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裏麵傳出的聲音卻不雅致,齊貝昂氣急敗壞地嚷,“我穿這裙子怎了?什麽叫我穿這裙子就得麵臨這樣的風險?你這什麽狗屁邏輯,你這什麽眼神!”


    尖酸刻薄的男人一回?頭。


    程愛粼差點嗆著自己,竟是熟人,年輕了10歲的邁叔。邁叔啊邁叔,他對馬雄飛的嫉恨之詞猶如在耳,灼起了程愛粼心尖上的火氣,“你們這裏管事?的人呢?”


    “我就是!”邁叔抖著腿,不可一世。


    “你不是。”程愛粼陰瘮瘮。


    “我就是。”


    “你不專業,所以你不是,”她氣勢渾厚地盯著他,“裙子短就該被摸是吧,如果不是因為?穿得少?,怎麽可能被猥|褻,你就是這麽想的,受害者有罪論。我要找這裏管事?的人,有沒有!”程愛粼突然爆發式的提聲,“有!就給我去請!沒有!就說沒有!哪兒那?麽費勁!”


    所有人都被這氣勢駭得停下手頭工作。


    程愛粼耷拉著臉立在辦公大?廳中央,比身側的警察更像警察。


    “penal code(《刑事?法?典》),性?|騷擾被定義為?‘在生活工作中,任何針對某人的行為?若含有性?的性?質,無論是口頭的,非言語的、視覺的、手勢的,還?是身體觸碰的,令人覺得反感或羞辱或對其構成威脅的行為?,都可以構成性?騷擾!政府還?製定了 code of practice on the prevention and eradication of sexual harassment in the workce。國家律法?都在努力全方位的保護弱勢,你披著執法?者的皮你不保護,你自己說你專不專業!”


    邁叔麵孔一陣黑一陣白,氣得切齒。


    齊貝昂走到?她身側,壓聲,“你什麽時候查的資料?”


    “糯米飯有甜有鹹,吃什麽寫下來插這,今天沒有鵝肉,”程愛粼諷刺一笑?,慢悠悠掏煙,一摸兜才想起自己現在19歲,隻能拾起桌上的薄荷糖去癮,“當什麽皇家警,炒糯米飯去吧。”


    這牌子的薄荷糖清涼,馬雄飛最愛吃。


    程愛粼一含,眼淚差點出來。


    “什麽事??”低沉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程愛粼的神情猝然滯在臉上。


    她終於意識到?,當她看到?邁叔時自己覺得異樣,卻死活想不起的遺漏信息究竟是什麽。


    程愛粼緩緩回?頭,走廊漆黑,窗外暗沉的燈影撒入,勾勒出一個龐然大?物?。


    大?物?緩緩踱步而?來,麵孔乍現在燈下。


    程愛粼瞳孔震悚,瞬間喪失了呼吸的覺悟,頭顱被重擊得嗡嗡直顫。


    那?個用生命給她搭建活路橋梁的男人此刻就鮮活的立在她麵前,還?是那?麽老成持重,但畢竟年輕,夾了些意氣風發。


    “我是這裏的伍長,馬雄飛,有什麽事?,我可以處理。”


    程愛粼緩緩撇頭,攥著心口,過重的震蕩讓她滿腦子都是驚銳的尼庵誦經聲。


    在那?音傳音的裂隙中,思緒飛騰著他的簡曆過往,他在威榔,2006年他帶著秘密任務降任威榔縣,成了個名?不經傳的小警員,暗查高額賄賂致屠村死亡案,2009年,他蟬蛻龍變,雖是伍長,卻受到?各執法?部門的青睞,成了極端罪惡和民?眾安全之間最牢固的高牆。


    程愛粼雙膝發軟地向牆麵栽去,連忙支起胳膊撐住,她低垂著腦袋,壓根沒有抬頭的勇氣。


    馬雄飛的眼神在兩人間兜繞,最後停在她半死不活的身形上,“去那?邊休息一下吧。”複而?看向齊貝昂,用目光詢問程愛粼受了什麽傷害。


    “她……她沒事?,她陪我來的,心情不太?好。是我要報警,淩晨4點左右,我在瓊花酒吧被騷擾,如果不是她救我,我就被猥|褻了,可能更慘。那?三個男的一看就是慣犯,先是在我芒果汁裏下藥,我喝得不多,就一口,沒太?大?反應,他們等不急了,一人拉一邊,捂著我嘴,最胖的那?個擋在後麵阻攔別人視線。”


