她都沒覺得被背刺。


    畢竟從頭到尾這都是她和聞露的事情,陸頌喬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選擇,沒有義務要照顧外人的想法。


    可如果,裴詩鳶說的是真的,周練講的也是事實,聞露真的是陸頌喬的姐姐。


    那陸頌喬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是不久前還是他無數次用抨擊聞露這種方式來安慰她的時候呢?


    他在這裏麵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呢?


    聞露是許婷的女兒,還是陸平的女兒呢?


    這些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在鬱清的腦海裏蹦出來,像是有無數條繩索纏在她身上,多得鬱清感覺呼吸都有些費力。


    “鬱助理?”周練看她表情不太對,忙喚醒她。


    鬱清顫了顫睫毛,衝他揚起和平日無異的笑容,“沒事,剛才溜號了。”


    “要不然我送您回去吧,”周練感覺現在的鬱清理智得有些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說出來是對是錯。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作為一個無關人員都覺得有些氣憤。


    鬱清為公司做了多少,明眼人都清楚,聞露對鬱清的敵意他也隱隱聽說過。


    結果這姐弟二人,一個扒著鬱清在陸氏站穩腳跟,另一個還要暗搓搓在背地裏捅刀子。


    真是讓人作嘔。


    可是就這麽直白的告訴鬱清,似乎也太過於殘忍了。


    鬱清站直身體,拒絕道:“真的沒關係,我的抗壓能力還是蠻強的。”


    她甚至還有心情調侃自己,“尤其是最近,簡直是質的飛躍。”


    *


    鬱清從容自若地回到辦公間,下午茶時間,屋裏正七嘴八舌地討論丁雄一家子。


    “幫她哥離婚,設計她嫂子淨身出戶,之前隻在網上見過,沒想到真是藝術來源於生活,這丁小姐還真是奇人。”


    “什麽鍋配什麽蓋,你們不知道吧,她嫂子今天來鬧目的就是要複婚,還要公司給他老公複職呢。”


    “害公司少了一個巨大的合作項目,這總該要個說法吧?”


    “丁雄都離職了,你跟誰索賠去?”


    ……


    這種本身就奇葩的事情,已經不需要再去刻意地增補藻飾就足夠奪人眼球了。


    鬱清聽他們互相交流聽來的八卦,直至把事情複原才進了門。


    “這瓜吃得心滿意足了?”


    陳彥輕咳了一聲,立馬收斂住自己因為太興奮而略顯猥瑣的笑容,“沒有,我們就是閑聊了兩句。”


    鬱清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抬顎示意陳彥,“來我辦公室一趟。”


    陳彥提心吊膽地跟她到了總助理單獨的辦公室,這種未知的感覺讓人心慌。


    雖然潛意識知道鬱清不會因為偶爾摸個魚跟他生氣,但是今天的總助理明顯和平日的不一樣。


    陳彥悄悄觀察了一下鬱清,得出了結論:鬱清很少有這種比較肆意的神態,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樣?


    陳彥咂巴了一下嘴,為自己匱乏的詞匯量而感到抱歉。


    鬱清打開櫃子,裏麵是成摞的文件袋。


    然後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肘,暗示陳彥自己搬。


    陳彥搬完最上麵一層,腦袋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他有點納悶,“總助,這是要做什麽?”


    “送你的,”鬱清微微一笑,“這一麵櫃子都是。”


    陳彥企圖用眼睛丈量這些文件的數量,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總助,我還不想英年早……嗯?”


    話還沒說完,陳彥突然就反應過來了,他瞪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你這是打算……”


    ‘離職’兩個字被他咽了下去,陳彥安慰自己,沒準是要升職了呢。


    萬一陸總突然想開了,直接讓鬱總助去做職業經理人接管公司了呢?


    鬱清不予置否,“時間早晚而已。”


    陳彥問道:“這個早是多早?”


    “或許就下一刻呢,”鬱清玩笑似的回答,“早點接手總歸不會出錯,有一些不太熟悉的還能有機會問我。”


    *


    以前上學的時候不太懂同學轉筆的快樂,現在都快奔三了,突然就體會到了這種樂趣。


    那種整個心神都凝在手上的狀態,會讓人忘掉周遭的一切,難得地放鬆。


    鬱清用不大靈活的左手逆時針轉動著中性筆,一個小時的鍛煉,它掉落的次數明顯減少了。


    而陳彥坐在剛入職的時候幻想過的總助老板椅上,神情麻木,手指僵硬。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告訴幾年前的自己,好好跟在總助理屁股後麵摸魚,不要那麽努力去當第二,不然老大走了,他就隻能抱著資料哭了。


    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完的工作。


    在他第十次用嫉妒的目光偷瞄鬱清時,終於收到了鬱清的回視。


    鬱清明知故問,“呆不住了?”


    陳彥老老實實地點頭。


    “算了,”鬱清看他的確沒偷懶,鬆口道:“明天再來吧。”


    陳彥勉強笑了笑試探道:“總助,你明天還要來監督嗎?”


    鬱清聳聳肩膀,目光越過他往遠處眺望,輕聲道:“大概率是不會吧。”


    *


    下午的事情鬧開,沒了鬱清的幫忙,陸頌喬不得不親自上陣去撫慰高層的情緒。


    所以陸安寧又輾轉到了別人的身邊。


    李民拉著陸安寧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轉了一圈還是沒敢進去,根據他的經驗這會兒陸頌喬十有八九在積攢怒氣值呢。


    他無奈道:“小少爺,不然你改天再把東西給陸總吧。”


    陸安寧抿唇,緊緊摟住那個看起來像是手工做的模型,“可是我想爸爸第一個看到。”


    李民愁地頭發都要白了,他就想不通了,這小孩兒別的時候都很懂事,怎麽就這個時候犯倔。


    “陸總在辦公室嗎?”鬱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兩人旁邊。


    李民看見她眼睛都亮了,“在的在的。”


    真的勇士來了,他心裏美滋滋,麵上卻不顯,“小少爺,不如您找鬱助理,她沒準有辦法。”


    誰知陸安寧卻突然又恢複了懂事的一麵,他搖頭,“不用了,我想起來這個木雕還有沒有弄好的地方。”


    鬱清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李民,“麻煩李秘回避了。”


    ……


    陸頌喬見到鬱清的第一反應就是冷笑。


    “我還以為你會忍多久呢,是有人和你說了我要給陳彥升職你才這麽急?”


    鬱清用舌尖輕抵住上顎,收回了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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