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他放下筷子準備走了,離開前揉亂陸芯的頭發,囑咐她好好學習。


    聽著車聲漸遠,蘇婷芳歎了一聲,看向丈夫:“肯定還是缺錢的,就不願意跟咱說。”


    宋棠音點點頭:“深城下周有個投資峰會,他應該是去找投資。”


    一家人都默契地沉默片刻。


    直到陸芯喝完湯,眨巴著眼睛對宋兆華說:“宋叔叔,我生活費要沒了。”


    宋兆華拿出手機:“要多少?”


    陸芯繼續眨巴眼睛:“不知道,您看著給。”


    等秦肆終於開完這段蜿蜒的盤山路,手機來了兩條微信,陸芯發來的。


    他怕是有什麽要事,把車臨停在路邊,劃開手機屏幕。


    【轉賬50000元。】


    【我要當你的大股東!】


    桃花眼中有流光閃過,原本就透著淡淡粉色的眼圈紅了些,他輕笑一聲,摁下語音鍵回複:“五萬塊瞧不起誰呢?”


    陸芯:【我不管,我是關係戶!】


    秦肆抬手扶了扶額,胳膊搭在車窗上,無奈敲字:【多吃飯,少做夢。】


    【錢我收了,留著給你娶老公。】


    **


    紀淮快高考了,老紀家就這麽一個孫子,奶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好在紀淮爭氣,從小學習就不讓人操心。


    所有人都說這孩子長得體麵個子高,乖巧聽話成績好,必定前途無量。隻有紀璿知道,紀家的孩子沒有快樂的。


    大伯死得早,大伯母對兒子寄予厚望,又有極其過分的掌控欲,奶奶也逢人就說自己有個多麽優秀的孫子,將來是要鯉魚躍龍門,光宗耀祖的。


    紀璿笑她們愚昧,也把紀淮隱藏的掙紮看在眼裏。


    “姐,我打算報江大的醫學院。”那天視頻裏,紀淮對她說出自己的決定。


    紀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她和紀淮都不能學醫。


    大伯是車禍走的,奶奶最驕傲的大兒子死在醫生的手術台上,大伯母悲痛欲絕,一直認為是醫生無能,她才會失去她丈夫。


    紀淮小時候和朋友玩過家家,演了回醫生,被大伯母發現後拽回家跪了一整夜,告誡他長大後就是賣魚賣菜,也不可以當醫生。


    “姐,你支持我的吧?”紀淮問她。


    紀璿笑了笑:“我當然支持你,如果你做好被趕出家門的準備。”


    “那我可能很快就要被趕出家門。”


    一語成讖。


    這話說完不到一星期,紀淮拖著行李箱在江城火車站,打電話讓紀璿去接。


    **


    秦肆在國外念書時賺的那些錢,注冊完公司,出完房租和裝修就沒剩多少了,還得給自己留生活費。


    雖然從法律上來說,宋兆華的錢就是他的錢,能買下無數個光海俱樂部也不嫌多。


    七年前,秦耀明死在大火裏,蘇婷芳一人拉扯著他和陸芯出國,帶他治腿傷,照顧年幼的陸芯。


    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沒有任何人能依靠。


    那是他生命中至黑至暗的一段經曆,而他從此體會到最深刻的道理,就是這世上誰都不可靠,唯有自己。


    十七歲的他肆意揮霍父親的錢財,二十五歲的他卻不肯接受繼父一分錢,並非是情感生疏。


    哪怕秦耀明僥幸活著,他依舊會是今天的秦肆。


    創業,拉投資,四處奔波,他好像正在走一條父親曾經走過的路,隻不過父親死得太早,沒能給他留下什麽經驗。


    秦耀明是個成功的企業家,如果當年沒有金融危機,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隻會毫不留情地往前,讓遺憾和感慨都隻能存在於時空河流的罅隙裏,被裹挾,被衝走,隻剩下短暫的碎片。


    所以回憶也是零零碎碎的。


    金融中心頂樓會議廳裏,秦肆做完最後的闡述,安安靜靜等待結果。


    好項目太多,錢不一定能落在他頭上。


    其中有個十分出彩的團隊項目,來自帝都大學四個計算機係博士生,領頭的那一個他很眼熟。


    起初沒想起來,直到對方站到他麵前,以一副勝利者姿態朝他端起一杯紅酒:“你好,許鑫然。”


    秦肆突然明白了他這副姿態的底氣從何而來。


    許鑫然,當年的理科學霸,物理和數學競賽冠軍,英文演講冠軍,市作文大賽冠軍……但凡能拿的獎他都沒缺席過。


    紀璿的身邊,他也沒缺席過。


    秦肆那會兒從沒把許鑫然放在心上,覺得這種隻會學習的男生寡淡無趣,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哪怕紀璿曾經對他說過很崇拜許鑫然,他也隻是鄙夷和嘲諷,覺得許鑫然不配。