    齊貝昂想起當時依舊毛骨悚然,下意識想拉程愛粼。


    不想程愛粼的麵色比她還?慘白,身子被碾磨得幾乎沒了骨頭,全然靠牆麵支撐。


    馬雄飛輕輕頷首,“跟我來。”


    工位上,邁叔嚼著生糯米,陰毒的目光穿過文竹,剮蹭著三人背影。


    馬雄飛將她們領到?接待室,拿了兩瓶礦泉水和一份表格,“把姓名?,聯係方式,地址和上麵所涉及的問題都解答一下。”


    他將水遞給程愛粼時,蹭到?了她指尖,似團冰坨。


    馬雄飛兀的蹙眉,他從未碰過這麽寒涼入骨的肌膚,像是死人溫度,沉吟片刻他出了接待室,半晌後端著杯熱茶進?來,輕輕放在垂頭不語的程愛粼麵前。


    “事?情發生的細節都寫清楚,有沒有看清他們的樣貌?”


    “有,燈很暗,但是能看清。”


    “你有沒有留照片?”


    “照片?”齊貝昂突然反應過來,“有有有!有有!我們拍了!”她抓著程愛粼挎包把手機掏出來塞馬雄飛手裏。


    照片上,三個青年癱躺在地,捂著大?腿根“嗷嗷”哭嚎。


    馬雄飛往後一翻,是三人的特寫樣貌和斷成兩截的拖把棍。


    “誰打的?”


    “啊那?個,”齊貝昂裝傻充愣,“路見不平的好人。”


    “我打的。”程愛粼終於抬起頭,她聲音不如齊貝昂清脆,似醇酒的中音,很有特色,輕輕握住濃茶,目色沉沉地看向馬雄飛,“有人跟我說過,這種人的二弟留著隻是擺設。我第一次下手,不知道它們這麽疲軟,沒掌握好輕重。”


    馬雄飛麵無表情,但雙眉漸漸挑起。


    剛要開口,師父布拉特提著公文包匆匆而?來,“去技術廳把這個給阿蒿,等到?出結果後發到?市署郵箱,這邊我來處理吧。”


    馬雄飛離開後,程愛粼的呼吸才通暢起來。


    人也鬆落了,打量起布拉特。她之前隻在照片上見過她樣貌,淩厲,肌膚粗糙,爽利的短發,瑞鳳眼壓的很低,瞪人時會有強烈的進?攻感。


    她細心地安撫齊貝昂,將所有資料收集好,承諾定時給出回?饋。


    最後看著兩人濕透的衣裙,從辦公室抽屜拿出折疊傘,又給程愛粼披了件黑色開衫,“你臉色不好,回?去洗個熱水澡,煮碗薑汁,悶頭睡一覺。”


    程愛粼扯了扯嘴角,道了聲感謝。


    重生的狂喜簇擁著她,已然身心俱疲,與?馬雄飛的碰見更是颶風颶浪,打得她措手不及,眼前昏黑了兩次,灌下那?杯濃茶,才定下心神。


    “我要換大?學,我要學新聞。”她立在縣署台階上仰看碩雨漫天。


    齊貝昂眸子一亮,激動得揚笑?,“好呀!換成馬來亞,咱一起申宿舍,不然我還?得跨半個城去警校找你,你那?管得嚴,讓不讓人進?都不知道。”


    程愛粼恍惚地笑?,“不去吉隆坡,我要留在這,我要去威榔彬赫大?學。”


    齊貝昂瞬間炸毛,“威榔彬赫?你瘋了吧,你雅思成績7.5啊!你甚至可以申帝國理工和倫敦政經的!程愛粼你今天怎麽回?事?,是不是打了那?三個人負罪感太?重,他們活該,我,是因為?我你動得手,你在救我命,你就是當皇家警的料!”


    “對你來說這個文憑很重要。”


    齊貝昂氣急,“對你來說也很重要好不好!


    “現在不重要了,”程愛粼轉頭看她,目色平和而?強大?,“我要學新聞,當獨立調查記者,講最真實的聲音,以至於英雄蒙難時,我可替他平冤昭雪。”


