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早就不疼了。”


    唐姻看著被宋昕收起來、尚未完成的百菊圖, 又愁眉暗淡起來。


    “別擔心, 交給表叔, 嗯?”


    唐姻自然是信他的, 表叔說有辦法, 那麽一定會有辦法。


    唐姻的手沒事了,動了動想縮回來, 可是宋昕卻沒鬆手,反而加大了力氣,輕輕一拉, 唐姻整個人順勢都跌在宋昕懷裏了。


    唐姻失去了平衡,直到穩住了身型之後,才緩緩抬起頭來,一抬眼便對上了男人深沉的目光。


    宋昕極為認真地看著唐姻,仔仔細細、毫無保留,小姑娘側坐在他的身上, 輕輕的、一點也不重, 他一手攬著不堪一握的細腰, 一手揉捏著小姑娘的手心。


    “表叔……”唐姻有些小小的驚恐:“一會兒該被人看見了!”唐姻是真的害怕被長公主的人看見,該誤會了。


    宋昕卻輕笑:“讓我好好看看。”


    唐姻本就是容易害羞的性子,宋昕這樣,她便更覺得緊張兮兮的。


    這種感覺簡直像極了私會的男女。


    宋昕清冷的眸子變得熾熱,唐姻幾乎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慌,掙脫了幾下未果,忍不住揶揄:“表叔,你這樣可、可不是君子所為。”


    哪知宋昕不僅不放手,手臂卻收得更緊:“我從未說過,我是君子。”


    唐姻啞口無言,隻能放軟了身子,乖乖窩在宋昕的懷裏。


    “表叔,你欺負人。”


    宋昕放低聲音,有種別樣的誘惑感:“怎麽舍得?”


    他低垂了頭,漸漸靠近,唐姻已經知曉宋昕要對她做什麽了,晶瑩的眸子眨了眨,隨後緩緩閉上,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她吻過宋昕幾次,從一開始的緊張害怕,逐漸變得食髓知味起來。她從未想過,這滋味,似乎與話本裏寫的一樣……很不錯。


    她閉著眼,看不見男人的表情,隻是宋昕的鼻吸越來越近,她的一隻手輕輕抵著男人的胸口,一聲聲“撲通、撲通”有力的心跳聲傳來,那顆堅實的心髒,像是握在她的掌心。


    就在宋昕冰涼的唇瓣覆上的同時,門外傳來安樂宮宮女的通報聲。


    “宋大人,時候不早了,長公主說,該送您出宮了。”


    唐姻像是碰到了釘子似的,一下就睜開了眼睛,若不是宋昕一直緊緊摟著她,隻怕要摔在地上去了。


    反觀宋昕,仍舊穩穩的,朝門外道:“好,告訴福安姑姑,我這便過去。”


    說完,唇瓣飛快地落在唐姻的臉頰,逗她,“怕什麽。”


    唐姻越發覺著宋昕“壞”的一麵好像越來越明顯了……


    她不敢大喘氣,豎著耳朵去聽門外的動靜,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表情才鬆泛下來。


    “嚇死我了……”


    唐姻的模樣再次逗笑了宋昕,他習慣性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走了。”


    既然福安長公主派人來尋宋昕了,宋昕便不再耽擱,離開唐姻屋子的時候,也將皇後給唐姻繡百菊圖的錦緞一並拿去了長公主那裏。


    有些事,唐姻處理不來,他便來處理。


    果不其然,宋昕走後,沒過多久,長公主便派人將唐姻叫到了般若齋。


    皇後之前交給她的錦緞被長公主隨意丟棄在一旁,長公主的大宮女隨後交給唐姻一幅現成的繡品。


    福安長公主手中盤著一串漂亮的檀木佛珠,緩緩道:“這是四十年前重陽節上,母後送本宮的秋菊圖,你明日一早直接將她交給皇後,後麵的事,她知道該如何做。”


    唐姻心思單純,卻不笨,自然知曉其中深意。


    長公主雖然與皇後是同一輩分,卻以太後之禮被對待。長公主將太後賞賜她的繡品送給皇後,已經是皇後的殊榮。


    第二日一早,唐姻拿著福安長公主的秋菊圖去獻給皇後的時候,皇後果然什麽都沒說。甚至讓瑞香姑姑親自給她送出坤寧宮。


    皇後這般客氣,唐姻反而心神不寧起來,總覺得皇後也挺可憐的……


    她往安樂宮一路走著,路過禦花園,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你就是宋大人的尚未過門的妻子?”


