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奴吐了一口血,說不出話來。花如意的目光閃爍,道:“白堂主不在……不在洛陽城中。他行蹤不定,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這兩個人口中也沒什麽實話,但徐懷山打了他們一頓,也能震懾白子凡。他冷冷道:“讓你主子別再躲了,本座的耐心有限,不想跟他再玩下去了。”


    花如意打不過他,隻能忍氣吞聲,道:“是,我一定轉告白堂主。”


    再耽擱下去,金刀門的援兵就要到了。徐懷山達到了目的,便高抬貴腳放了石奴。他轉身招呼道:“走。”


    一群人便如來時一般,列成兩隊,簇擁著徐懷山走了。


    李清露剛溜到門外,徐懷山便大步走了出來。他像提貓崽子似的,一手提住了她的脖領子,道:“跟我走。”


    李清露十分不情願,奮力掙紮道:“我不跟你走,我要回家,你帶我去哪兒啊!”


    徐懷山一臉冷漠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後本座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乖乖跟著就是了。”


    第十四章


    一行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金刀門的地界,因為有徐懷山在,金刀門的人也不敢來追。


    李清露掙紮了一路,喊的嗓子都啞了,卻沒人理會她。


    徐懷山終於被她煩的不行,放開了手道:“你這丫頭也太沒良心。本座把你救出來,你不等我就要自己溜了?”


    李清露心想:“我跟你也不是很熟,為什麽要等你?”


    她雖然這麽想,嘴上卻誠懇道:“徐教主,多謝你救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隻能回去早晚三炷香,祈求你平安如意。”


    徐懷山垂眼看著她,道:“所以呢?”


    李清露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你能放我走了嗎?”


    周圍的侍衛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這小姑娘實在有些不知好歹,卻又透著一股天真氣。天底下的漂亮姑娘有不少,這麽有趣的卻也不多見。大約教主就是相中了她這一點,才興師動眾去接她的吧。


    徐懷山一臉淡漠地說:“不行。”


    李清露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四下環顧,周圍都是業力司的人,沒有人會幫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倒了什麽黴,剛出了狼窩,又掉進了虎口。徐懷山抓著她的手腕道:“走吧。”


    過了好幾條街,來到一個安靜的所在。前頭是一個頗大的宅院,上頭掛著個黑漆的門匾,用金漆寫著天覆堂三個大字。門前有兩個威武的石獅子,又有兩列侍衛守著大門。


    一群人見了徐懷山,立刻抱拳行禮道:“恭迎教主。”


    徐懷山嗯了一聲,帶著一眾兄弟走了進去。庭院中花木蔥蘢,地上鋪著整整齊齊的青石磚,房屋也建的十分精巧敞亮。過了前頭一進,後頭還有好幾進院,住著不少人,是業力司在洛陽的堂口。


    李清露像個不願跟大人走的孩子,一直在抵抗他,但幾乎沒什麽作用。進了院子,徐懷山把手一放,李清露接連倒退了好幾步才站定,怒道:“你幹什麽?”


    徐懷山沒理會她,揚聲道:“來人。”


    幾名侍女聞聲過來,紛紛道:“教主,有何吩咐?”


    徐懷山道:“給她弄點吃的。再打點水來給她洗個澡,換身衣服。看好了別讓她跑了。”


    侍女們答應了,上前福了一福,道:“姑娘,跟我們走吧。”


    李清露警惕地後退一步,道:“我不去。”


    幾名女子上前來挽著她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把她拽走了。徐懷山揉了揉太陽穴,顯然是剛才被她吵得不輕。片刻他垂眼一笑,覺得這樣也挺有意思,邁步走進了花廳。


    天覆堂的堂主趙鷹揚聽說教主來了,連忙到前廳來迎接。他進門抱拳行禮道:“拜見教主。”


    徐懷山坐下來,翹起了二郎腿,一派輕鬆的態度道:“不用客氣,坐。”


    兩人對麵坐了,徐懷山有一陣子沒來洛陽了,這次過來巡查堂口,剛到就隨手救了個小姑娘。徐懷山喝了口茶,道:“最近這邊怎麽樣?”


