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山雙手抱拳,鄭重行禮道:“是我對不起蘇老先生。我知道你恨不能殺了我,可我現在不能死,白子凡欠我姐一條命,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他為我姐報仇。”


    蘇雁北怒道:“你姐的命是命,我爹的命就不是命了麽!”


    徐懷山道:“我一直很敬重蘇老先生的為人,絕對不可能對他動手。若不是當時白子凡將他推了過來,我那一掌也不會打在他身上。”


    他誠懇道:“白子凡既是我的仇人,也是你蘇家的仇人。等我殺了那卑鄙小人,提著他的人頭去蘇老先生的墳前祭拜過了,你要打要殺,我都隨你。”


    蘇雁北根本聽不進去,隻覺得這魔頭是在拖延時間。他道:“白子凡我自己會去殺,但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


    他帶人跟徐懷山打了起來,徐懷山心中有愧,手中的劍一直沒有出鞘,隻是招架。他的天罡無上真氣十分強大,縱使沒動刀劍也不落下風。蘇雁北拚盡了全力也沒能戰勝他,心中十分悲憤,隻得帶人離開,卻放下話來說,隻要自己還活著一天,就不會放過徐懷山。


    自此荊州蘇家與業力司結下了深仇大恨。每隔一段時間,蘇雁北都要帶人來無量山找他們的麻煩,或是敲鑼打鼓地大肆辱罵、或者毆打他們的教眾,要求徐懷山出來償命。


    徐懷山雖然是誤傷,畢竟欠蘇長碣一條命,便吩咐手下不管在何處遇上了蘇家的人,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管躲著他們就是了。


    徐懷山失去了至親的姐姐,加上誤殺了蘇長碣,簡直是腹背受敵,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開始看到幻覺,有時看到鍾玉絡質問他為什麽還沒有為自己報仇,有時候看到蘇長碣陰沉沉地看著他,讓他償命。後來頭疼的實在難以忍受,他便把腦袋往牆上撞。


    朱劍屏不放心,隻能讓人日夜倒替地看著他。徐懷山痛苦了幾個日夜之後,一次意識斷線昏了過去。再醒來時,他整個人忽然變了個樣,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又有種威嚴端莊的氣質,像極了已經去世的鍾玉絡。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去世了,還像往常一樣管理教務,巡視營房。吃飯的時候,她還嫌棄小廚房做的口味太清淡,要人多做些辣的來,喝茶也偏好單叢。而徐懷山一向愛喝君山銀針和茉莉香片,性情和喜好跟從前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眾人都被嚇得夠嗆,又不敢刺激她,不管她說什麽,都順著她的心意。這麽心驚膽戰地過了幾天之後,徐懷山毫無預兆地回來了,而且對於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好像隻是睡了很長的一覺。


    大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寄希望於鄭雨寒,希望他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鄭雨寒尋思了良久,才說教主大約是太想念鍾教主了,加之受到了太大的衝擊,分裂出了另外一個人格,姐弟二人共用一具身體。


    到現在過了三年,徐懷山的病情時好時壞,鄭雨寒一直沒放棄醫治他,但也沒有太大的好轉。不過大家見的多了也就習慣了,就算一直這樣治不好,隻要情況不再惡化,日子也勉強過得去。


    鍾玉絡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摸了摸臉,不滿道:“也沒個伶俐的丫鬟伺候本座,我的皮膚都幹成這樣了,怎麽保養?眉毛沒人畫,發髻也沒人梳。”


    朱劍屏站在水晶簾外,道:“教主,要不然我讓雲姝來給您梳頭?”