    卻沒想到頭來是他自己不配。


    “什麽時候回的國?在哪兒高就?”許鑫然問他,態度依舊高高在上。


    秦肆覺得他應該是穿了增高鞋墊,才能與自己平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剛回,在江城。”


    許鑫然眼皮突然跳了跳,眸底劃過一抹詫異:“是嗎,挺好。”


    許鑫然變了,秦肆記得當初這小子見了他都是繞道走,慫得不行,如今卻從內到外散發著得意。


    秦肆不想與他多說,禮貌地與他碰了碰杯,抿一口打算離開,突然許鑫然叫住他:“秦肆。”


    秦肆眉頭微蹙,疑惑地抬起眼皮。


    許鑫然問:“你在江城有見到紀璿嗎?”


    秦肆望著他,沒有立即回答,在等許鑫然放什麽後招。


    果真,許鑫然臉色變得分外得意:“都是老同學,又在同一座城市,還挺有緣的。我回帝都順道去一趟江城,你什麽時候有空,我組個局叫她出來聚聚。你倆好多年沒見了吧?”


    “是啊,好多年沒見了。”秦肆勾了勾唇,眼裏沒笑意。


    許鑫然眼中驕傲更甚,似乎還想說什麽刺激他的話,秦肆卻轉著手裏的紅酒杯柄,漫不經心地開口:“她現在變了挺多的,不過還跟以前一樣,漂亮。”


    許鑫然嘴角的弧度驀地僵住。


    秦肆很滿意他看到的,眼裏都有了光彩:“不勞許同學幫忙,我們很熟。”


    作者有話說:


    第12章


    勝利的天平似乎傾斜到他這邊,秦肆把酒杯放在桌麵上,往會議廳門口走。


    直到身後傳來許鑫然的聲音:“既然這麽熟,你還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秦肆腳步頓了頓,卻沒停下來。


    許鑫然跟他到門口,對著走廊裏頭也不回的男人警告道:“秦肆,現在不是高中時候了,請你自重。”


    男人背影消失,許鑫然瞪眼望著走廊拐角的空氣,雙手用力地緊攥起來。


    **


    紀淮是男孩子,雖然還沒滿十八,住一起總不太好,於是紀璿帶他在附近酒店開了間房。


    房間椅子還沒坐熱,大伯母電話打過來,紀淮眼疾手快地幫她摁了。


    “別接我媽電話,她肯定知道我來找你,會罵你的。”


    紀璿無奈地把手機扣在電視櫃上:“那你也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吧,你還得回去上學。離高考也沒剩多久了,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我媽現在不太理智,先晾她幾天。”紀淮一本正經地說,“等她冷靜些,我再跟她談。”


    “好吧。”紀璿笑了笑,“那我先上班,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紀淮點點頭:“嗯。”


    說話間,已經打開書包拿習題冊。


    紀淮除了非得學醫那點反骨,別的挑不出一點不好。紀璿對他是放心的,沒再多說什麽,離開酒店去了公司。


    秦肆的項目已經開始施工,今天上午開了個會,沒別的事,她就想著去工地看看進度。


    騎著安尋新買的小電驢。


    現在的小姑娘腦子靈活,敢想敢做,她在江城擠公交地鐵這麽多年,都沒想過給自己買個小電驢。如今倒沾了小姑娘的光,也能冒充有車一族。


    路上,許鑫然給她打了個電話。


    兩人高中時並不熟,畢業後進了同一所大學,交集才逐漸多起來。後來許鑫然考到帝都讀研,她留在江城上班,便像朋友一樣保持聯係,許鑫然回家路過江城偶爾也會見個麵。


    電話裏許鑫然問她:“最近和秦肆聯係上了?”


    紀璿詫異了下,有點意外他居然知道,卻沒否認:“嗯,聯係上了。”


    “我昨天也遇到他了,在投資會上。”許鑫然笑著說,“他好像混得還不錯,當年聽說他爸破產了,家裏還欠好多錢,這些年想必也不容易。”


    那會兒秦肆突然消失,他家裏的事她知道不多,破產是聽說了的,那場大火也上了當地新聞。她有過一些猜想,卻都得不到證實。


    突然聽許鑫然提起,就像心口被戳刺,嗓音不自覺低了些:“嗯。”


    “昨天他跟我同一場,可惜了,不然他應該也能拿到投資。”許鑫然歎了聲,“白手起家不容易啊,想當初他爸要是沒破產,他現在不知道得多……”


    “許鑫然。”紀璿嗓音淡淡地打斷他。


    許鑫然:“怎麽了?”


    紀璿:“我工作呢,不跟你說了。”


    許鑫然噎了下,才帶著抱歉的語氣“哦”一聲:“行,那你先忙,有時間再聯係。”


    紀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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