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的角度看,周嶼的頭發被帽子蓋住大半,能隱約看到他脖子上那顆細小的痣。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她卻感覺他在笑。


    她突然就想到很多頒獎禮上, 粉絲從後排拍的他的背影圖。


    她們說,哥哥連背影都是這麽完美。


    此刻, 她感受到了。


    逃跑的這一路,都被他握緊了手。


    她看到周圍一切景物都在極速倒退成虛影, 整間醫院,整個世界, 茫茫人海裏, 隻有他們是完整清晰的影像, 隻有他們在前進……


    周圍環境發出的聲音也變得空曠難辯, 唯獨心跳聲、呼吸聲,以及腳踩在地上的“嗒嗒”聲, 和他有關的所有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她聽得無比清楚。


    三秒放慢成三日,甚至更久。


    明明他倆的腳步很快,但她卻覺得這一路極為漫長,像跑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來得及看清他頸上細密的汗珠, 來得及看清他的每個腳步,來得及將所有細節都慢慢灌進腦海裏珍藏。


    雖然是在逃跑, 但她感覺一種久未觸及的安心湧上心頭。她很清楚, 她在陪他做一件瘋狂的事, 但怎麽樣都不想甩開他的手。


    那部老港片裏, 阿風和阿琛逃亡的畫麵, 與此時場景交織重疊成一幕瑰麗畫卷。


    周嶼好像提前規劃好了路線,很快帶秦然來到醫院側門,前方不遠處有很多出租車在排隊接客。


    周嶼拉著她往那個方向跑,還有十幾步路就能徹底離開醫院。


    就在此時,顧循拎著幾杯咖啡出現,秦然與他擦身而過,兩人視線對上。


    顧循震驚得瞪圓了眼睛,意識到發生什麽之後,回頭看了眼前麵的高大背影,立刻轉移方向追了出去,伴隨著各種精彩的國粹,“你tm的!你小子行啊!”


    周嶼拉著她大步來到一輛出租車前,他朝聲音源頭看了一眼,顧循就快要追上來。


    秦然已經看呆了,任由周嶼把她塞進後排,“愣著幹嘛,快進去!”


    在顧循跑到出租車前的半秒,周嶼一腳踏上車,火速關上了車門,和司機用粵語說,“去碼頭,多謝。”


    後窗裏能看到,顧循正破口大罵,兩隻手拎著咖啡,氣得直跺腳。


    夏天的雲團潔白無瑕,一朵朵延綿在高樓大廈後麵,溫暖的陽光照進來,車內溫度很舒適,曬得人懶洋洋的。


    秦然看著顧循的身影漸漸變小,直至消失在視線裏,才慢慢轉過身來,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的笑容是那麽燦爛,他看到,陽光恰好照在她半邊臉上,襯得整個人有些微微發亮。


    周嶼以為,按照她那麽認真的性子,她會生氣,甚至會把他拉回去,但就算把他拉回去也好,他也想這麽做,所以就這麽做了。


    可現在她上去,比他這個罪魁禍首還高興。


    他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開心的氣氛隨著身體的接觸,很快蔓延到他身上,他跟著她揚唇一笑,“這麽開心嗎?”


    這條路能從大廈夾縫間看到海,秦然欣賞著窗外景色,嘴角仍是控製不住的上揚,“沒想到做壞事的感覺這麽爽。”


    就像貓咪偷吃小魚幹,總是比主人喂到嘴裏的要好吃些。


    周嶼注視著她,想了想,唇角輕啟,“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嗎?”


    她依舊看著窗外,還將窗戶搖了下來,海風湧進車內,她的頭發也隨之飛揚,靜靜享受了會風的溫柔,才回道:“不問。”


    周嶼被她的態度取悅了,像是發現了她的另一麵。


    雙手揚起,放到後腦勺,漫不經心道:“萬一,我真的要帶你去壞事呢?”


    秦然這才轉頭過來,仔細觀察著他現在的表情,四目相對時,空氣間像忽然有電流經過,倆人都發生了微妙的顫動。


    直到前排的司機大哥忍不住“咳”了一聲,用極其塑料的普通話建議:“還去碼頭嗎?或者轉道九龍塘?”


    九龍塘?聽起來很像避風塘一類的,也是賣美食的嗎?


    秦然來了興致,忙問道:“去九龍塘做什麽?是幹嘛的?”


    她這麽一問,司機也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回她,隻好閉上了嘴。


    偏頭一看周嶼,他居然在憋笑,笑得整個人在座位上微微顫抖。


    秦然一臉疑惑,這個問題有什麽好笑的地方嗎?


    周嶼看她這樣,實在是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表情越不對勁,提示道:“你搜搜。”


    秦然拿出手機,輸入了“九龍塘”三個字,後麵的詞條立馬映入眼簾,臉立刻紅得像一捏就會破開的薄皮柿子。


    那個詞條是——開房。


    ……


    好丟人……請問從時速六十公裏的出租車上跳車,存活率是百分之幾?在線等!急!


    丟完臉之後,她漸漸察覺到不對勁,為什麽周嶼連這個都懂?他是不是……


    秦然白了他一眼,嘲諷道:“畢竟不像某人一樣去過。”


    周嶼不假思索地點點頭,露出壞笑,“是去過。”


    他連瞞都不瞞?看起來挺守規矩的,沒想到啊……看來娛樂圈這個大染缸,終究是染到他身上了。


    還去什麽碼頭?她現在就要下車!