    鍾玉絡道:“她事忙,月練營裏的人還得由她管著呢。”


    她轉過身來看那兩人,道:“我以前的丫頭呢,葉兒去哪兒了,除了她別人都不合我心意。”


    葉兒跟她的感情十分深厚,當初得知主子去世的消息之後,葉兒哭成了淚人,不吃不喝的,魂好像也跟著她走了。鍾玉絡入殮當天,她忽地衝上去一頭撞在棺材上,血流了一地,殉了她的主人。


    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既駭然,又替她惋惜。徐懷山也十分難過,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把她收斂了,把主仆二人一起埋進了墓穴裏。


    此時她問起葉兒的下落來,朱劍屏和鄭雨寒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鍾玉絡覺得這兩人的反應有些古怪,好像瞞著自己什麽事,皺眉道:“怎麽了?”


    朱劍屏勉強笑了一下,道:“她爹娘給她安排了門好親事,接她回去了。教主還送了她一箱嫁妝,您不記得了?”


    鍾玉絡的記憶斷斷續續的,有些發生過的事自己也沒了印象。她的神情有些困惑,良久也沒能想起來,頭反而隱隱作痛起來。朱劍屏怕她深究,打岔道:“教主不必心煩,我再幫你找個合適的丫頭來侍奉。”


    鍾玉絡淡淡道:“你知道什麽樣的合我心意?我白天遇見了一個小道姑就挺合適的,不過她脾氣倔得很,不肯跟本座走,嘖……”


    朱劍屏立刻道:“她是哪間道觀的,屬下明天就去把她抓來。”


    鍾玉絡微微皺眉,覺得這些臭男人就會強取豪奪,業力司的名聲就是讓這些人給敗壞的。她道:“虧你還是一派的軍師,做事就不能穩妥點。你問過人家願不願意麽?”


    朱劍屏平日裏再怎麽和氣,畢竟是魔教的人,邪氣烙在骨子裏。他失笑道:“一個小道姑,無足輕重的,讓她來伺候教主是她的福分,還用問她樂不樂意麽。”


    鍾玉絡隨手撿起一個核桃朝他丟過去,砸的水晶簾劈裏啪啦地不住動蕩。朱劍屏往旁邊躲了一步,知道教主是惱了,恭敬道:“那怎麽辦,屬下都聽教主吩咐。”


    桌案上的香爐冒出嫋嫋白煙,馥鬱的香氣在房中繚繞不散。已經過了二更天,夜色濃重,陰沉沉的帶著一股潮水的氣息。


    鍾玉絡打了個嗬欠,一副慵懶的模樣,道:“算了,還是看緣分吧。我已經給她打上記號了,是我的早晚會到我身邊來。”


    作者有話說:


    【鍾玉絡】


    年齡:24歲


    身高:170cm


    體重:51kg


    相貌:端莊豔麗,身材姣好,如牡丹一般奪目


    性情:行事雷厲風行,性情強悍潑辣,從不認輸。對下屬很好,深得教中人的愛戴。


    身份:業力司教主


    愛好:買東西


    武功:太陰心經、先天無上罡氣、無量劍法


    力量:★★★★


    智力:★★★


    身世:早年家鄉遭了旱災,逃荒的途中弟弟死了,她跟一群孩子被帶到了業力司。她在活死人坑裏遇到了徐懷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兩個人相依為命,終於熬出了頭。


    弱點:愛好奢華的衣飾和排場,太容易相信愛人。


    小注:已經過世了,有時候會借著徐懷山的身體出現,行為舉止宛如活著的時候一樣。但到底是她的靈魂在世間徘徊不去,還是徐懷山太過想念姐姐,分裂出的另外一個人格,就連鄭神醫也說不清楚。


    ——《玲瓏英雄譜.人物篇.卷三》


    第十一章


    回到玉虛觀之後,李清露又恢複了從前的生活。每天寅時正刻起床做早課,吃完飯後去找師父。秋雲師太配好了藥,每隔五天給她塗抹一次,等傷口長好一些,就再塗上一層,把新皮燒掉。那痕跡烙的太深,疤痕處已經微微隆起來了,師父又舍不得對她下重手,隻能慢慢來。


