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也何時何地都想著母妃,不似你們何時何地都想著別人。”這少年正是洪側妃的二子,皇長子的第三個二子高玄策。


    洪側妃聽了小兒子的話非常受用,而真陽郡主身後的丫鬟也是自歎弗如,這位三爺真是嘴甜如蜜,把洪側妃哄的團團轉,所有的心都偏到這個小兒子身上了,二爺明明也是側妃所出,反而客氣的和親戚似的。


    真陽郡主跺跺腳出去了。


    第31章 第31章


    一直到荔枝宴上瑤娘才看到時雨,她仿佛和自己生分了不少,瑤娘內心明白,家中同父同母者尚且都會疏遠,更何況是異母姐妹。


    秦姨娘是個不肯屈居人下的,她當年做了很多年的童養媳,被男人功成名就之後拋棄,從原本的進士夫人到偏房妾侍,她怎麽忍得下這口氣。因此,一心想讓兒子女兒力壓別人,時雨和自己固然關係不錯,但更多的還是受她生母影響。


    而瑤娘也更親近自己的娘和弟弟,漸行漸遠也是正常了。


    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除非鬱氏沒有生育,否則很難會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她更偏愛的肯定也是自己的孩子。


    鬱氏也難得有意氣風發的時候,她端起杯子特地給竇老太君並蔣氏、任氏敬酒,竇老太君含笑喝了,瑤娘笑著扶了母親過來左手邊坐下。


    長條桌上全是用荔枝做的菜,荔枝蝦釀、荔枝咕嚕肉、荔枝冰田,還有荔枝味道的炸魚丸,荔枝肥牛等等。瑤娘也非常克製的吃,因為荔枝容易上火。


    鬱老太太倒是沒那麽多講究,瑤娘看了這位外祖母一眼,也是歎為觀止。


    這麽多年這位老太太肯定手裏攢了錢的,但是鬱嫣表姐的嫁妝她是一文錢也不出,看起來笑嗬嗬的,處處以卑弱示人,實際上這種人比任氏更可怕,任氏是是什麽欲望都寫在臉上,鬱老太太卻是都藏著。


    “表妹,真是羨慕你,選上伴讀,又被封了女官,日後你呀肯定就青雲直上了。”鬱嫣直接就說出來了。


    要說家裏其她姐妹都是比較含蓄的祝賀,即便知道是如此,也不會說出來。鬱嫣本就是個清淩淩的人,她實際上對鬱氏為她找的人家不算滿意。


    她心目中想找的自然是那種清貴讀書人家的才子,最好是官宦人家,家庭和睦,有些餘財。也不要什麽真的有錢人家,可惜姑母就是不肯,還為了表妹搭上自己的婚事,這些話她不止是聽三姑娘提起過,更有秦姨娘,甚至滿府都知曉。


    若非是她嫁到林家,今日不知道這位表妹能不能入選呢?


    瑤娘笑了一下:“不過僥幸中選,什麽青雲直上,表姐實在是想多了。”


    “姑母向來什麽事情都最先想到你的,最好的事情也總是想到你的。”鬱嫣又吃了一杯青梅酒,臉上一片酡紅。


    什麽意思?酒後吐真言。


    瑤娘可不是那種喜歡慣著別人的人,有些人你客氣點,她是當你好欺負。


    “那是自然,我母親不想著我,還能想著誰呢?鬱表姐真是喜歡說笑。”瑤娘反唇相譏。


    鬱嫣頓時就不敢多言了。


    鬱氏也隱約聽到,她在心中歎道女兒麵容似自己般溫柔恬美,十分可親可愛,可性子卻隱約更像丈夫,一樣的桀驁不馴,無所畏懼,敢於抗爭,根本不會忍。


    其實鬱氏還覺得有些痛快,她是沒辦法反抗,隻能忍耐過活,忍著忍著也就過去了,可女兒這般直擊,頭一次讓她覺得這是她的成就。


    如果家裏一直小心翼翼的,也養不出女兒這樣的性子來。


    小蔣氏一直在旁伺候,當然也聽到瑤娘和鬱嫣的嘴角,她雖然裝作沒聽到,但心裏有些怵這種人。


    但凡一個八歲就能入選宮中伴讀,見事明白,口齒伶俐,無所畏懼的人,絕不能等閑視之。可依小蔣氏本心想,這個姑娘須得是那種脾氣軟和,會哄人的男子才是一對,否則宮裏那些王孫公子,有幾個是會哄人的,饒是她們家大小姐羅時嵐,每次回娘家都是直哭呢。


    荔枝宴過後,瑤娘特地找董先生問自己學女紅的事情。


    “偏我進宮了,就不能再歸家來學了,您能不能教我一種新的針法,我自己進宮練去。”瑤娘自己打算過了,進宮也有節禮要送,她們姑娘家多半就是針線活兒了。


    董先生擅長雙麵繡,瑤娘就想把這個學會,看有沒有什麽訣竅。


    “這有何難,本來姑娘你不說,我也要送一本圖冊給你的,將來姑娘出息了,可別忘了我們才是。”