    唐姻回頭,發現是一個年紀與宋昕相仿的男子,眉眼很漂亮,眼角有一顆朱砂痣,長相有些陰柔,周身充斥著一種病態的美感。


    男子衣著簡潔,手裏拿著一提藥材,後宮裏除了萬歲爺以外,按理說就再無旁的男子。她瞧這人的模樣,似乎是個年輕的太醫。


    唐姻停住腳步:“你是……太醫?”


    男子短暫停頓了片刻,頷首稱“是”,“我是太醫院的醫官。”他喉嚨咳嗽了一陣兒,又追問:“姑娘可是唐國公府,唐二姑娘唐妘的妹妹?”


    唐姻雙瞳微微放大,上前一步:“你、你認識家姐?”


    “自然。我叫齊沐,妘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那病弱的俊美男子眼神忽然變得複雜起來:“姑娘可知道,妘姐姐現在何處?”


    唐姻心頭一震。


    她二姐姐現在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麵前的男子,又如何知道,她二姐姐沒死的?


    “這位大人,我……我二姐姐,早就沒了。”


    唐姻自然不會對麵前這個叫做齊沐的男子透露姐姐的去向,哪怕對方說她二姐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不行的。


    而且唐姻的二姐姐現在已經不在太子府了。


    這段時間,太子幾次向萬歲爺參十一皇子的本子,也向萬歲爺拿出十一皇子貪汙弊政的證據,可萬歲爺愛子心切,即便證據擺在眼前,他也不肯相信平日裏乖順懂事的十一皇子會做是貪汙弊政案的主謀,更不相信那個淡然避世的八兒子會偷偷養私兵。


    為此,萬歲爺甚至因此與太子生出了嫌隙,覺得太子不顧手足之情,收回了不少太子的權,太子未免萬歲爺殃及池魚,前些日子給唐姻的二姐姐換了個身份。


    對於太子來說,即便被萬歲爺收回了不少權利,捏造一個人的身份也簡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眼下唐妘已經不在太子府,而更名換姓,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太傅家的女兒。


    眼下,唐姻隻一口咬定,她二姐姐就是香消玉殞了。


    “我二姐姐在世的時候,我可沒聽我二姐姐說過,她救過誰呀?大人是不是記錯了。”


    齊沐的眼神晦暗不明,輕輕撚了下手中捆著藥材的細麻繩,他的手很好看,可蒼白的指尖不帶一絲血色,讓人覺著不舒服。


    他的目光悠長,許久之後似乎才從某段記憶中抽離出來:“她救我於馬蹄之下,怎麽會記錯呢……”


    兩人隨後陷入短暫的沉默,倒是又被齊沐的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妘姐姐沒死,姑娘,你不願說,我不強求,我就在太醫院上職,若有需要幫襯的你來尋我便是。”


    齊沐走了,但齊沐的話印在了唐姻心裏。那人果真被二姐姐救過嗎?她不清楚,卻有些擔心。


    唐姻擔心二姐姐還活著的事情流露出去,一下午都憂心忡忡的。


    晚上宮女來給她送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問:“姐姐,我想向您打聽個人?”


    “哦?姑娘請講。”


    宮女笑了,安樂宮上下沒有不喜歡唐姻的,唐姻單純可愛,莫名會讓人生出保護欲。宮女很希望能幫助到唐姻。


    “您可知道,太醫院是否有位叫齊沐的醫官?”