    如此過了半個來月,她手上的水波痕跡比原來輕了一些,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李清露的心情十分沉重,師父安慰道:“慢慢來,最遲半年,總能消除幹淨的。”


    李清露嗯了一聲,疼還是其次的,一想到以後要留個大疤,她心裏就有些難過。


    這天下了早課,李清露去菜園子裏幹活。昨天剛下了一場雨,土地鬆鬆軟軟的很好翻。


    她紮著一根水紅色的襻膊,露出兩條白生生的手臂,掄起鋤頭把地翻了一遍,又貓著腰把田間的雜草都撿出來扔了。陽光照下來,天有些熱了,她抬起胳膊抹了一把汗。忽見李盈手裏拿著一小包桂花黑糖,邊吃邊往這邊走。


    李清露道:“哪來的吃食?”


    李盈站在田邊上,拿出一塊糖遞給她,道:“周師叔來啦,給大家都帶了糖,大師姐幫你留了一份。”


    玉泉山莊的嫁妝丟了,黃河鏢局找了這些天也沒有結果,周月蕊應該是過來商量賠償的事了。


    李清露的手上都是泥巴,不方便接,張嘴啊了一聲,小師妹便把糖喂給了她。


    李盈穿著之前在風陵渡買的新鞋子,怕沾上了泥,不肯下地來幹活。李清露也快幹完了,便沒叫她幫忙。李盈畢竟年紀小,對門派之間的事不怎麽關心,隻覺得師叔來了就有好吃的了。李清露道:“師叔自己來的麽?”


    李盈吮著手上的糖渣,道:“周師叔在前頭跟掌教說話,薑大小姐沒來,他家二公子倒是來了。”


    李清露喔了一聲,也不知道玉泉山莊給了什麽答複。她放下了鋤頭,去一旁的小河邊洗了手,想去前頭看一看。


    這時候一個少年人往這邊走過來。他穿著一身淺黃色的衣袍,不太長的頭發束了個馬尾,發梢毛刺刺地朝四下炸著。他一雙劍袖紮在牛皮護手裏,腰間束著革帶,穿著一雙小牛皮的靴子,十分精神利落。


    李盈捅了捅她道:“師姐,你青梅竹馬來啦!”


    李清露認出了薑玉明,小聲道:“別胡說。”


    李盈便哈哈一笑,道:“你們有悄悄話說,我不在這裏討人嫌,先走了。”


    她說著連蹦帶跳地跑了,這種半大孩子最喜歡拿男女之事開玩笑,李清露讓她說的臉上有點臊得慌,心裏也跟著不自在起來了。薑玉明走到田邊,見了她眼睛便亮了起來,道:“清露妹子,好久不見了!”


    上次李清露去風陵渡的時候,薑玉明在銀川,跟她錯過了。這回薑玉明隨母親來了玉虛觀,拜見了掌教真人。他不愛聽長輩寒暄,找了個借口便出來見心裏惦記的人。


    薑二公子穿的光鮮整齊,李清露卻渾身都是泥巴,頭發被汗水打濕了貼在臉上,有點局促不安。她解下了襻膊,把胳膊藏在了袖子裏。薑玉明卻不在乎這些,過去拿起了鋤頭,道:“你在幹活兒啊,我來幫你吧。”


    李清露搖了搖頭,道:“已經幹完了。”


    薑玉明喔了一聲,看田間的土地剛翻過了一遍。大白菜長得整整齊齊的,葉子肥嫩,再有半個月就能收了。薑玉明四下環顧,想幫她做點什麽,卻又找不到事做。


    幾年不見,他待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絲毫沒變得生疏。跟李清露站在一起,他的身量高了一頭。他的體格隨他父親薑成豪,身板很厚實。模樣也是大眼睛、方臉龐,像一頭年輕的雄獅。這些年他跟著父親押鏢,天南海北都去過,西域大漠也走過好幾趟,性格漸漸鍛煉的開朗堅毅,儼然已經有少鏢主的派頭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想不到他小時候是個哭包。


    李清露走到田邊,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休息。薑玉明站在她麵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李清露道:“你坐麽?”