    趙鷹揚道:“金刀門的人還算老實,最近沒有異動。聽說姚長易最近要回總堂來,好像要見什麽人。我讓探子去看,他們神神秘秘的,也瞧不出個究竟來。”


    徐懷山尋思著大約就是玲瓏鎖要送到了,他親自來瞧一瞧。但那東西現在下落不明,唯一知道玲瓏鎖下落的人卻在業力司的手上,姚長易定然會大發雷霆。


    徐懷山對玲瓏鎖不感興趣,不過就算一時殺不了白子凡,能氣一氣對家的門主也是件好事。他露出了一抹微笑,淡淡道:“繼續盯著,看姚長易接下來要做什麽。”


    趙鷹揚答應了,又道:“前陣子青紅兩位將軍來過這邊,待了半個月,最近去地載堂了。”


    徐懷山嗯了一聲,道:“本座一向對你放心,那兩個人就是照例過來轉一轉,不必在意他們。”


    趙鷹揚道:“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屬下明白。”


    業力司自教主以下,又有二將軍,三堂口,四營主。其中青紅二位將軍是教主的護法,除了護衛教主之外,還身帶功過簿,負責巡查教中各處。青將軍鐵麵無私,負責記錄教中各人所犯的錯誤、不得力以及觸犯教主和教規之事;紅將軍能言善辯,記錄各人所做的功德、為教中立的功勞。到了年底,大小頭目會回無量山述職。教主便能依據功過簿對各人進行賞罰。


    從前的教主孫孤詣十分嚴苛,對犯錯之人動輒施以極刑。教中眾人見了青紅二位將軍,就如同見到了他的耳目,都十分恐懼,生怕行差踏錯半分被狠狠記上一筆。業力司傳到徐懷山手上,他待人還算寬和,青紅二兩位將軍雖然也時常到處巡查,但教眾見了他們也沒有那麽心驚膽戰了。


    趙鷹揚一向對本教忠心耿耿,徐懷山對他十分放心。他大體上看了一遍近半年來天覆堂在洛陽的流水賬目,又看了人員增減的名單,對這邊的情況有了數。他起身道:“本座就過來看一眼,也沒別的事。”


    趙鷹揚連忙道:“屬下已經讓人把您的臥房收拾好了,教主隨時可以休息。”


    徐懷山想了想道:“剛才我帶來的那個小丫頭在哪裏?”


    趙鷹揚道:“在後院西廂。”


    徐懷山嗯了一聲,出門便往後宅去了。


    李清露被幾個女子強行脫了衣裳,按在澡盆裏。洗澡的盆裏飄著玫瑰花瓣,幾個侍女拿著成瓶的蠟梅花露倒進來,盛花露的瓶子都是琉璃鑲金的。白騰騰的蒸汽彌漫開來,香的她打了個激靈,整個人像被埋在花叢裏似的。


    李清露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她從小沒受過這種待遇,感覺像是被送上祭壇的豬牛羊三牲,洗刷幹淨、披紅掛彩,馬上就要被人一刀把頭斬下來了。


    她雙手扒著木桶,幾次想要站起來。侍女們笑著把她按了回去,溫聲說:“姑娘別怕,我們教主人很好的。一會兒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保證你衣食無憂,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李清露哪裏聽得進去,隻是一心想要逃跑。好不容易洗完了澡,侍女捧了新衣裳來給她。李清露先前的衣裳已經撕破了,隻能換上了新的。


    白色的衣裙是絲綢製成的,衣袖和下擺上以金線繡著流雲紋。外衣的領口是金色的,裏衣是黑的,棉布質地,穿在身上很舒適。外麵的裙子輕盈柔軟,在光照下泛著珍珠一般的光澤,行走時又如同水波流動,十分華麗。


    一名侍女為她係上了腰帶,墨藍色的絲絛垂下來,點綴出一抹亮色。又有人給她梳起了發髻,戴了個金製的鳳紋分心,上頭鑲嵌著明珠,把她襯得柔美華貴,如同養在深閨裏的大小姐一般。


    一眾女子互相看了一眼,小聲讚歎,覺得教主果然有眼光,帶回來的這姑娘確實不同凡響,稍微一收拾就是個美人。


    李清露站在鏡子前,見裏頭映出自己窈窕美麗的模樣,有些不自在。她小聲道:“這衣裳很貴吧。”


    眾女子笑了,帶頭的侍女道:“區區一件衣裳,又不值的什麽,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你稍坐片刻,咱們這就送飯過來。”


    女子們行禮退下了,李清露往外一瞧,見走廊上站著幾個挎著刀的侍衛。庭院裏每隔一段路便有幾個侍衛站崗,守衛的十分森嚴。


    她坐在屋裏,正在尋思怎麽才能逃出去。吱呀一聲響,徐懷山推門進來了。


    他站在門口,端詳著李清露,似乎十分滿意,道:“不錯。”


    李清露不喜歡被人這麽看,皺眉道:“你幹嘛讓她們這樣?”


