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醉看著趙禎,眼睛眨了眨,她本是有些困倦,再加上眼妝太濃不怎麽舒服,偏偏趙禎從這一眨眼裏看出百般的柔情蜜意,幾步上前,搶在了宮婢之前扶住了既醉的手,肩輿略低,帝王折腰。


    既醉笑了一聲,輕輕捏了一下趙禎的手,低聲道:“等了很久?”


    趙禎嗯了一聲,見既醉起身的動作慢悠悠的,有些僵硬的樣子,他也是經曆過那些禮儀的人,知道她疲憊,索性攬住了她的腰,將人一把抱起,大笑著向殿內走去。


    宮婢們麵麵相覷,都很驚訝,畢竟趙禎是從小被精細教養的皇子,少有這樣放浪形骸的時候。


    既醉倒是不少見趙禎這個樣子,她隻是略微驚訝了一下,就順勢抱住了趙禎的脖頸,“別放下,我不想聽什麽聖旨,抱我去床上。”


    趙禎笑道:“好,今日什麽都聽你的。”


    原本準備好了宣讀聖旨的內侍悄然帶著一行宮人退下,隻留下一個掌燈的宮婢在殿外侍候,不遠處有侍衛提燈,巡邏而過。


    殿內布置更是奢華,更有雕刻精美的龍鳳花燭擺成一對,不似納妃,更像娶妻。


    既醉被抱到床上,由得趙禎去點花燭,隻是趙禎要倒合巹酒的時候,她把人按住了,搖搖頭:“我不想喝。”


    趙禎愣了一下,還待說什麽,既醉環住他的脖頸,輕聲笑道:“說好了都聽我的,你有皇後,與我合巹算什麽呢?”


    既醉輕輕地在趙禎臉頰上落下一個鮮紅唇印,拍了拍他的後背,像哄孩子似的柔聲說道:“陛下皇恩深厚,我已經要什麽有什麽了,隻是名分在先,我人在後,就算陛下不喜歡皇後,也沒法子是不是?躲著人做這些,不是更難堪?而且我也不想做什麽皇後,隻要你心裏有我,就不算負我。”


    趙禎聽多了宮妃對皇後的抱怨,也常常後悔當年聽太後的話娶了郭皇後,卻從未聽過這樣懂事的寬慰,他啞然笑了笑,把頭埋進既醉的頸窩裏,眼眶有少許熱意。


    郭皇後,哪是什麽結發妻子,那是他無能為力的少年時光,是太後當國的權柄落下的陰影,就算到如今,他也不能拿著後宮爭寵的“小事”去廢後。


    誰家少年不慕艾,他想象過無數次自己的妻子會是多麽美好的存在,結果太後一言而決,哪有他說話的份,倘若是個能夠母儀天下的賢良皇後,他自然無話可說,但郭皇後……他這輩子真正知道討厭一個人的滋味,直到現在,他也無法承諾什麽,宮妃時常向他抱怨,可他又有什麽法子?


    趙禎被拍著背,仿佛心裏有什麽也被一道治愈了,他親了親既醉的臉頰,有些脂粉膩人,他輕聲道:“不會太久的,朕要真真正正地和秦娘喝一次合巹酒。”


    既醉再次輕輕地拍了拍趙禎的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輕聲說道:“本來想明天再說的,有些煞風景,可是良人這麽難過,還是哄哄你好了。”


    趙禎正在既醉懷裏磨蹭,他最初驚豔的是既醉的成熟風韻,之後相處又覺得美人尤物風情媚惑,今日又感受到了一種母性溫柔,正是意亂情迷的時候,被一隻素手輕輕帶著向下,向下……忽然按在了小腹上。


    趙禎呆了一下,既醉朝他彎唇一笑,“良人要做父親了,開心嗎?”


    趙禎似喜似悲,喜得眉毛上揚幾乎要飛起來,悲得眼眶含淚差點哭出聲來,雖然和秦娘有了孩子很開心,但是今夜,可是他期盼已久的的洞房花燭夜啊!


    第12章 天子貴妃(12)


    趙禎十三歲登基,比起其他宋國君主,妃嬪實在少得可憐,他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事實上龐妃所生的小公主也不是他第一個孩子,隻是其他的孩子都沒能成活。


    按照皇室的規矩,早夭之子不計其名,所以雖然前頭已經有了好幾個“長公主”,但如今宮裏也隻有一個活著的小公主,趙禎有一段時間接連喪了三個孩子,在十七八歲精力最旺盛的少年期,他有整整一年都沒碰過女人,後來大約是想通了,也有可能是不想去想了,納了龐妃,又封了兩個美人,偶爾也去宮外獵豔。


    宋朝開國不久,正是鼓勵生育的時候,貧家急著嫁女,富貴人家也怕耽擱花期,正當年紀的婦人生產都是在過鬼門關,更別提那些身骨都還沒長成的少女,不是沒人知道少女不適合生育孩子,但在上層階級平均壽命都不過六十的時代,誰家能把女兒留到根骨長成的年紀再出嫁?


