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祁國公府在軍中並無父輩仰仗,也無家學傳之。


    在直白點,在眾大臣眼中,不管祁將軍在軍事理論上表現的多好,沒有實地去北疆參戰過就是紙上談兵!


    然而,北疆是北疆武將的自留地,近些年來又少有大戰,祁將軍並無太多機會前往北疆。


    至於在大晉疆域內征討的匪亂,並不能讓百官信服。甚至有些心懷偏見之輩將之歸功於祁皇後和太子。


    認為祁將軍隻會打太平仗,順風仗,真到了北疆戰場上隻會損兵折將。


    這是絕大多數人的共識。


    因此,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支持太子之人,大多都不願意祁將軍擔任這次北疆之戰的主帥之位。


    除了重來一世的董章庭,誰又能想到生於富貴,隻征討過匪亂的祁藏鋒竟然真的是天生的帥才呢?


    哪怕是前世,太子已經基本掌握了朝廷話語權,在他強行推祁將軍為北疆之戰主帥之時,依舊議論紛紛,認為太子任人唯親,不是明君之舉。


    一直到祁將軍戰而勝之,這樣的言論才默默消失。


    如今,太子入朝不滿一年,地位未穩。


    他想要推祁將軍上位北疆主帥,怕更是為難了。


    如今隻能先和祁將軍見上一麵,方才知如何是好了。


    次日東平坊馬場。


    董章庭於未時三刻來到馬場內。


    兵士帶領他來到馬場深處一處草場邊上。


    他剛站定,便看到一個黑衣勁裝騎士從遠處策馬奔馳而來。


    勁風帶動下,騎士頭頂束發的紅帶飄揚,如同天邊最明豔的一抹紅。


    轉瞬之間,勁風來到董章庭眼前。


    “你倒是膽大,不怕我撞到你?竟也不躲不避。”


    董章庭看向坐在馬上的黑衣勁裝騎士,簡單的紅帶束發,身上雖然一身暗色,但是其上布有暗色雲紋,衣袖邊上縫有金絲。


    看似內斂,然而華貴暗藏。


    好一個王孫公子,不像午京城中沉默冰冷的祁將軍,倒像是曾經壇城縣剿匪歸來的祁將軍。


    “董某信將軍。”董章庭道。


    這幾個字說罷,祁藏鋒定定的看了他良久後,對馬場護衛說道:“把烈風牽來。”


    馬場護衛張嘴欲言,卻在看到祁將軍沉靜的麵容後,默默離開。


    董章庭從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中,已經猜到那匹烈風不簡單。


    但是當馬場護衛牽著它出現時,董章庭還是不免神思為其奪走。


    四肢修長有力,蹄子踢踏在地麵時帶起陣陣煙塵,身上油光水滑,馬脖子上的綹順滑的下垂。


    最難得是它的瞳孔中帶著一種沉穩之氣。


    沒有初生的懵懂,沒有壯年的桀驁,也沒有老年的暮氣。


    好特別的馬。


    他的耳邊響起祁將軍的聲音:“騎上這匹馬,跟上我。”


    聲音還在耳旁,他的身影卻已經朝遠處奔馳而去。


    不用祁將軍說,董章庭也想登上這匹一看便知不凡的馬。


    古往今來,哪個男人能拒絕一匹好馬?


    他走向平靜看向自己的烈風。


    原本牽著烈風的馬場護衛有些猶豫的勸道:“這位公子,烈風雖然看似沒有尋常烈馬一般桀驁不馴。但是至今能坐在它身上之人隻有東宮和祁將軍,其餘人都被它摔了無數次。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二。”


    董章庭道:“我若是再考慮一二,就再也沒有跟上祁將軍的機會了。”


    馬場護衛見他堅持,也沒有再勸。


    將馬繩交給董章庭,退到不遠處。


    眼神示意周圍護衛靠近,以備董章庭被烈風所傷時,能夠快速將人救下,送去療傷。


    董章庭走向烈風,並沒有立即嚐試上馬。


    而是在它半步之外問道:“祁將軍最近心情應該不太好,我應該能幫上一些忙。你願意為我提供一些幫助嗎?”


    周圍的護衛麵麵相覷,這位公子看起來沉穩有度的模樣,怎麽行事頗有幾分出人意料。


    烈風雖然靈性十足,但是和它說那麽長的話,它聽得懂嗎?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很快讓幾人驚到了。


    烈風緩緩靠近董章庭,隻見他在馬耳旁又低聲說了什麽。烈風略微搖晃了一下腦袋,像是在思考的模樣。


    最後在幾人驚愕的目光中,低下身來。


    董章庭唇邊露出幾分笑,隨後翻身上馬,朝隻能看到一個模糊背影的祁將軍追去。


    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馬場護衛。


    其中一人問道:“那醫士,還需要準備嗎?”