    徐懷山道:“收拾一下嘛,幹幹淨淨的,看著也舒服。”


    幾名侍女端著盤盞進來了,在桌上擺滿了菜肴,福了一福,掩門出去了。


    徐懷山在桌前坐下了,道:“吃飯。”


    徐懷山一揚下巴,李清露看著他麵前的空碗,明白了他是要自己伺候他。


    李清露心裏腹誹他是個愛擺譜的魔教頭子,給他盛了滿滿一碗飯,用勺子壓實了,心裏想:“噎死你。”


    徐懷山對她表麵上的順從很滿意,接過碗來開始吃飯。李清露一天沒吃東西了,又東跑西顛的受了不少驚嚇,此時餓得前胸貼後背。這麽多飯菜,他一個人又吃不過來,隻讓她看著,也太殘忍了。


    徐懷山晾了她片刻,抬頭看了她一眼,道:“站著幹什麽,你也吃啊。”


    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走,李清露想反正也不是頭一次跟他一起吃飯,便在對麵坐下了。她餓壞了,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狼吞虎咽地扒了下去,完全沒了半點淑女的樣子。


    徐懷山吃了半碗飯,停了下來,沉默地看著她。


    李清露幹吃了一碗米飯,噎得夠嗆,捂著胸口直咳嗽。徐懷山實在看不過去,給她盛了一碗蓴菜湯,道:“喝一點,別光吃飯,吃點菜啊。”


    李清露不敢勞動他給自己盛飯,下意識站起來了。徐懷山笑了起來,道:“你怕什麽?”


    李清露抹了一下嘴,道:“我沒怕。”


    她那一下沒把嘴上的飯擦幹淨,一說話,一粒白米飯掉了下來。


    徐懷山一手扶額,笑得肩膀都在打顫,仿佛沒見過這麽傻的姑娘。李清露覺得有些丟臉,心想:“要不是你們這些人敲鑼打鼓地追了我一天一夜,我也不至於餓成這樣。”


    徐懷山笑夠了,道:“坐下,把湯喝了。”


    他的態度雖然和氣,卻透著一股威嚴。李清露不敢違逆他,隻好坐了下來。


    她喝了一口湯,裏頭不但有蓴菜,還有火腿絲、雞脯肉、蝦仁和竹筍,滋味十分鮮美。李清露以前在道觀裏哪吃過這麽好的東西。一碗湯喝完,她渾身舒展,就連看徐懷山都沒有之前那麽不順眼了。


    吃完了飯,徐懷山敲了一下銀鈴,便有侍女進來撤去了桌上的盤盞,送來了香茶。


    李清露端起茶喝了一口,徐懷山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皺起了眉頭。


    “手上是怎麽回事?”


    她手上烙著的水波痕跡經過秋雲師太的治療,已經有些模糊了。現在皮膚紅通通的,說實話,治了比不治難看。


    李清露下意識把手縮了起來,道:“沒什麽。”


    徐懷山對他姐做過什麽依稀是有印象的,知道這痕跡是鍾玉絡打上去的。他道:“這還能看麽,誰給你弄成這樣的?”


    李清露小聲說:“我師父給我用了藥,她是為了我好。”


    徐懷山明白了,那幫道姑不想跟業力司扯上關係,就算把這小丫頭的手廢了,也要把這個痕跡去除掉。


    他嘲道:“好個疼徒弟的師父,弄得這麽血肉模糊的,還說是為了你好麽?”


    李清露心中有些生氣,暗道:“要不是你給我按下了這個印子,我也不用受這麽多罪。”


    她這麽想著,越發不願意待在這裏了。她看窗外的天色,已經過了午,也不知道大師姐和小薑在什麽地方。他們應該還不知道自己陷在這裏,不然一定會來救她的。


    小薑那麽信任自己,把珍貴的玲瓏鎖交給她護送。她卻被困在這裏,連消息都傳不出去,實在很對不住他們。


    想到這裏,她忽然打了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徐懷山道:“怎麽了?”


    李清露的頭上嗡地一聲出了一層冷汗。她想起當票還夾在鞋底裏,而那雙鞋子跟破掉的衣裳一起,已經被侍女們收走了。她著急道:“我的衣服和鞋子呢?”


    徐懷山淡淡道:“扔了。”


    李清露道:“怎麽能扔了!”


    徐懷山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都破破爛爛的了,還怎麽穿?”


    李清露急道:“那裏麵有很重要的東西,快幫我找回來!”


    她說著往門外走去,一邊道:“你扔哪兒了?”


    徐懷山從袖子裏取出一張小紙片,夾在食中二指之間,道:“你是要找這個麽?”


    李清露回頭一望,見他手裏夾著的正是自己藏在鞋底裏的當票,頓時睜大了眼。這些人都是老江湖,表麵不動聲色,暗地裏早就把她渾身上下都摸透了,自己的這點小伎倆根本瞞不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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