    薑玉明便靠著石頭的邊坐下了,顯得有點拘謹,又覺得能跟她坐在一起很高興。男孩子長得真快,前兩年還是根豆芽菜,一會兒功夫已經長成了個大男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堵牆,讓人很有安全感。


    李清露還惦記著丟了鏢貨的事,道:“你們去過玉泉山莊了麽,他們怎麽說?”


    一提起這件事,薑玉明的心就沉了下來,不由得歎了口氣。他道:“我和母親剛從玉泉山莊來,喬家的人還算通情達理,說遇上這樣的事也是沒辦法。金刀門的人橫行霸道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清露鬆了口氣,她先前還怕喬家的人對黃河鏢局的人大加責難。不過她之前跟玉泉山莊的人接觸過,他們家的小少爺脾氣很好,家裏的長輩應該也都是講道理的人。她道:“然後呢?”


    薑玉明道:“他們說損失的部分加一成賠償就是了,畢竟婚期快到了,缺的東西隻能加急置辦。但是玲瓏鎖天底下隻有一件,是花大價錢買的,必須在大婚之前找回來。”


    李清露道:“喬大小姐什麽時候成婚?”


    薑玉明道:“八月初十。若是在這之前找不回來,鏢局就得按合約賠雙倍,玲瓏鎖是他們花三萬兩白銀買回來的,翻倍之後再加上其他部分的賠償,總得七萬兩了。”


    他說著歎了口氣,顯然十分苦惱。他帶著兄弟們走上一個月的鏢,也掙不了幾百兩銀子,要是賠起來真的虧死了。這件事在江湖中已經傳開了,大家都在看薑家的反應,丟了貨物不光是要賠錢,還對他們的名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現在大家都質疑黃河鏢局的本事,不敢讓他們接活了。


    薑玉明越想越氣,覺得金刀門那幫王八蛋真是該天打雷劈。他攥緊了拳頭,道:“若是當時我在,一定把他們都打跑!”


    李清露親眼見過花如意和石奴的本領,知道那兩個人不好對付。薑玉明就算在,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道:“那些人的武功怎麽樣?”


    李清露不想讓他更加心煩,道:“也就那樣,他們不過是趁了薑叔叔不在的空子,這才得逞了。”


    薑玉明這便舒服了一些,挺起了胸膛,覺得那幫卑鄙小人必然沒什麽真本事。李清露覺得他有點盲目自信,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氣盛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


    她心中有個疑惑,跟長輩不敢說,此時問道:“黃河鏢局得罪過金刀門的人麽?”


    “沒有啊,”薑玉明道,“我們一直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的。”


    李清露道:“那金刀門為什麽要劫你們的鏢,不至於隻圖錢吧?”


    薑玉明沉默了片刻,好像還真的知道些什麽。他道:“金刀門的人行事不能以常理揣測。他們的主人叫姚長易,脾氣有點古怪……”


    李清露道:“怎麽個怪法?”


    薑玉明歎了口氣說:“那人也不缺錢,就是性格扭曲,愛捉弄人取樂。別人越是難受,他就越開心。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也都是一群損人不利己的瘋子。被他們盯上了,算我們倒黴。”


    金刀門這一搶鏢,把黃河鏢局、業力司、玉泉山莊和荊州蘇家都給卷進去了。現在所有人都被搞得焦頭爛額的,金刀門的主人要是想尋樂子,現在想必已經樂開花了。


    李清露不理解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有點困惑。薑玉明已經放棄思考了,擺了擺手道:“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想也想不通的。還是趕緊把東西找回來要緊。”


    距離蘇喬兩家大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黃河鏢局要找回玲瓏鎖必須盡快了。李清露道:“你們派人去找了麽?”


    薑玉明道:“我爹已經把人派出去了,到處打探花如意和石奴的下落,一有消息馬上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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