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月心裏清楚,這手鐲已經不足以用金錢去形容其價值。


    她自?然是收不起的?。


    秦母輕聲笑笑, 將那鐲子從盒中取出,為她戴上。


    手腕太細, 鬆垮垮地吊著,顏色很襯她。


    那是他們僅有的?一?次見麵。


    周凜月記住了她的?長相, 很溫婉的?一?張臉,瞧人?時?,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


    天生慈悲相,像是寒冬枝頭裏生出的?梅花。


    秦晝和她毫無相似處,他更像是一?柄利刃。


    刀背還是刀鋒對準你,全憑他心情。


    過來接她的?不是司機。


    拉開邁巴赫的?車門後,她看見坐在駕駛位的?秦晝。


    他應該剛下飛機,就開了車過來。周凜月看見他眼底有倦色,但仍舊強撐精神?。


    周凜月猶豫的?係上安全帶:“要不還是讓司機來吧。”


    他輕笑一?聲:“擔心我疲勞駕駛?”


    她手指描繪安全帶上的?紋路,最後還是點頭。


    他倒車調轉方向,讓她放心,她在車上,他再疲勞也會打起一?萬分的?精神?來。


    周凜月總覺得他難以捉摸。


    冷淡深沉的?性子,偏就生出幾分散漫的?輕挑來。


    好比極寒的?雪山中,生生剖開一?條縫隙,裏麵生長出綠意盎然的?植物。


    在這一?片冷白之中,格外顯眼。


    是真實還是幻覺,她看不透。


    他開車的?確很穩,很少超車,也不隨意變道。


    車速平緩,從不急刹。


    偶爾碰到前車橫衝直撞胡亂別道,他也隻是輕微斂眸,神?情仍舊是淡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凜月神?情恍惚的?開始發愣。


    他輕笑:“聽歌嗎?”


    車內安靜到讓她慌亂,所以秦晝這番話無疑是拯救了她。


    她點頭:“電台嗎?”


    他目光直視前方,始終關注著前方路況,輕描淡寫的?一?句:“隨意。”


    選擇權給了她。


    周凜月想了想,還是連接了她的?藍牙。


    放的?是她手機裏的?歌。


    她平時?喜歡聽一?些舒緩的?鋼琴曲,聽完以後心情會好。


    路段總長其實沒?多少,但因為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所以非常堵車。


    原本四十?分的?車程,生生拖成了兩個小時?。


    車內是微微發苦的?樹木清香,應該有提神?醒腦的?作?用。


    聞久了困意頓消。


    鋼琴曲的?聲音減弱了相顧無言的?尷尬,周凜月透過車窗去看外麵的?景色。


    已經出了市區,正?往郊外駛去。


    他們的?婚禮,秦家幾乎沒?有人?過來。


    包括秦晝的?父母。


    親戚們都說,秦家人?的?態度就代表了秦晝的?態度。


    連他家人?都不重?視的?婚姻,秦晝本人?又會重?視到哪裏去呢。


    田野裏的?生機綠意取代了城市內的?高樓建築。


    周凜月半開車窗,感受郊外的?空氣?。


    雨後的?氣?息帶著泥土的?芬芳,這裏的?一?切都仿佛被?重?新洗滌了一?遍。


    周凜月其實全都清楚。


    她早就明白,她和秦晝的?婚姻是建立在其他基礎上的?。


    無關乎愛,無關乎情。


    任何東西,一?旦和利益掛鉤,都會變得不再純粹。


    她心思單純,但她不蠢。


    這些她通通都明白。


    一?旦利益不在,那麽?這段婚姻關係,也會隨之走向盡頭。


    她和秦晝也.....


    她坐正?身體,目光短促的?在他身上停留幾秒。


    又很快挪開。


    他在外形方麵,其實和讀書時?期沒?有太大的?變化?。


    仍舊是一?眼就能讓人?記住,並且忘不掉的?出挑。


    周凜月低垂下眼睫,有那一?瞬間,她心中對他的?情愫很古怪。


    在美國治病的?那三年,她其實有想起過他。


    病情毫無進展時?,疼到實在受不了時?。


    甚至於有一?次,她打開了三十?八樓的?窗,寒風吹得她睜不開眼。


    最後是被?過來照看她的?護工抱下來的?。


    那幾個瞬間裏,她想過最多的?人?,就是秦晝。


    她給他打過電話的?,打過很多很多通。


    可是從未打通過。


    她又覺得自?己卑劣到可笑,她主動?遞的?情書,又主動?提的?分手。


    明明都分開了,卻還厚顏無恥的?想要給他打電話。


    可陰差陽錯的?,幾年的?毫無聯係,原本以為不會再有關係了,可他們又被?綁在了一?起。


    這段怪異的?關係,又會在多久之後結束呢。


    周凜月對著車窗哈氣?,在上麵寫下了一?個巨大的?叉,又用手掌重?新抹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番幼稚舉動?,早被?身側之人?盡收眼底。


    鋼琴曲結束,自?動?切換到下一?曲。


    前奏是大片的?寂靜,然後才傳來斷斷續續的?嘈雜。


    像是衣服布料的?摩擦,又像是耳機線的?纏繞。


    周凜月生出不詳的?預感,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夾雜厚重?哭腔的?聲音,嘶啞到像是年久失修的?老舊風箱。


    實在讓人?難以聯想到,它?屬於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


    那抽泣到說話都費勁的?顫音,艱難到需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冒才能完整說清一?句話。


    “你們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不需要為我的?離開而難過,但是也希望你們不要......不要太快忘了我。”


    說到最後,幾乎已經是泣不成聲的?,情緒是被?膨脹開的?海綿,撐在她胸口。


    被?擱淺上岸的?魚,缺氧到奄奄一?息。


    周凜月還記得自?己錄這段遺言的?場景,那會是真的?想要一?死了之。


    身體的?疼痛,心理的?折磨,遠在異國的?孤獨。


    她覺得自?己是被?獨自?扔在荒星上的?玫瑰。


    沒?日沒?夜的?等待天黑天亮。


    沒?想到這段早被?塵封的?錄音居然會在這樣的?場景下公之於眾。


    她手忙腳亂想將它?關閉。


    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在它?全部播完之後,才斷開藍牙的?鏈接。


    周凜月臉頰一?陣燥熱,羞愧讓她想幹脆挖個洞將自?己給埋進去。


    “那個......”她遲疑,並猶豫,“那段錄音......其實是一?段小眾音樂。”


    企圖用這種蹩腳的?謊言蒙混過去。


    秦晝始終不發一?言。


    恰好車子駛進一?段隧道,上方是圓拱形,每隔一?米就有一?道路燈立在兩旁。


    燈光是暖黃色,將人?的?眼底都浸裹上一?層模糊。


    周凜月看了秦晝一?眼。


    他從剛才起就很安靜,量身裁剪的?西裝在他身上格外得體,由?頭到腳無一?不顯露的?清貴,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燈光映照之下,投射出的?,是被?切割成無數小塊的?光。


    狼群中,總會挑選出一?頭能力最強的?來當頭狼。


    周凜月有時?候覺得,秦晝就是狼群裏,頭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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