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細長的黛眉立馬擰在了一起。


    眼神不忘偷瞟一眼那陸文曜, 他表情雖然和平常一般淡淡的,但是那雙深邃的眼睛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很不好說話的模樣。


    這讓丁書涵有些泄氣,也想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嚴肅,很是少見。


    難道是嫌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暈倒給他丟人了?


    丁書涵是會看眼色、知好歹,這個時候可能不能死皮賴臉地貼上去撒嬌,對方這般隻會適得其反。


    所以她換了個策略,將那發糕放在嘴邊慢慢抿著,看起來像是吃得很是認真。


    其實是在墨跡時間,迷惑對方。


    然後指著飯盒裏的綠色長條長得跟韭菜和蔥很是相似的菜,還有那似粥又像麵團的明黃色半凝固液體,問道:“這些個是什麽。”


    “這是沙蔥,西北這邊特有的,口感是脆的,炒雞蛋很好吃。”


    “這個是玉米糝糊糊,玉米碾成碎末熬煮成的粥。”


    陸文曜一一解釋道。


    其實他也沒有見過,他剛剛在食堂特意跟炊事員問清楚,像是知道她會問起一般。


    怕她不信,他還特意補了一句,“這些菜我都吃過了,比賣相好吃。”


    丁書涵撇撇嘴,“沒見過,我不想吃。”


    語氣軟綿綿的,雖然說著無理取鬧的話,但是聽著並不算煩人。


    若是往日陸文曜聽到她這話、看著她這可憐兮兮的眼神肯定妥協了。


    但是今天見她暈倒,身子骨這般弱,走不了一公裏的路,如何都不能在放縱她這般挑食、糟蹋自己的身體。


    費嶽師長也說了自己這個小家都顧不好,還顧什麽大家。


    況且自己之前承諾過丁嘉年自己會照顧好她,可到兵團的第二天她就直接低血糖暈倒了。


    她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他不能不在乎,甚至還要當那監工,監督著她好好吃飯。


    陸文曜輕歎了口氣,用筷子夾起來一口沙蔥炒雞蛋,遞到丁書涵的嘴邊。


    還發出像是哄小孩吃飯一般的“啊”聲。


    丁書涵沒料到對方會有如此動作,看著他用筷子夾著送到嘴邊的沙蔥炒雞蛋幾秒後,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嘴。


    脆嫩清香,確實比她想得味道不同,甚至可能是太久沒有吃東西的緣故。


    細細咀嚼著,竟吃出了種春日的味道。


    她嚼得很慢,待她咽下去一口,新的一口炒土豆絲也送到了她嘴邊。


    丁書涵本想下意識地張嘴,可反應過來後看著陸文曜的模樣,不知為何自己有種被對方拿捏戲耍的感覺。


    緊閉雙唇,搖了搖頭,“不吃,我不會再被你騙第二口了。”


    陸文曜見她這般,隻“騙”她吃了一口,這招就不管用了,眉頭微皺。


    她怎麽比小孩子還難哄些?


    就在陸文曜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讓她再多吃些的時候。


    那與他們二人共處一室,卻被當作空氣的軍醫坐不住了。


    “小姑娘你這樣挑食,現在年輕看不出什麽,過幾年身體不行,會要不上孩子的。”


    他在部隊當這軍醫二十多年,沒見過哪個士兵有這個小夥子這麽有耐心的,也沒見過哪個軍屬能有這個小姑娘這般能作的。


    吃個飯好賴話都快說光了,也沒見過誰家孩子比她還挑食的。


    “小夥子這麽關心在乎你,到時候你又不吃飯暈倒了,是想讓他心疼死啊?”


    丁書涵也知這軍醫是好意勸說,可是他那句要不上孩子很是刺耳。


    她雖然心裏清楚這個年代,主要以農業、工業發展為主,主要生產力便是陸文曜這些個年輕力壯的男性。


    雖說這個時候已經有了那“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女平等的口號,但是這僅僅是宣傳口號、指導思想,大家根深蒂固“女子就要生兒育女”的想法還沒有發生什麽特別大的轉變。


    默認女子仍舊是通過生育能力穩固婚姻關係,要承擔起傳宗接代的責任。


    丁書涵之所以沒有跟陸文曜離婚的打算,除了他未來的日子能護住自己這個特殊身份外,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這陸文曜不喜原主,但很是尊重原主。