    另一人道:“應該不需要了吧。”


    “烈風竟然真的聽得懂人話啊!那我之前偷偷議論它太冷漠,不受其他母馬歡迎,被它聽到之後踹了一腳,壓根不是無意啊!”又有一人如夢初醒。


    其餘兩人側目看他:“竟然八卦一匹馬,還被聽到,被踹屬實活該了。”


    董章庭自然不會知道身後之事。


    烈風雖然一派沉穩模樣,但是奔馳間卻似馬如其名,疾如烈風。


    不過速度雖快,但是馬身極穩。


    坐在上麵,並不覺得太顛簸。


    他跟著祁將軍的身影一路奔馳到一處湖岸邊,方才停下。


    祁將軍孤身一人,看著平靜的湖麵。他的馬在一旁喝水。


    董章庭翻身下馬,打發烈風也去湖麵喝水,自己來到了祁將軍身旁。


    “你信我?”祁將軍看著遠處的湖光水色,語氣平淡。


    “信。”董章庭答道。


    “可是,他們不信我。”祁將軍信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朝湖麵扔去。


    石子不大,卻讓平靜的湖麵泛起層層波紋,就如同他此時的內心。


    董章庭問道:“那將軍,可信自己?”


    “你可知,我識得的第一句是什麽?”祁將軍問道。


    董章庭搖頭道:“董某不知。”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祁將軍念誦著一句話。


    董章庭睫毛微顫,這是《孫子兵法》的開篇。


    不過祁將軍似乎也不需要他說法,繼續平淡的說著:“我周歲之時,抓周禮上的物品都不喜歡,反而意外抓到了陛下腰間的虎符。自此家中長輩都認為我與兵戈有緣。剛會走路,就被家中重金聘請的夫子教導兵法,磨練拳腳。十四歲便被送進軍營,如今大大小小的仗已經打了上千場。然而,他們卻說,我不知兵。”


    董章庭明白了,祁將軍這是被最近朝中百官齊聲反對他參戰的局麵氣到了。


    眼下這局麵,董章庭自認為是要負一小部分責任。


    畢竟,要是沒有他這段時間在世家大族中興風作浪。


    這些世家大族也不會如此通力合作,反抗太子的勢力在軍中更進一步。


    不過太子和祁將軍不提,他也沒有上趕著攬責任的道理。


    雖然心中隱隱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不過如今卻暫時顧不上細想了。


    他輕咳了一下說道:“祁將軍想過沒有,不管您是否知兵,朝中百官都有很大可能會反對您前往北疆參戰,更不用說成為主帥。”


    祁將軍看向他。


    董章庭繼續說道:“因為他們反對的不是你,而是你身後的太子殿下。在他們眼中,這次北疆之戰是一次可以輕易獲取軍功的好機會。若是讓你得到,太子一脈在軍中的勢力將大肆擴張,於他們不利。”


    “反之,若是阻止你前往北疆參戰,不但能遏製太子殿下在軍中力量的蔓延,還可以獲取大量軍功,進一步穩固和擴張自身勢力!”


    “你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不過,朝中百官難道都想反對殿下?殿下是東宮,名正言順的未來皇位繼承人,在朝中支持的力量不小才是,然而如今反對本將前往北疆的卻有十之八九。”


    唔,因為那些反對你的太子支持者是真的怕你隻會紙上談兵,最後戰敗反倒牽累了太子。


    不過這種話,不能和一個已經被百官氣到的人說。


    董章庭整理了一番思緒說道:“至於朝中那些本該支持殿下和祁將軍的大臣,想必也是不熟悉將軍領兵之能,擔心您上了戰場後,有不忍言之事發生。畢竟你是一名將領的同時,更是帝後疼愛的外甥,以及太子殿下最為倚重之人。”


    祁將軍沒有回話,隻是冷冷嗤笑一聲。


    “太子說,你有辦法能讓我成為此次北疆之戰的主將,當真?”祁將軍問道。


    假的,我沒說過。


    董章庭很想把這幾個字摔到深宮中高座的東宮太子,和眼前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的祁藏鋒兩人身上。


    不要亂給人扣帽子的!


    之前還隻是讓自己想辦法,如今倒好,直接成了自己有辦法了。


    然而他不敢說。


    畢竟如今附近隻有他們兩人,以祁將軍如今表現出來的心理狀況,一怒之下把他踹進湖裏也不稀奇。


    為了自己著想,他還是要好好想想辦法。


    “其實反對祁將軍參戰之人主要分為三方勢力,一方是以兵部尚書向飛軒為首,背靠世家大族之人;一方是同屬太子一係,對將軍心存疑慮之人;最後一方則是單純想為自己多撈一些軍功的中間派。這三方並不可一概論之。”董章庭說道。


    祁將軍示意他繼續說。


    董章庭也不賣關子,將之前自己關於匈奴三王子先鋒軍戰敗的猜測和盤托出。


    “你認為這次北疆之戰有詐?”祁將軍若有所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庶子重生後去考科舉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星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星睿並收藏炮灰庶子重生後去考科舉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