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殊的話徐青野都記住了,但她並不走心,坐在車上還沒有三分鍾,手機就抬起來看了五次。


    梁殊實在是看不慣家裏這兩個人,依她看,自己剛剛吐槽老徐的那番話放在徐青野身上也半點都不違和。


    梁殊:“也不是一定要賀斂先打給你的,實在不行你打電話過去問問,也比現在自己在這裏糾結的好。”


    徐青野捏著手機又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通訊錄調出來了好幾次,卻遲遲沒有打過去,最後還是把手機丟去了一邊:“算了,今天是除夕,他興許是在忙呢,一天不通電話也沒什麽。”


    “你們啊,就是喜歡做這種想當然的預設,然後去逃避,懶得和你們這一大一小操心,剛剛我說的話你記沒記住?”


    徐青野看了眼車後座的幾個包裝盒和塑料袋:“嗯,記得,把這些東西給姚老師,你那邊大概要多久?”


    “我這邊應該很快,你要是等不及了就去姚老師隔壁的奶茶店喝奶茶等等我。”


    徐青野開車是以穩為主,梁殊開車就總是帶點隨性,趕上路況好,小縣城車沒那麽多,梁殊幾分鍾就開到了目的地。


    她給徐青野指了指路邊的‘婷婷雜貨店’:“就是這裏。”


    “不是說姚老師開了間舞蹈室嗎?”


    “二樓是舞蹈室,一樓是雜貨店。”


    徐青野隻顧看一樓,視線向上挪了挪,‘婷婷雜貨店’上麵確實掛了個‘姚老師舞蹈室’的牌子,小縣城街上的買賣是這樣的,樓上樓下一家也要做兩種生意。


    徐青野拎著東西下車,拎著幾個禮盒開門還有些費力,磨蹭了半天推開了雜貨店的門,門上掛著一串風鈴,叮叮當當地連著響了幾聲。


    櫃台沒有人,倒是從貨架子裏麵探出來了一道身影。


    “買什麽?”姚老師已經四十幾歲了,身材保養的依然很好,臉上的皺紋都要比同齡人少許多。


    徐青野把東西放在一邊的椅子上,抬了抬聲音,朝裏麵說:“姚老師,是我,徐青野。”


    “青野?”姚瑤雖然有很久都沒見到過徐青野了,但對這個徐池天天提起的名字十分敏感。


    隻重複了一遍,姚瑤已經放下手中的東西大步朝著徐青野走過來了。


    “青野,還真是你啊,老師也有好久都沒看見了,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幾天的,叔叔讓我過來給您送點東西。”徐青野把放在一旁的那幾個盒子往前提了提:“叔叔說這幾個盒子裏的都是新鮮的糕點和蜜餞,讓別人從外地帶過來的,給您嚐嚐鮮。”


    姚瑤看著溫柔,但因為前任丈夫去世的早,這麽多年一個人帶孩子,也養成了一個爽利的性子,徐池特意讓徐青野把這個送過來,她也沒什麽好推辭的:“麻煩你跑一趟,替我謝謝你叔叔,別在門口站著了,進來坐一會兒,今天除夕店裏也沒什麽人,我去樓上給你煮一杯花茶喝。”


    “你之前沒來過,我在樓上開了間舞蹈室,筒子樓那邊的房子都拆了,那邊的東西我就都原封不動地搬來了這裏,樓上還有你和婷婷你們倆小時候跳舞的合照呢。”


    “對了,你們小時候用的那個播音機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能繼續用,就是現在都流行多媒體了;婷婷去國外讀研了,今年過年回不來,不然肯定要讓你見一見。”


    徐青野:“我確實也有好幾年沒見過婷婷了。”


    姚老師之前的舞蹈室是徐青野小時候除了學校,練舞去過最多的地方,和婷婷以前做過幾年的同學,盡管和姚老師多年不見,但依舊親切。


    兩個人這麽聊著,姚老師也從抽屜裏拿了幾大包的花茶準備帶徐青野去樓上,趕上隔壁奶茶店的阿姨過來買膠帶,徐青野就站在窗邊等等。


    槐江縣不大,前後加起來一共就五六條街,姚老師的店算是在比較中心的地帶,路邊的行人比福利院那條街多了不少人,街邊也都擺滿了各類年貨,來往行人穿著也十分喜慶,一片紅豔豔的。