    一時間,秦然的腦海被各種不純潔的畫麵充斥著,他會不會去過不止一次?想到這裏,她心跳猛然加速,眼神慌亂無比,臉也越來越燙……


    周嶼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麽,無奈搖了搖頭,屈指輕彈上她的額頭,笑著解釋道:“那邊有家很好吃的豬扒包,我去過很多次,下次帶你去。”


    又被他耍了,秦然很不服氣,看著他嚴肅說:“為什麽你什麽都知道?肯定有問題!”


    周嶼被她這個認真表情逗笑了,“我知道很奇怪嗎?還有很多我都知道,比如……”


    他故意停頓了會,看到她的眉毛幾乎擰在一起,才說:“比如那家豬扒包隔壁的魚蛋,也是一絕。”


    秦然現在就是很無語,非常無語,明明知道他是在逗她,她還是忍不住跟著他的話緊張。


    她別過頭去,決定不再理他。


    周嶼好似達到了目的,笑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認真解釋,“我之前學粵語的時候,也學了很多本地俚語,所以才知道的。”


    她還是不說話。


    “真的,我發誓,這回沒有騙你。”周嶼舉起了手,屈下三根手指。


    誰知道他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秦然掃了他一眼,“你這麽早學粵語幹嘛?以前也沒來香港拍過戲,還不是為了去九龍塘。”


    如果麵對麵聊天也可以發送表情的話,此時她的表情就是那個著名的,譯作嘲諷的——嗬嗬。


    她這麽一問,周嶼內心自動播放了一句話。


    那個晚上,她說,“粵語原來這麽好聽的……”


    他慢慢斂去笑意,很有感觸般,“因為有人說……粵語很好聽,況且我現在不是用上了嗎?我這部電影全是粵語台詞,到時候讓你驚訝一下。”


    “陳興言也是粵語嗎?”秦然像沒有聽到他前麵的回答,“這可是個點,到時候采訪有得問了。”提前知道了電影內幕,她的心情立刻由陰轉晴。


    周嶼無奈,聲音沉了下來,“是的,他粵語比我還要標準。”


    聽起來有點委屈。


    她靠近,自然伸手攬過他的肩,“哎,你也別灰心,陳興言畢竟影帝拿到手軟,你好好努力,說不定能趕上,你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的!”


    秦然揚起手繞了半圈,給他規劃好事業藍圖後,又鼓勵他:“嘎油啊!靚仔!”


    說的什麽玩意兒?司機被她的塑料粵語逗笑了,評價道:“靚女,你滴廣東話也太差了。”


    兩人距離拉近,周嶼微微一愣,像觸電般,熱意流過全身血脈,隨即轉頭看她。


    兩張臉瞬間對上,隻有十幾厘米,鼻尖就快碰上,她睫毛輕顫,眼睛異常明亮,唇也……


    秦然全身緊繃,大腦宕機三秒,臉又迅速紅了,心髒跳得比跑完八百米還快。


    喘息間,忽然傳來一聲提示,“注意!您似乎處於非活躍狀態,您的心率已經達到135次/秒……”


    是她的手表,昨晚回去之後,被徐曄曄拖著去店裏才買的,怎麽這麽快就……?


    秦然全身都熱得不行,連忙捂住手表,放開了他。


    這個動作和徐曄曄一起做了千百遍,剛剛實在沒意識到就這麽自然地攬過他的肩,手表居然還提示了!


    比剛剛問九龍塘還丟人!


    他的視線卻不曾轉移,轉瞬後,微妙一笑,“不啊,我覺得挺好的,比我的好多了。”


    司機大哥翻了個白眼,戀愛腦,真可怕!這種謊話都說得出口。


    前麵就是碼頭,他停下車,故意用粵語說:“碼頭到咗,一共一百八十六蚊,畀一百八就得(碼頭到了,一共186元,給180元就行)。”


    周嶼接過話:“多謝司機大佬,alipay得唔得啊(多謝司機大哥,支付寶行嗎)?”


    “得,掃呢度(掃這裏)。”司機大哥打開了收款二維碼。


    周嶼摸了摸衣服口袋,又摸了摸褲子口袋。


    完了,剛剛跑太急,好像沒帶手機……


    秦然雖然一句都沒聽懂,但看到司機拿出的二維碼,和周嶼有些慌張的神情,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隻好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多少啊?我付。”


    周嶼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聲說:“一百八。”


    秦然倒是十分大方,大手一揮,“便宜,姐請了。”


    付完錢,拉著他下了車。


    看到這一幕,司機總算明白,為什麽這位靚仔如此地追捧眼前的美女,原來他不是戀愛腦,這位美女才是金主,他是在討好金主。


    如果可以吃軟飯,誰不想啊?


    司機隔著玻璃望著他倆,眼神裏,全是羨慕。年輕真好啊,就連金主都能找到這麽漂亮的。


    作者有話要說:


    顧循(無語版:有沒有人為我發聲啊?


    周嶼(無恥版:留字條了,自己回去看!


    第31章 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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