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走到寧念初身邊,問道,“如何呼喚望月神君,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靈力支撐。但是是否能見到他,就要看他當時有沒有魂魄留存在這世間。有的神明無拘無束,即便神魂消散,了無牽掛,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換言之,要看望月神君想不想見她。”


    “桑榆想幫她嗎?”


    “嗯。”


    寧念初催動靈力,桑榆立刻跟上。他們兩人的靈力莫名契合,蔚藍色的靈犀融為一體慢慢注入凝魂弓。端陽似乎被神明吸引,她慢慢地走到弓箭麵前,步伐緊張且怯懦。她害怕他不想見她,也害怕很多很多事。


    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端陽下意識捂住了眼睛。然而,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跟前。


    “小蓮花,我不在的這些時日,你又胡來了。”溫潤的聲音帶著責備,但對上她的眼睛時,那雙眼睛忍不住帶上笑意,“還好你沒釀成大錯,今晚回去,要把這些孩子們的氣息都還回去知道嗎?”


    端陽呆了。


    她呆呆地抱著凝神弓,看著日思夜想的人,那人近在咫尺,可她卻半點都不敢動了。


    “以後行事可不能再這樣聽信旁人胡說了,知道嗎?我往後不在你身邊,你遇到事情,要多想想……”他的話語越發溫柔,眼裏的笑意溫和。他靜靜地站在那裏,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表情。


    “我錯了,對不起。”端陽忍不住哭著道,“神君我知道我錯了,你可不可以回來。我願意獻祭自己,你可不可以回來。我沒有你厲害,我在這個世間做不了什麽大事,可是你不一樣,你可以幫助很多人。”


    “又在胡說了。”望月神君笑著看著她,他的容貌溫和又俊秀,笑起來時更是溫文爾雅,“莫要再被別人哄騙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意義的。你有自己存在的意義,不要總說這些話。”


    “可……你是真的在之戰中消散了嗎?為何要趕我走呢?”端陽忍不住委屈道,在他麵前,她像是個小孩子,“我沒有那麽膽小懦弱,哪怕你要我和你一起上戰場,我也不會退縮半步的!你當時為什麽要趕我走呢,你為何……”


    端陽心裏或許早已知道他的結局,但是正是知道我,她才覺得懊悔。當時他趕走她時候,她不該失落的,她應該不離開!隻是她當時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以為神君嫌棄她了,便不敢多問。


    “是啊,為何會趕你走呢?”望月神君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或許是……我的私心。”


    “我希望你能活下來。”


    端陽愣愣地看著他,半晌都沒有說話。他的身影忽然變得虛弱,看來是最後一絲魂魄也要消散了。


    “不!你不要走!”她下意識去牽住他的手,後者顯然沒有想到她如今這麽大膽。他感受到手中的溫熱,也笑著握住了她的手心。


    隨後,望月神君看了看身後的寧念初,同樣笑著道,“麻煩你了,今後,就不用再耗費靈力供養我這縷殘魂了。還有,你也是。身邊人還在的時候,可要好好珍惜。”


    寧念初咳嗽兩聲,“知道了。”


    端陽還要再說什麽,但是望月神君漫漫消散了,隻是他最後主動伸手,抱住了端陽,“莫要再讓我擔心了。”這般親昵的舉動是唯一一次,可也是最後一次了。端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眼前化成清風吹散,眼裏的淚珠徹底忍不住落下。


    “不要走好不好……”


    “我好想你。”她忍著淚珠,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抓著他的衣襟,輕聲低語,“我真的好想你啊。”


    第37章 ◇


    ◎幽洲的信物◎


    她伸手緊緊抱住那縷月光。


    溫柔的月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她仿佛看到了當時還和望月神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端陽越發不舍, 可是耀眼的光芒消散成點點光暈,最終,她懷裏的那個人最終隨著月光消散了。


    桑榆在身後靜靜地陪著她, 按著靈劍的手最終還是放下。不知為何,她看到端陽蹙眉落淚, 她也無端地湧上一抹複雜的、難以理清的情緒


    她低頭看了看的心口,自己都不知道這股情緒是由何而來。


    “莫要哭了。”她輕聲道,“千年的時光都沒有抹去最後一縷魂魄, 他肯定是想見你的。”


    桑榆不會安慰人, 說起這些帶有感情和情緒的話語,桑榆總覺得自己詞不達意, 幹癟癟的。看著身後睡的依舊安安穩穩的孩子們,她道,“現在你該把氣都還給他們了。”


    “如果我不還呢?”她輕聲道,聽不出是悲是喜,“你會對我動手嗎?”