    徐青野漫無目的地四處看著,聽見身後的阿姨已經站在前台付款,本想收回視線跟著姚老師上樓,餘光卻掃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見賀斂的第一眼,徐青野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


    但她再走神,也不至於幻視幻聽。


    而遠處同樣注視著自己的人,隻能是賀斂。


    來買膠帶的阿姨見姚老師叫徐青野她沒什麽反應,也順著徐青野的視線看過去,搓了搓手隨意說道:“那個小夥子站那裏半天了,看著像在等什麽人。”


    “長這模樣的看著也不像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大過年的怎麽跑來這邊的,估摸著是誰家新上門的女婿吧。”


    阿姨說完就推門走了出去,這門一開一合卷進來不少涼氣,門前的玻璃上都有了霧氣,外麵的人也逐漸模糊起來。


    姚瑤:“青野,那人是找你的吧,我剛才就看他好像是看著你,是你男朋友?”


    徐青野猶豫了三秒後點了點頭:“姚老師,我先出去一趟。”


    門上的風鈴在徐青野推門走出去的時候清脆地響著,她小跑著到賀斂的身邊,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隻是上次是聚餐那晚的餐館門外,這次是在這個她最熟悉的縣城裏。


    徐青野小跑到賀斂的身邊,穿著厚實的冬裝,幾步路她也有些喘,吐出的氣在空氣中如煙霧般散去。


    徐青野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手套也沒來得及帶好,隨意塞進口袋裏還露出了半截:“你怎麽來了,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你是已經去過福利院了嗎?”


    “沒去,開過來的時候看見你了。”


    “那你是路過這裏嗎?”還是特意來這裏看她的,她期待是後者,但理智告訴她,他大概率隻是路過這裏。


    “為什麽會這麽想?不是路過。”


    賀斂彎下身去給她係拉鏈,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看著半點都沒有生氣的痕跡:“下次出門衣服要穿好。”


    “知道了。”


    “所以為什麽會這麽想。”賀斂對這個問題不依不饒,遠沒有之前總是輕易放過她的好脾氣。


    徐青野支支吾吾,手上下比劃了一下,最後指向了路邊已經賣對聯的已經要收攤的小販:“今天是除夕啊,除夕都要在家裏的,你不是說你去你祖父那裏過年,而且…算了。”


    徐青野不想再提那筆慈善基金的事,今天她實在不想掃興。


    徐青野踮起腳仰頭拂去了落在賀斂頭發上的雪:“你還回去嗎?要不和我回家吧,我叔叔應該已經在準備午飯了,要去嗎?”


    “來不及吃飯,看看你,一會兒要走了。”


    徐青野瞪大眼睛有些驚訝:“啊?可是你不是剛來嗎?”


    “趕回去吃飯,隻能呆半個小時,去車裏坐坐?或者附近找一家店?”


    半個小時的時間實在太短了,這個時間店鋪又都快關門了。


    像槐江這種小縣城新年的那幾天也隻有雜貨店會開門,但也基本要過了初二才行。


    看著賀斂身後的那輛車,從半山開過來要兩個小時,回去又要兩個小時,她不想去車裏坐坐,他也不想他一直坐在車裏。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拉著賀斂的衣袖,問他:“賀斂,你想不想看看我小時候,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很近。”徐青野指了指姚老師家的雜貨店:“就在那裏,二樓是我以前芭蕾舞老師開的舞蹈室,有我小時候的照片。”


    賀斂從徐青野的眼神中看到了‘討好’。


    但她或許並沒有察覺,賀斂:“聽你的。”


    徐青野於是又不得不原路返回,隻是這次還帶著一個賀斂。


    雜貨店的玻璃霧氣退下去後又變成了透明的,隔著窗子姚老師把外麵這兩個人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見他們朝這邊走過來,她若無其事地走進了雜貨店的櫃台裏。


    “姚老師,我想帶我男朋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現在方便過去看嗎?”徐青野也覺得自己這個請求有些冒昧,所以又補了句:“我們半個小時左右就回去了。”


    “行行行,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姚瑤指了指去二樓的樓梯口:“你們就順著樓梯上去,在左手邊舞蹈室的牆上貼著,就是這麽多年陸陸續續地又拍了不少,你們得好好找找。”


