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打仗是男人的事,怎能容一介深宮女子置喙!”


    這人看起來像個言官,竟越說越起勁。


    “你們此次領兵的將軍呢?怎麽畏畏縮縮不敢出來!”


    “閉嘴!”齊明轉身怒喝道,“真當打了敗仗是什麽光彩的事嗎!”


    然而下一刻,就在他側身閃出的空隙裏,一支竹箭破空而來,竟不偏不倚地直直插入那人的喉嚨裏!


    齊明心下一驚,隨之望去,恰見江禾手上把玩著一張弓,正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


    “不會吧,江禾……”蘇歡也被嚇了一跳,愣愣地指著她,“你什麽時候會這個了?”


    “禾兒是我教的。”裴淵被人攙著走出來,雖已盡力收拾齊整,卻難掩疲憊與虛弱。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江禾斥了他一句,收起弓,揚聲道,“敢問金嶺這邊,還對本宮有什麽意見?”


    堂下一陣死寂,再無人敢說些什麽。


    “行了,開始吧。”江禾作了個邀請的手勢,“太子殿下坐吧。”


    齊明狠狠地瞪了裴淵一眼,又握著拳頭憤憤地找了個位置坐。


    “是這樣的,我們金嶺不願再如此紛爭下去,既勞民傷財,又徒傷感情,特向沅朝獻上我們的誠意。”


    齊明難得正經開口,卻被江禾一下子打斷。


    “別背你的稿子了,直說就行。”


    “原來你上次發現了……”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你這麽關心我,我真有點高興。”


    “殿下不是來議和的麽?”裴淵忽然出聲,聲音冷得可怕,“胡扯到哪裏去了?”


    江禾被惹得有些不悅:“本宮同他說話,你插什麽嘴?”


    “禾兒。”裴淵語調軟下來,蹲在她身側,“你不要為了他訓斥我,好不好?”


    他這麽一做,立在下麵的將軍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長公主殿下。”齊明一拳錘在桌案上,又自覺失禮,找補道,“其一,金嶺願向沅朝賠償金銀共計五萬兩。”


    “太少了。”她自然而然地順著他的台階下,並未理會裴淵,“我大沅的兵馬損失,可不是這一點就能補回來的。”


    “殿下聽我說完。”他有些窘迫,緩緩道,“其二,金嶺願歸還百年前戰爭中奪得的三座城池。”


    “其三……”他頓了頓,“聽聞新帝後宮尚未充盈,金嶺願遣送一位公主前往和親。”


    “什麽?”蘇歡聽了這話,徑直拍案而起,“不可以!”


    江禾起身,款款步至齊明身前,麵帶鄙夷:“所以誰家吃了敗仗,誰家就要送公主出去,是麽?”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直衝人心。


    “方才你們那使臣還瞧不起女子,可依本宮看,你們男人更是無用,沒本事退敵,反把深宮女子拉出來為你們擋槍。”


    “殿下說得是。”齊明垂下了頭,“其實我也不想我妹妹……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


    說罷,他略帶歉意地看向她。


    “抱歉,我不該強迫你的。”


    江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遂道:“此條,本宮駁了,作為補償,金嶺需賠付我方金銀十萬兩,除歸還城池外,再割讓三座城池。”


    “這太多了。”齊明反駁道,“我們雙方各讓一步,可行?”


    “不行。”江禾斬釘截鐵道,“一分都不能少。”


    “太子殿下。”裴淵上前幾步,冷冷地盯著他,“回去考慮考慮吧,大沅不介意再攻上那麽幾次。”


    “你!”


    齊明見了他,想到自己那隻幾乎被廢掉的手,便瞬間怒不可遏,衝上去便要打他。


    他這一拳打得痛快,裴淵連躲都未躲,踉蹌幾步,便擺出一副可憐的神態。


    “禾兒,他打我。”


    “你沒長手?”江禾沒好氣道,“一個太子,一個首輔,在這種場合打打鬧鬧,無不無聊。”


    裴淵低下頭,如她之前的習慣一般,拽了拽她的衣袖:“你怎麽把他放前頭。”


    “……”


    江禾被噎了一下,抬腳便要走,齊明卻在她身後忽然開了口。


    “沅的條件,我們同意了。”


    “你……不需要和國主商量一下?”江禾狐疑道。


    “不需要,各自撤兵吧。”齊明拱手一禮,“眼下事情太多,等一切安定下來,我去找你玩。”


    說罷,他留戀般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向回趕了。


    “誒,這個齊明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問題?”蘇歡湊上來,小聲道,“這麽大的事,他說應下就應下了?還有你之前在他房中……”


    “誰在他房中?”裴淵不知她所說何事,瞬間便皺起了眉。


    “ 我真是受不了了。”