    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


    不似很多男人對自己妻子沒有喜愛之情,明麵上冷暴力不說,還又當又立地把沒有任何感情的妻子當成泄|欲工具,為他生兒育女。


    屬實惡心。


    “我們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丁書涵搶先一步,說出了陸文曜想要說的話。


    她不想對方聽到軍醫這話心裏多想,給自己惹上什麽“生育義務”的麻煩。


    陸文曜聽到她搶先一步說了自己心裏想著的話,除了意料之外,心裏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


    看著她那雙澄澈杏眼裏有著從未見過的認真,她這模樣有著說不出來的陌生。


    軍醫看不到她的表情,聽丁書涵這話,隻以為是小夫妻臉皮薄。


    樂嗬嗬地說道:“不急、確實不急,你們還年輕。”


    “好好吃飯、慢慢調養,你可不能再挑食了。”


    丁書涵沒有作聲,心裏還不在舒服他剛剛說得那話。


    陸文曜看著她暗下去有些不滿的臉,怕她心情不好說出什麽沒有分寸的話來,便主動開口幫她應下。


    可是兩人心裏都想著些什麽一般,誰都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丁書涵本來剛剛被那沙蔥激起的淡淡食欲,也因為那有口無心的話瞬間落了下去。


    手裏發糕也被她磨蹭得失了溫度。


    他看著她那張柔媚明豔的小臉上掛著不適配的堅毅和認真,讓他忍不住一愣,剛剛想出來哄她吃飯的話語瞬間忘了個精光。


    一句都說不出來。


    剛剛喘不上氣的胸口更是被那句話重重擠壓著。


    丁書涵剛剛說“我們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明明是自己心裏所想,也是自己所想說的。


    聽她替自己說出來,本該鬆一口氣,覺得渾身輕鬆才對。


    可不知為何她剛剛話音剛落,自己的胸口憋悶得難受。


    明明說那保持距離、不要過分接觸的人是自己,對方現在表態了,對自己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這般不舒服的人也還是自己。


    陸文曜腦海裏也不自覺地跳出她這段時間裏對自己有意無意地接觸和撩撥的每一個片段,本來沒有放在心上的細微動作,也全都一一跳出。


    對方那明豔的一顰一笑,攪渾了自己心裏往日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湖水。


    不想要孩子,是因為她心裏還有自己哥哥嘛?


    還是什麽其他的……


    就在他想得正是認真的時候,那嬌滴滴的嗓音小聲響起。


    “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是隻有他麽二人才能聽清的音量。


    她的語氣裏帶著撒嬌意味的商量,杏眼裏像是一汪柔媚的春水要把人溺死在她的眼神裏。


    “我們”和“回家”兩個最是簡單的詞語,讓陸文曜剛憋悶的心髒忽地又喘過了些氣。


    他那本是不容拒絕的眼神也暗了幾分,喉結微動、點了點頭。


    第37章 [vip]


    丁書涵坐在回家的吉普車上, 表情很是自在,看不出一絲那上午暈倒時的虛弱。


    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般坐在吉普車的後排,而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因為身旁開車的不是別人, 而是那陸文曜。


    這吉普車送她回家的待遇, 也是因為她早上暈倒鬧出的大動靜後營部特意安排的。


    比起丁書涵旁若無人的自在和輕鬆,陸文曜的表情明顯難看些。


    他剛剛在衛生室心裏的憋悶還沒有完全消解, 心裏又想著昨晚丁書涵說的話“你直接說我水土不服病倒了就好”, 怎麽會有人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雖然自己不是迷信的人,但事關身體健康再加上之前茜茜的事情,他對於健康很是敬畏。


    寧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無。


    而她今天在禮堂沒有預警的暈倒,驚著自己也更讓他確信這種有口無心的玩笑不可再說。


    陸文曜若是知道自己身旁的女子今天剛進禮堂的時候, 心裏正念叨著有沒有辦法可以不走路回家。


    偏偏還一語成讖,他絕對會被她氣笑。


    好在他不知道, 若是知道自詡好脾氣的陸文曜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不把她扔到半道上。


    陸文曜用餘光瞥了眼身旁的丁書涵,對方的烏潤的杏眼裏已經沒有了剛剛那不真實的認真和堅毅。


    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漫不經心。


    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她剛剛看向自己柔媚的眼神, 才後知後覺地咂摸出了味兒——她剛剛在衛生所是故意為之。


    丁書涵大概認定自己吃軟不吃硬,所以才會擺出那委屈巴巴、難以拒絕的示弱眼神。


    她這小心思對自己用了大概還不止一次。


    而事實證明, 他自己確實就是吃她這套。


    很是受用。


    意識到對方的示弱討好,陸文曜本以為自己會勃然大怒,卻不想自己胸口的那股子本該燒起來的無名火並沒有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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