    “會。”桑榆手持靈劍,沒有半點猶豫。


    “公主!你莫要做傻事啊!神君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莫要執迷不悟啊!”琢玉哭著抱著她道手腕, “你莫要用這樣的方式去見他。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不是什麽公主。”她輕聲道, “借屍還魂罷了。”說著,‘端陽’劃開自己道手指,點點滴滴道藍色氣息從她指尖散去。淡藍色的氣息重新回到孩子們的身體內,她仰著頭,呆呆地看著月亮,神色落寞又無奈, “該結束了。”


    她還回去了收集的氣息, 連端陽的這具身體也舍去。千年時間, 早就足以消耗她的壽命。她不過是神明池中的一朵蓮花,憑借著執念和修為堅持到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要不是這位端陽公主忍受不了病痛自願獻出這具身體,她這朵蓮花早就要消散了。


    如今執念逝去,她再無牽掛。眼見著魂魄要離體,桑榆立刻扔出一顆聚魂珠!


    她的魂魄被籠罩在小小的一顆月明珠之中。


    “你們!你們要做什麽?”琢玉已經弄不清現狀了,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但她不希望公主遇到麻煩,“兩位道長能不能高抬貴手,放了蓮花仙子吧!你們有所不知,我們端陽公主生來體弱多病,雙腿自幼不能下地,整日都隻能癱在床上。


    後來年歲增加,她道四肢都慢慢使不上力氣,整日隻能躺著。她已經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所以才自願魂魄離體,不堪忍受痛苦,請求蓮花仙子幫她。蓮花仙子附身之後,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很開心,皇後心疾大好,陛下也被她勸說得更加勵精圖治。求求二人看在蓮花仙子沒有釀成大錯的份上,放過她吧!”


    桑榆看著手中的月明珠,語氣疏離,“即便如此,她也差點害了無辜的人。知戒犯戒,附身還魂,不可不除。”


    看著梭梭黑影,疏影攢動,桑榆微垂眼眸,聲音不輕不重,卻足以讓夜色中的所有人都聽的分明,“被斬殺於我靈劍之下的大妖數不勝數,不服的話,盡管來搶她的殘魄!”


    “桑榆!”琢玉皺著眉頭,還要說什麽,隻見躺在地上的端陽公主慢慢睜開眼睛。這回醒來的是真正的公主了。


    還不等她來的及反應,她身後的小孩子們也慢慢睡醒。場麵頓時亂作一團,哭鬧聲、疑惑聲、惶恐不安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琢玉已經沒有心思去注意桑榆在做什麽,她趕緊來到公主身邊,下意識扶著她的肩膀,想要扶著她坐起來。


    “公主,是你嗎?”


    “誒,公主,你,你可以自己站起來了?”


    ……


    沒等到琢玉注意到他們,桑榆帶著夜明珠即刻返程。


    寧念初看了看她,微微思忖了些許功夫,最終什麽都沒說。


    兩人就這樣一語不發地回到了幽州。


    桑榆沒有片刻歇息,徑直來到主殿。寧念初察覺到她的氣息紊亂,像是靈力消耗過於嚴重的征兆。


    “不如先回去歇一會?不急於這一時半刻複命。”


    “事情早些了了,我們也可早些離開這裏。”桑榆看看寧念初,本想說讓他先回去休息,但是話到口邊,還是變成了,“還需要麻煩你再陪我一陣,馬上任務完成,再好好休息。”


    寧念初笑了笑,“小事情。”


    回到主殿。


    幽一仙君和一眾長老都在。桑榆簡要說明了在天水國的事情,眾人聽得嘖嘖稱奇。


    “望月神君早在之戰中就消散了,真是沒想到竟然有如此癡情的仙子等到他至今。”


    “隻是那蓮花仙子一念之差,差點鑄成大錯。即便她聽信那個方式招魂,召回來的也不是望月神君,而且她獻祭自己,也隻會成全幕後給她出謀劃策、想要貪圖她靈丹的人。她應當是個聰慧之人,怎麽會上這樣漏洞百出的當?”


    “她不是上當,她是即便知道這是個圈套,也要去嚐試的人。再說了,以她的靈力,撐到如今已經實屬不易。她是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想要實現執念罷了。她要是不收集那些小孩子的氣魄,不附身他人,執念不那麽深種,說不定轉世投胎還能去個好人家。”


    “是啊,隻是她做了錯事。就算沒有釀成後果,她也要為這些事付出代價。說不定她的魂魄也要消散,沒有來世了。”


    浮長長老問到,“桑榆,念初,你們最後是如何處置這件事的?你們將她除去了?”