    江禾放下一句話,直接將他拽去了後麵一處僻靜的房間。


    “麻煩你,繼續做你那高高在上的首輔大人,不要再像我的奴仆一樣跟著我,可以嗎?我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要在彼此之間浪費時間。”


    “是你的話,我願永世為奴。”他溫柔開口,眸中閃著她從未見過的光芒,“你若嫌我煩了,我可以暫時回避,但我不會放棄我們之前哪怕一絲的可能性。”


    江禾深深吐出一口氣:“沒有必要,請你回京之後,立刻把弑君的人揪出來,順便把江衡料理了,然後我們的瓜葛到此結束。”


    “禾兒,有件事,我還是想求你一下。”他微微俯身,離她近了些,“我剛剛得知,當年謀逆案的所有細節,刑部尚書都知曉。”


    “但他始終不肯說,所以,我準備對他嚴刑逼供。”


    “不可能!”江禾怒斥道,“他是蘇歡的爹爹,你敢!”


    “可那是我十幾年來苦苦追尋的真相!”裴淵談及此,表情痛苦得幾近扭曲,“他說,江衡騙了我,林大夫騙了我,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去抱她,剛剛伸出的手卻又立即放了下來,最終,他緩緩地跪在了她麵前。


    “禾兒,就這一件事,你依我好不好……求求你,即使先帝已經駕崩了,我還是想為他們翻案……”


    “這麽多年來,我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隻想知道到底為什麽,也隻想還宋家一個清白……”


    “禾兒,求你垂憐我……”


    她的那個清高孤傲的先生,那個不可一世的首輔,此刻竟伏在她眼前,泣不成聲地求她來垂憐他。


    其實她哪有那麽大的權利,他執意想去做的事,無論是她,還是江晏,都不可能攔住的。


    可他還是不願意因此失去她,一遍遍地求著她,要她允許他的任性妄為,要她接受他的瘋狂偏執。


    然而世上哪有那麽簡單的事,遲來的愛,連路旁的一棵野草都不如。


    最終,她隻道:“你一輩子,也別想知道它。”


    第45章 求娶


    大軍班師回朝之際, 大沅下了冬日裏的最後一場雪。


    連日的風雪難以阻斷這支隊伍中所有人的喜悅心情,眾人飲著烈酒, 高聲歌唱著各自家鄉的老歌謠, 一路縱馬疾馳,好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一雪百年前恥,是何等痛快之事!


    捷報早早便遞到了京城, 江晏得了消息,竟親自出城相迎。


    多日不見, 他的麵色也好上了許多, 想來是這一仗為他積攢了不少威望。


    “皇兄!”江禾見了他, 開心地揮揮手,竟直接撲到了他懷裏。


    “禾兒,都多大了。”江晏頗有些無奈地接住她, 揉了揉她的腦袋,“還跟小孩子一樣。”


    “就是小孩子。”她旁若無人地撒著嬌, “這次都要被嚇死了。”


    “受委屈了。”他輕聲安慰著, 話中又帶了些嚴厲, “下次不能再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了。”


    “哪有,那不都是為了咱們能贏嘛。”


    “是皇兄無用。”他歎口氣, 目光轉向不知為何麵色鐵青的裴淵, “多謝你照顧她。”


    “他才沒有照顧我。”江禾登時反駁道,“皇兄之後不許提他。”


    “……好,先回去。”


    二人並肩走在前方, 裴淵跟在後麵,臉色愈發難看。


    “喂, 裴先生。”蘇歡見他這樣, 鬥膽湊了上來, “你又怎麽了?你別再胡亂殺人啊。”


    “她……為什麽不和我撒嬌?”


    裴淵喃喃道,聲音極輕,卻被蘇歡敏銳地捕捉到了。


    “大哥,您連人家親哥的醋都吃啊?”


    蘇歡誇張地一笑,特意加重了親哥二字。


    “太爽了,看到我家禾兒手撕負心男,我今晚的飯都能多吃下兩碗,這故事要是寫成話本子,我又可以發一筆財!”


    裴淵冷冷地睨她一眼,嚇得她立馬止住放肆的笑意。


    “你特意過來,就是嘲笑本官?”


    “真不是。”蘇歡走在他身側,向他淺淺行了個禮,“聽說你答應了不為難我爹爹,所以你綁了我我也不生氣,謝謝你。”


    “你謝得早了。”


    “你什麽意思?”蘇歡愣了愣,見人走遠連忙追上去,“你說清楚啊——”


    -


    “賞——裴首輔黃金萬兩,絹帛百匹,宅邸十座——”


    議事殿內,江晏高坐主位,示意蕭總管一一將封賞名單高聲念出。


    隨行的將軍們陸續上前領賞,新帝上位,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賞賜數額都十分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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