    提到太醫院,宮女卻幫不上她:“姑娘說笑了,太醫院幾百餘人,奴婢怎麽會認得全呢?況且,我們做奴婢的本來與那邊的接觸不多。”


    時年皇室之人病了才有資格請太醫,宮裏的宮女太監們病了,走門路的可以討點藥渣子,沒門路的隻能靠身子骨硬朗,挺過去。


    唐姻覺著自己失禮了沒再問。


    想著長公主說了,重陽節之前要她去宮外替長公主采辦一些東西,到時候出去問問宋昕。


    福安長公主想吃宮外陳記鋪子的菊花酥了,長公主原本住在宮外長公主府的時候常常名人買來吃,後來舊居深宮,反而吃不著。


    長公主對唐姻說,十分想念陳記的點心,特地派唐姻出宮給她買回來。


    唐姻記下了,重陽節前一日,福安長公主給了唐姻出宮的腰牌,隨安樂宮大宮女彩玉一並出宮采買。


    “姑娘,奴婢就送您到這兒,不出宮去了。”


    兩人走到最後一道宮門處,彩玉停住了步子。


    唐姻以為她是跟彩玉一起出宮的,沒想到竟是自己:“姐姐不去嗎?”


    彩玉含笑,遙遙指路:“姑娘,放心走出宮門便是,奴婢還有別的事情。”


    “原是這樣。”唐姻拿出了太後的牌子,出示給侍衛。肅穆高大的宮門緩緩打開,狹長的縫隙後,現出一架寶頂雕花的馬車,而馬車的正前方,男子白衣黑發,恍如修竹。


    他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持扇,微風掀起男人的衣擺,陽光之下,有光澤流動在他的衣料之上,似乎空氣裏都彌漫著溫文爾雅的氣息。


    這熟悉的人影,不正是宋昕。


    “表叔!”


    就在唐姻喊出“表叔”二字的同時,男人緩緩張開了手臂。


    唐姻步子輕快,跑過去,隻是宮門處守衛太多,反而硬生生停在了宋昕的麵前,沒有撲進他的懷裏。


    唐姻悄悄扯住了男人的一隻寬大的袖口,問:“表叔今日不上值麽?”


    “今日休沐半日。”宋昕見唐姻沒有撲入他懷,搖搖頭,便極其自然地順勢牽過小姑娘的手,扶著她上了馬車。


    唐姻:“那真是太巧了!今日長公主命我出宮給她去陳記買些菊花酥回來,若表叔休沐,便一起吧!”


    唐姻看過去,等著宋昕的回答,可宋昕卻沒有說話,隻是含笑看著她。


    “其實,不巧。”


    小姑娘反應過來了……


    “表叔,您是不是有別的事呀?”唐姻有些失落,可是,她又不想耽誤宋昕的事情,眉間夾雜了淡淡的失落,“不過沒事,表叔先去忙表叔的,我就是……隨口問問。”


    宋昕幾乎看穿了她,他想再逗逗小姑娘,可實在不忍心。唐姻失落的樣子像是淋雨的小兔,隻想讓人抱在懷裏哄著。


    “我今日隻有一件事,那便是陪你。”宋昕從身後提來幾隻用精致的食盒,“姻姻,看看這裏是什麽?”


    唐姻聞言抬頭,這才發現麵前的八仙矮幾上精致漂亮的食盒,她打開一隻盒蓋,淡淡的清香撲鼻,一層香甜清新的菊花酥躺在裏邊。


    “表叔,這是——”


    “菊花酥。”宋昕道:“是陳記的。”


    唐姻張了張嘴巴,所以,這又是表叔的安排麽?


    她沒說出話,猜到大概,什麽長公主想吃陳記的菊花酥,隻是借口罷了,原來是表叔又想見她了。


    “長公主她,會不會誤會我們。”誤會他們“公事私辦”。


    宋昕居高臨下,捏了捏唐姻的下巴,唐姻的頭被迫抬起一個角度。


    “福安姑姑會誤會麽?我們如此,不正是公事私辦?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宋昕指了指麵前的食盒:“等回宮的時候,用它交差。”又吩咐車夫催馬,隨後輕輕靠在了唐姻的肩頭:“我睡會兒,姻姻到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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