    “先生哪裏話。”


    進宮之前,瑤娘就一直在找董先生學針線,自己拿圖冊練,聽到的人無不驚訝。


    羅敬熙在她進宮前一日特地去領了宮牌,還有兩套女官服飾,這是專門製作的火印腰牌,禁宮出入十分嚴格,上麵用古纂寫的官名。


    一書為尚宮局司薄司女史,一書寫皇城司允許放行,不能出京。


    瑤娘貼身放好,又換上女官服飾,鬱氏覺得女兒粉嘟嘟的小臉特別可愛,穿著這樣的女官服飾,又親了女兒一口。


    怎麽看女兒,都覺得好。


    盡管自己已經做好打算進宮,但仍舊舍不得爹爹娘親還有皓哥兒,還好他們三人一起送瑤娘到宮門口,皇長子府上已經派了內侍在宮門口接人。


    瑤娘還從未與爹娘弟弟同乘一馬車,敬皓不知道做伴讀是什麽,還以為瑤娘和二哥敬淵一樣在書院讀書,這孩子還道:“姐姐下次回來替我帶泥人。”


    “知道了。”


    在臨清門前,內侍還未出來,羅至正在一旁聽著鬱氏殷殷叮囑,也難得沒有不耐煩。


    很快又來了幾輛馬車,鬱氏望過去,見馬車上有標記寫的“徐”,她問瑤娘:“這是河南布政使右司徐家的女兒嗎?”


    瑤娘點頭:“是,聽說她的兄長在戶部做主事,一門七進士,祖父還被贈予爵位呢。”


    這徐家和羅家不同,徐家的下一代已經出仕了,羅至正的三個兒子,長子不頂事,兩個兒子卻還小。而徐青容的長兄是二甲第三名,分到戶部觀政,業已轉正,成了戶部主事,其父也是一省方伯。


    現在看羅徐兩家沒什麽區別,甚至羅家反而更勝一籌,這是頂頂重要的實權官員。但是從長遠看,徐家已經先走一步了。


    “她這樣的身份不適合進宮啊。”鬱氏感歎。


    瑤娘知曉鬱氏言下之意,上次通政使的孫女就說徐青容固然不錯,但有個不好的地方。當時,她沒有深究,實際上她很清楚,就是徐家的女子多妒婦。


    以至於徐家固然門第高,但女兒幾乎都是下嫁,從沒有上嫁的。


    傳言就是徐青容的姑祖母當年嫁給兵部尚書王崇古做續弦,要求服侍的人男的必須是四十歲以上,女人六十歲以上,稍有不滿就罰跪,無論酷暑嚴寒都是如此。後來,這位徐家姑祖母又讓兒子娶了侄女,也就是徐青容的姑姑徐氏為妻。


    這位徐氏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的表兄兼丈夫並不很聰明,因此平日她嫌棄丈夫也就罷了。有一次,她丈夫吃酒時嚷嚷著要娶小妾,徐氏一怒之下閹了丈夫。


    也因為如此,徐家女名聲在外,徐青容若是和她姑祖母和姑母一樣的性子的話,進宮就受罪了,宮裏的王孫公子哪個不是脾氣極大,三妻四妾都屬尋常,這般還不如不進宮呢。


    此時,徐青容正從馬車上下來,她是兄長送來的,徐大爺連忙給羅至正行禮:“下官參見銓曹。”


    “此非公門,不必如此客氣。”羅至正道。


    徐青容又連忙給鬱氏行禮,瑤娘笑著喊了一聲徐姐姐,一時又有些奇怪,這徐青容是興安公主的伴讀,怎麽嫁給洪側妃的兒子周王呢?


    此疑問按下後,另有一女子魏鳳過來了,魏鳳是吏部尚書的孫女,算是羅至正上峰的孫女,但瑤娘發現她爹的確很狂,對上峰的孫女也就泛泛。


    魏鳳麵容平平,甚至比不上徐青容,但她難得的脾氣溫和,頗有氣度。


    徐、魏二人也見瑤娘年紀還小,也沒有輕忽她。此時,有皇長子府上的內侍過來了,瑤娘沒看到湯慧君,但也不好多問,遂拜別父母隨著內侍一起去皇子所的頭所了。


    她們進宮都不能帶下人,還得自己背包袱,瑤娘和徐、魏二人都不太熟悉,故而也隻是跟著走。


    而在宮門外的羅至正帶著鬱氏一起回去了,鬱氏方才還沒感覺,現下卻是眼圈兒紅了,羅至正卻道:“放心,瑤娘那裏我和宮中大璫打過招呼。”


    鬱氏這才放心,又忍不住道:“老爺瞞的我好苦。”其實她心裏猜測大概知曉,羅至正早年就頗有手腕,隻是他這個人軟硬不吃,鬱氏不敢過多要求,否則羅至正一下就逆反了。


    “你放心,女兒我定然會護住。”羅至正看向遠方,若有所思。


    宮中很少聽到喧嘩聲,宮女太監們即便行走,也各自有任務,都目不斜視。宮裏是不允許隨意串門的,腰牌也隻允許在某處活動,不能隨意去另外一處,這和在自己家裏不同,她們想去園子裏就去園子裏,想如何就如何。