    “好,謝謝姚老師。”


    徐青野說罷就拉著賀斂上樓。


    這種情形下的半個小時估計很快就過去了。


    徐青野第一次來這裏,比起印象中筒子樓裏的舞蹈室,這邊的教室明顯要寬敞不少,看樣子是把相鄰這幾戶店鋪的二樓也都打通了。


    剛才姚老師說的那個播音機,徐青野一眼就看見了,就擺在教室裏早顯眼的窗台上,一側連著電源,看樣子並沒有閑置。


    而牆壁上的照片比徐青野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她看得有些眼花繚亂,同時有些囧:“賀斂,你能找到哪個是我嗎?”


    我估摸著她自己應該都找不到了。


    視線掃過了兩排照片後,徐青野有些氣餒,這牆壁上的照片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一個看過去實在浪費時間,他們的時間本就不多。


    賀斂垂在身側左手的手指有規律地上下劃過,靜靜地看著牆壁上的照片,直到視線掃過其中一張的時候手邊的動作才停止。


    “我如果找對了,有個問題想問阿野。”賀斂偏過頭去她,他沒說到底是什麽問題,徐青野心中卻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


    能是什麽問題呢,她除了福利院慈善基金的那件事,實在想不出別的什麽。


    徐青野的心跳頻率已經開始陡然升高,甚至有些想逃避即將發生的對話。


    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她還沒學會怎麽處理這段關係之間隱隱出現的裂痕。


    徐青野試圖岔開話題,不過是用一種比較拙劣的辦法。


    “賀斂,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嗎,你看這裏有播音機,這麽多照片我們要找很久的,我給你跳隻舞吧,隻是我很久沒跳了,可能有些動作都忘記了。”


    徐青野輕搖著他的袖口,也不等他答話,便回過頭去撥弄那台老式的播音機。


    賀斂一把拉過她,她腳步虛浮地一踉蹌,本以為要這麽摔倒了,卻被賀斂結結實實地攔腰扶穩,隻是這個姿勢讓兩個人的距離更近了。


    賀斂眸光深邃:“跳舞不急著看,阿野,你是在刻意討好我嗎?”


    第28章 禮物(二合一)


    “沒有刻意……”徐青野被點中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辯解並不是她的強項,略帶低沉的語氣已經出賣了她。


    “為什麽?”賀斂眼中的目光帶著平靜與審視,一旁的播音機已經被徐青野打開了, 裏麵傳來了一陣陣舒緩的音樂聲, 但是空氣中卻始終都維持著靜默。


    徐青野習慣性地咬了咬下唇,身子默默地往後退了退, 她仍然站在離他很近的位置, 但那在她的心理是一個安全的距離。


    她不想在今天這種日子提起她拒絕了賀斂捐款的事,但她知道, 賀斂如此堅持, 是想聽到她的答案。


    徐青野:“晨曦基金會給的那筆錢已經足夠了,我不想你因為我刻意又多捐助一筆錢,而且我問了晨曦基金會的人,那筆錢……”


    徐青野頓了一下, 繼續說道:“那筆錢是從你私人賬戶打過來的。”


    賀斂向前走了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恢複到了最開始的位置,他的手指擦過徐青野下唇的那處咬痕,痕跡不算深但很明顯。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這個舉動給徐青野造成了困擾。


    看樣子他也有必要向她做出解釋。


    徐青野沒躲開, 任由賀斂的動作,她對他的情緒並沒有確定的預期, 而賀斂又是不喜形於色的那類人,他沒說什麽, 她能做的也隻是等待。


    不過很快, 賀斂的聲音不疾不徐地落在她的耳邊。


    “京鶴集團每年年底都會額外給晨曦基金會撥一筆款項, 用作對資助過福利院年底的慰問金, 今年一直在清算公司的貪腐, 這一塊的資金要年後休假結束才能到賬;這其中也有你們的一份, 是慣例,上次的款項是走我這裏審批的,財務室多問了我一句,這次的賬就走了我的私人賬戶。”


    “當然,走賬的時候我以我個人名義多捐贈了一部分。”


    徐青野想起老徐給自己看的那個數額,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那應該是挺大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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