    她要投桃報李。


    既然馬雄飛能動用生命的力量去守護她,那?麽這一次,她也可以。


    三層技術廳。


    馬雄飛等著在電腦前十指飛舞的阿蒿,走向窗台抽煙,眼神不經意一瞥,即是一怔。


    那?個口吐蓮花卻神色萎靡的女孩就站在他窗下,一動不動。


    暴雨中,那?雙煙熏的眼睛哀痛且多情地凝視著自己,眼淚化了眼影,緩緩流下兩道黑淚。


    看到?馬雄飛看她,程愛粼沒有閃躲,她瘋狂吸納著他的樣貌。


    絕美的ksitigarbha(地藏),巍峨的ksitigarbha,靈氳的ksitigarbha,終於在赴遠遠鄉後,讓她見到?了他。


    第17章


    *我是誰*


    陽光灼烈, 卻有變天之兆,遠處濃雲滾滾。


    高速公路上狂飆著兩輛黑車:前麵是嫌疑人的黑色奧迪,後?麵緊跟著馬雄飛的黑色寶騰。


    日光漸退的極快, 天色迅速黯淡。


    兩側林木張牙舞爪, 似鬼影擺蕩。


    寶騰車內,馬雄飛駕車, 布拉特持槍坐於副駕。


    他一打方向變了道, 從一側迅猛超了過去,但隻維持了幾秒,奧迪已風馳電掣地飆了上來。


    高速路上, 兩車摩擦出一躥火星。


    雷聲碾著兩車追來。


    隨著奧迪的超越,蓄意碰撞;馬雄飛的反超、擠壓、逼停、逼停失敗;奧迪打著轉地驍勇撞擊, 再超越……兩車儀表盤上的速度都高居170邁不變。


    奧迪衝破了收費關卡,馬雄飛亦步亦趨, 囂張地壓了上去,逼得奧迪急速閃避。


    兩車下了高速, 駛上盤山公路,一彎接一彎, 護欄外山壁懸空,林濤起伏,遠近層巒在?陰雲低壓下盡顯水墨靜美。


    岔路口, 路麵越行越窄, 芭蕉綠竹越發濃密。


    馬雄飛終於在?一個豁口處利落地斜超上去,同時一個甩尾將奧迪措開,急刹寶騰, 逼停了對方。


    布拉特瞄準奧迪駕車者的眉心直接射擊。


    一聲槍響,後?腦血漿噴湧在?椅枕處, 飛糊了後?排嫌疑人一臉。“puki mak!”,他吐出白色粘稠的腦汁,抓著衝鋒槍臥身開門,上半身剛探出頭,就見到?一雙戰地軍靴立在?眼前,馬雄飛的柯|爾特m|2000抵在?他後?腦,“槍扔前座,爬出來。”


    嫌疑人擰著勁兒,絕不向楞頭青伏小,他惡狠狠揮槍。


    一顆子彈奔軼絕塵,從他左太陽穴穿進,右太陽穴破出,男人腦袋一個猛烈震顫,兩眼大睜磕在?車門上沒了生息。


    布拉特徐徐收槍,嫌棄地瞥了眼馬雄飛,“婦人之仁。”


    馬雄飛抿唇垂眸,突然一頓,覺察到?不遠處投向自己的火辣目光,他霍地抬頭逐去,是輛緩緩行駛的出租車。


    被他發現後?,車子掉頭離開。


    車窗大敞,駕車的是個女人,瀑布一樣的藻發在?暴雨欲來中狂亂飛舞,她戴著墨鏡,臉被遮去大半,根本瞧不清麵容。


    馬雄飛心下一驚,這是跟蹤在?他們?兩車後?的另一輛車,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布拉特顯然也?有顧慮,她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或是別有用心的記者,迅速記下車牌,發給了交管署。


    這是程愛粼第三次跟蹤馬雄飛。


    20歲成年後?才能考取駕照,她現在?沒車沒駕照,簡直寸步難行,每次跟車隻能謊報年齡,而後?給出租車司機一捆令吉,讓她親自駕車,司機坐副駕。


    “他們?會查你車牌,很快找到?你,”程愛粼吐煙,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扯出團手帕扔給司機,“所有監控都拍到?了我們?,所以不要說謊。你就說一個女人給了你一捆令吉要求自己開車,你心動?了,換了座位,一坐上副駕就被她迷暈了,現在?吸兩下手帕,他們?找到?你後?會帶你去藥檢,這個東西能查出來,證明你沒說謊。當然,你也?可以不這麽說,你見過我開車的瘋勁,所以我不建議你采取自作聰明的n b或n c。”


    司機胃囊逆流著惡心感,他從未見過這麽不要命的駕車。


    這瘋女人一腳油門,車子幾乎是彈射出去的,嚇得他狼哭鬼嚎,手心全是汗,滑得抓不住手柄,隻能急急將汗擦在?褲子上,又到?了一個轉彎,因來不及握上手柄,身子迅猛地撞向玻璃,細瘦的下頜硬是壓出了個雙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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