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了吻她的臉頰:


    “娜娜,為了我們的將來,一起努力,好嗎?”


    一切都妥當而完美。


    答謝會設在五星級的灣畔酒店,當晚,水晶吊燈把宴會廳照得如同白晝。


    杜荔娜精心挑選了一條銀白色緊身魚尾長裙,能遮蓋住她小腿上的傷疤。和王子猷入場的時候,她看到蘇拉已經入座了。


    座次安排並不考慮陳年舊怨,杜荔娜和蘇拉的緊挨著彼此。再旁邊,還有兩個小股東,一個是常玉忠,另外一個是晴天資本的代表席曼。


    王子謙招呼弟弟去給幾位老前輩敬酒,王子猷有些不確定地問杜荔娜,她自己呆在座位上,是否可以。


    杜荔娜點點頭,示意自己沒問題。王子猷看了一眼蘇拉,便離開了。


    蘇拉穿一襲中規中矩的黑色禮服,放在任何場合都不會出錯的那種。杜荔娜懷疑她其實隻有這一套。期間,她偶爾和常玉忠攀談兩句,大部分時間卻是目光放空,不知神遊何處。


    杜荔娜順著蘇拉的目光,穿過人群,停留在一對俊男美女身上。


    他們坐在媒體桌。女子是認識的,做珠寶的何家女兒,叫何寶賢。何寶賢是王子猷在美國留學時的師妹,和杜荔娜也吃過飯。她的男伴長相有些麵熟,但杜荔娜想不起來了,看他身姿疏漫,西裝穿在身上很不舒服的樣子,應該不是和他們混一個圈子。


    那男子轉過臉來,正對上杜荔娜的注視,似乎愣了一下。杜荔娜慌忙轉開視線,發現蘇拉比她更早將注意力投向了別處。


    和多年前比起來,如今的蘇拉擁有了一種沉穩而鬆弛的美。她擁有自己的領域,無需依賴他人的褒獎,也不必猜測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


    而杜荔娜自己,卻是一團糟。和蘇拉相比,她大概隻有一丁點優勢,那就是王子猷的愛。


    杜荔娜忍不住去想象,自己在旁人看起來,究竟是什麽樣子。


    她由衷地對蘇拉產生了佩服。


    當年的車禍的真相,就算警察查不出來,就算醫生說自己瘋了,但至少她們兩個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蘇拉怎麽還能如此坦然地麵對自己?


    惡人白日當道,好人忍辱前行,果然,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麽公平可言。


    思緒正不受控製地遊走,耳邊突然傳來淡淡的譏諷:


    “你這麽盯著我看,我會以為你喜歡女生。”


    作者有話說:


    你們可能看出來了,這本書的主線,是女一和女二之間的故事線~


    當然,男主也不是來打醬油的,我們阿渡是真男主。


    第22章 靈魂舊傷(2)


    杜荔娜吃了一驚。


    蘇拉已經將正臉轉向了她。杜荔娜看到她臉頰上的白印。那是不久前, 自己的指甲留下的。


    來之前,王子猷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和蘇拉和平共處。


    怎麽不算和平共處呢?她沒有衝上去搧她的耳光, 已經是和平共處了。


    她掐著自己的虎口,盡量平靜地說:


    “我沒有盯著你看,我隻是在思考問題。”


    蘇拉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 她突然又開口:


    “聽說, 你晚上要演講?”


    杜荔娜:“是。”


    “王家派你上去哭嗎?”


    怒火從杜荔娜心尖上一路燎燒到眼底。


    這個人, 總有辦法說出最刻薄傷人的話。


    “我不會哭。”


    “哦?你的稿子上沒有標注淚點嗎?”


    “……”


    杜荔娜尷尬到腳趾都蜷縮起來。


    何止是標了淚點。


    在何處哽咽,何處激昂,甚至何處調整一下自己受傷的腿,稿子上都明白地備注了出來。


    “關你什麽事?”


    蘇拉一扯嘴角。


    “我記得高中校慶, 也是你上台演講。”


    杜荔娜陡然愣住。


    她記起來了。


    那年雲上高中校慶, 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演講的, 本來是蘇拉, 她讀高三,剛考了月考第一, 已經是老師們心中清華北大的種子。


    後來,杜宇風聽說了這個消息,在餐桌上淡淡地說了一句:


    “娜娜什麽時候也能作為優秀學生代表, 上台演講啊?”