    “她身為修道之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桑榆垂著眼眸,沒有看向諸位長老,輕聲道,“晚輩已經將她魂飛魄散。”


    “……”幽一神君捋了捋胡子,“也好,也是個好辦法。她是望月神君親手摘下的蓮花,匯聚百年靈氣而成仙子。她魂散後靈丹卻不會輕易散去,想來不少人覬覦她身上的靈丹,魂飛魄散總好過被他人鎖住魂魄受煉製為器靈受盡煎熬得好。


    諸位長老沒有在這件事上麵多糾結,他們看了看寧念初,忽然開口,“有個事想要問問你的答案。浮屠山的朝掌門說你並沒白雲觀的弟子,你有沒有什麽自證?”


    長老們在人群裏尋找朝恒玉的身影。


    可是……


    好像沒看到他啊。


    “晚輩的確是白雲觀的弟子,白雲觀很久沒有招過人,他有懷疑也能理解。這是我的開雲令,諸位長老可仔細查看。”


    開雲令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令牌,也是進入白雲觀的通關令牌。白雲觀是以醫修聞名於仙界,它們的令牌上總帶有特殊的香氣。


    “各位長老,弟子有話要說。”不知何時,那個身著黑衣的霧隱蹤弟子自顧自地走了進來,一副很是著急的模樣。


    “朝掌門易容成我的模樣不讓我參加任務!我和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至於此!”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他不讓我去!非說要自己去和他的弟子一塊兒完成任務,不僅用鎖魂咒把我困在山洞裏,還封閉了我的靈識!要不是現在他的法術失效,我不知道要在後山呆到什麽時候呢!”


    霧隱宗的弟子說的有模有樣,在場的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當然知道這種冒名頂替的事沒有那麽容易,不可能是朝恒玉說要替他就替他。但是現在隻有他一個人說,朝恒玉和尋晚晚不見蹤影,他們不知道這人到底說的是真是假。


    隻是看他這聲嘶力竭的樣子——


    想必是真的吧。


    眾人不約而同地想。


    那那位朝恒玉掌門很不夠冷靜啊,為了一己私情破壞規則,為了陪自家的小弟子,還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看他平時也沒什麽太大的錯漏,沒想到還真是個表裏不如一的人!


    “既然這樣,那名次就要再定奪一番了。”


    ……


    桑榆對後續的事情沒什麽興趣。


    她昏昏沉沉睡了兩日,睡得昏天黑地。


    她夢到了寧念初、夢到了腦海裏又冒出來那個奇怪的女聲,還夢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慢慢的,她的夢境逐漸消散,周身隻覺得像是泡在溫泉裏一樣舒服。靈根好像在被一股溫柔的靈力圍繞澆灌,她隻覺得這感覺太舒服了、整個人都是軟軟的。


    這一覺睡得特別好。


    醒來的時候,她都半天不想動。


    又等待了兩日,幽州終於排出了所有人的先後名次。淵一仙君將所有人的等級排名張榜公布——


    毫無懸念,桑榆和寧念初高高在榜首,分別為第一、第二。


    桑榆倒是沒什麽反應,對這個並不看重。


    “念初你先選吧,看看喜歡什麽?”排名在前的弟子可以選擇幽洲給予的獎勵,大家最想要的無疑是幽洲的信物。當然了,其他的獎勵也很好,但是幽洲的信物是唯一的通關憑證,收集到這個,至少就有三分之一的勝利的把握!


    贏下這一局,後麵的倆地方隻要中庸,也能拿前三。


    到時候,還要什麽獎勵沒有?!


    眾人都睜大眼睛,個個盯著寧念初的手,都盯著他選什麽。


    隻見長長的雕花玉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器和丹藥,寧念初倒也出人意料,他也沒多看,隨手拿了個眾人都叫不出名字的藥草。


    “該你選了哦。”


    他還是把幽洲的信物留給了她。


    桑榆走上前拿起信物,疑惑地看了看他。這信物是一個漂亮的雕花小玉牌,看樣子普普通通也沒什麽靈力,但是這是幽洲給出的信物,隻單獨這一樁,便足夠讓它價值連城。可是他不要這價值連城的東西。


    “看我做什麽,嗯?終於發覺你的隊友俊朗不凡了?”寧念初衝著她歪了歪頭,眨眨眼,笑意染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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