    走了約莫兩刻,瑤娘還算能撐住,魏鳳卻臉漲的通紅,汗如雨下,徐青容雖然好一點,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可這宮裏就是如此,能坐肩輿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皇帝的妃嬪這些人,她們這些人是想也不敢想。


    威風赫赫的錦衣衛把守各處要道,紅牆綠瓦,隻覺得宮牆深深。


    在大家都走的撐不住的時候,終於到了皇子所頭所,也稱為武德宮的地方。


    正好門口偶遇湯慧君,她笑道:“我正等著你們一處進去呢。”


    比起她們大汗淋漓,鬢發鬆亂,這湯慧君卻是頭發一絲不苟,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她住在宮中,陪伴皇後姨母,自己一個人不敢進門去。


    瑤娘此時卻不好說什麽,若是說沒什麽,顯得自己為皇後侄女說話,巴結之心太重,若是譏諷湯慧君特權,那是活脫脫得罪皇後。


    因此,她隻道:“湯姑娘,不料此處遇見你,方才我們幾人在宮外碰麵,正好沒見著你,還有些擔心呢。”


    “是我的不是了,昨兒娘娘接我進宮來,原本我是打算和你結伴過來的。”湯慧君致歉。


    瑤娘真切道:“原來如此呀,走,我們一道進去吧。”


    徐青容和魏鳳都心道,這羅五娘真乃純真之人,湯慧君分明是知道天氣暑熱,早就提前進宮躲懶,根本不屑於和她們一處。


    不管四個姑娘怎樣的心思,她們對於大皇子妃和洪側妃都是有些忐忑的,甚至也擔心興安郡主和真陽郡主不好相處,這些擔心都是一致的。


    進了內室,隻覺得涼爽宜人,再也沒有燥熱之色。


    隻見一位穿深色紗裙的婦人走過來道:“姑娘們先歇歇,整理一二,再去拜見大皇子妃和郡主們。”


    瑤娘則拿出荷包裏的靶鏡,對著靶鏡把汗擦幹淨,又重新把零亂的鬢發梳理的整整齊齊的,甚至脖頸上的汗滴都擦了又擦。


    也有專門的宮女端了水來,重新洗臉在身上撲香粉,其餘幾人也是如此。


    如此,方進去正殿見皇長子妃林氏。


    瑤娘由彩女女官引進,同另外三位伴讀一同跪下行禮,口呼:“臣女給皇子妃殿下,次妃殿下,興安郡主、真陽郡主請安。”


    林氏約莫三十來許人,頭戴皆垂珠滴的燕居冠,霞帔深衣,顯得寶相莊嚴,氣勢不減。她溫和的和左下首的一年前婦人道:“洪妹妹,不如讓她們上前來看。”


    這洪妹妹應該就是洪側妃,瑤娘往左邊看去,這洪側妃卻保養的十分好,看起來仿佛比林氏小十幾歲的樣子,她頭戴花樹冠,雲鬢花顏,不愧為當年最出挑的秀女。


    洪側妃笑道:“您說的是。”


    瑤娘等人又規行矩步的走向前去,林正妃問:“誰是徐青容、魏鳳?”


    隻見徐青容和魏鳳出列,林正妃不禁認真端詳她們:“嗯,不愧為名門淑女,果真不同,端莊持重。”


    在皇家不出錯就是好事兒,聽林正妃和煦的問徐青容之後,又點了瑤娘和湯慧君的名字。


    這個時候就顯出湯慧君皇後姨侄女的身份了,林正妃十分看重,甚至還特地道:“你素來秉性弱弱,夏秋之季最容易犯咳疾,可一定要留心身子。”


    湯慧君柔聲道:“多謝大皇子妃提醒。”


    輪到瑤娘時,瑤娘明顯就察覺到洪側妃的眼神看了過來,她是最後一個被問的,林正妃笑道:“我聽說你是六歲時才被找回家的,如今也是否極泰來,如今還進宮了,日後要好生伴著真陽郡主讀書。”


    瑤娘趕緊道:“是。”


    真假千金的事情,自從上京後,鬱氏從未和別人提起,一來因為本來兩個孩子換回來年紀就還小,別人也根本看不出來,二來則是她不想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的女兒。


    不妨這位林正妃說出來了,仿佛自己來路不正一樣,其她幾位伴讀也很是訝異。


    瑤娘則淡然以對,並無半分怨懟不滿之色。


    洪側妃卻突然笑了:“姐姐何必這般嚴肅,還都是小姑娘呢。讓大郡主和二郡主都和她們認識一下,再有幾位姑娘的房間也要帶她們去看看,嚇壞她們可怎生是好。”


    有意思,這個洪側妃如果是替自己解圍的話,那還真是個護犢子的人。


    果然,林正妃也勉強維持住笑意。


    反而是大郡主,也就是興安郡主臉色很難看,正常而言,洪側妃其實已經在打斷正妃說話了,可林正妃卻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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