    當時她尷尬地和蘇拉對視了一眼,都沒有接話。


    沒過幾天, 學校就通知,校慶上發言的學生代表更改為杜荔娜。


    老師耐心地跟她們兩人解釋:


    一則蘇拉在讀高三,學業緊張, 二來, 杜荔娜的形象氣質更好, 又剛在全市舞蹈比賽上拿了獎,更能代表雲上重視素質教育的精神。


    當時,蘇拉毫無抵觸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她說,她正愁演講準備占用了刷題的時間。


    而現在,蘇拉嘴角噙著一絲嘲諷,向杜荔娜頷首:


    “祝你今晚演講順利。”


    杜荔娜驀然驚覺。


    或許蘇拉當年,並不是她表現的那樣無所謂。所有的恨意、嫉妒、爭執和懷疑,或許肇始於更早的開端。


    林渡第一百零一次扯了扯領帶,問何寶賢:


    “上次是追悼會,穿得正式我可以理解,今天為什麽非得打領帶?”


    何寶賢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腳:


    “今天你是我的臉麵。”


    “……”林渡快要透不過氣來了。他隻想換上大褲衩和人字拖,躺平在他的電競椅上和膽敢搶奪水晶的敵人大戰三百三。


    支撐他留在這個年終答謝晚宴的,是對真相的求知欲。何寶賢打聽到了一些關於杜家的新情報,以陪她參加晚宴作為交換。


    另一方麵,雖然和蘇拉坐得很遠,但吹著同一套中央空調,給他一種依然在參與她生活的幻覺。


    有一件事,蘇拉是低估他了。她身上的危險和謎團會嚇退很多男人,尤其是想找一個賢良顧家的妻子的男人,但卻不會嚇退林渡,反而更加地吸引他。一個懸疑小說家,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探索精神是無敵的。


    晚宴開始,主持人的簡單開場後,便由總裁江世敏做今年的企業發展回顧和來年的展望。周圍幾桌媒體人和金融界人士聽得很振奮,林渡卻直打哈欠。


    他隻抓住了一帆的兩件大事,一是臨南工業園的城市更新改造,拆遷補償已經基本談妥,一帆正在尋求可信賴的合作夥伴和資金方來共同推動。另一件,則是全球材料技術巨頭jz alpha在美國起訴一帆侵犯專利權的商業訴訟,目前正在庭審中。jz alpha是國際上出了名的技術壟斷公司,通過濫用專利權訴訟來打壓中國的自主科技創新。江世敏解釋,訴訟正在朝向一帆有利的方向發展。


    江世敏的演講踏實冷峻,主要以事實和數據論述觀點,基本沒有個人情感的表露。用何寶賢的話來說,她不太“畫餅”,但很清楚底下的人想聽什麽,都以最客觀的態度做了交待,雖然個人魅力不如杜宇風,卻可能更加令人信服。


    江世敏的講話結束後,接下來的環節再也吸引不了林渡的注意力。他瞅了個空檔,偷偷溜出會場透氣。


    林渡盡可能遠離人堆,避到另一側的露台上。


    本以為自己是一個人,來到欄杆旁邊,卻發現這裏還有別人的存在。


    王子猷點著根細長的紙煙,一端在樓宇的陰影裏明明滅滅。


    在蘇拉的公寓碰麵後,這是兩個男人的第一次正麵相逢。


    林渡有點尷尬,但王子猷並沒有太意外。他向林渡招了招手,遞出一根煙:


    “林先生,聊兩句?”


    林渡搖搖頭。


    “我不抽煙。”


    王子猷嘴角帶笑,把香煙塞回煙盒。


    “不抽煙,少了很多樂趣。”


    杜荔娜不喜歡煙味,他也不在家裏抽煙,隻有在外麵的時候單獨抽兩根。


    尼古丁的氣味令人放鬆警惕,男人們共享的香煙時間像是一場刺激的密謀,許多重大的信息都在一根煙裏交互。


    “你和蘇拉,在一起多久了?”王子猷問。


    林渡不答反問:


    “你去蘇拉那裏,你太太知道嗎?”


    王子猷並沒有生氣。


    “男人在外麵的事情,沒必要都讓太太知道。何況,就算我要做什麽對不起我太太的事,也不會是和蘇拉。”


    他吐出一個淺淡的煙圈:


    “林先生,我們不是情敵,也不可能是。”


    他掃了林渡一眼,像一個曆經滄桑的兄長打量後輩青年。


    “我今天心情還不錯。林先生有什麽想問的,或許我能回答你。”


    林渡怔了怔,刹那間許多問題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抓住了最近的一個。


    “那天,蘇拉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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