    例如包拯,他的原配夫人就是早逝,朝中的士大夫們十個裏也有八個續過弦,這還是生活比較優渥的階級了。


    帝王少子有時候也是自身原因造成的,妃嬪入宮的年紀都很小,少女的那幾年是得寵的花期,而等到了生育的最佳年紀,已經算是後宮的老人了,入宮的新人仍舊青蔥水嫩十五六,生下的孩子豈有健康的道理,古來的多子君王,其實多半都有些喜愛年長婦人的癖好。


    趙禎至今還沒生下皇子,倒不是他貪圖新鮮,而是和郭皇後一批的妃嬪大多喪過孩子,他不大願意去,偏偏這些人的年紀才是最合適生養的,之前他沒有親政,大臣們也隻好從後宮方麵催促他,越催越喪,越喪越催,成了個悲劇的循環。


    對於既醉懷孕這件事,趙禎極為重視,洞房也省了,太醫院在職的太醫在殿外直接排成隊,得出的結論大差不離,娘娘身子骨非常健康,脈心有力,沒有絲毫不好的征兆,加上……前頭還生過兩個孩子呢,這第三胎理應更加順遂。


    趙禎聽了滿耳朵的生育醫理,看著愛妃妝容精致的美人麵,腦子裏忽然升起一種不合時宜的念頭:怪不得民間生育過孩子的寡婦受人追捧。


    想起寡婦,就想起那個死掉的陳世美,趙禎不怎麽介意陳世美這個死斷袖,但確實有一點心虛,畢竟愛妃當初來到汴京的時候,陳世美可還沒死呢,雖然其中的因果比較複雜,但從結果來看,他殺人奪妻的事跡也許是要被記入帝王野史裏的。


    罷了,後世的事,交給後世去議論吧。


    既醉原本還想等太醫走了之後再蹭點龍氣補補,卻不料平日裏一勾就上手的趙禎忽然立地成聖,別說是給龍氣,就是被摸一下手都立刻縮回去,躺在既醉身邊,扮演一根木頭。


    既醉撩撥了許久,木頭忽然背過了身去,口中喃喃有詞,既醉攬住這根堅貞不屈的木頭,舔了舔他的耳垂,把耳朵側過去,卻聽他在念清靜經。


    趙禎的記性不錯,清靜經背得一字不差。既醉聽得索然無味,踹了這木頭一腳,也躺平睡了。


    隔日趙禎就宣布了這個好消息,昨天宣太醫的動靜本就不小了,藏著掖著隻會引人注意,何況懷孕這種事情在後宮裏是少不了的,就算是今年,除了順利生產的龐妃,宮裏還有個才人懷孕五個月沒保住流了胎。


    反倒有人因此高興,畢竟寵妃有孕,得耽擱一年才能承寵,一入宮就成貴妃,這位新主子來得氣勢洶洶,卻一入宮就失了一年聖寵,去年龐妃有孕,如今出了月子,不也被冷待了?


    至於即將生下來的孩子,後宮的妃嬪都有些麻木,這些年宮裏死的孩子真不少了,何況就算生下來,萬一是個二公主呢?倒也很少有人在意。


    郭皇後雖然在意得不行,但上次被當眾斥責,甚至貴妃入宮都不允許她去觀禮,她倒不是笨人,知道官家是在防著她對新人發難,太後那邊又實在指望不上,所以她雖然惱恨,但總算沒有立刻做點什麽。


    就在後宮各處都在觀望,看官家下一個寵幸誰處的時候,立秋當夜,劉後宮裏傳來聲聲悲泣。


    原本被診斷還有二三年壽數的劉後傍晚時忽然念了幾聲昭陽,那時宮中的仆婢並沒有放在心上,不料晚間準備給劉後擦洗時卻發現人已經僵了,消息傳到趙禎宮裏的時候,趙禎人不在,正在前殿聽大臣奏事,他這些日子十分勤勉,力求在朝政上花光全部精力,免得佳人相邀時,還有餘力起反應。


    驟然聽聞噩耗,趙禎愣了片刻,悲痛還沒浮上心頭,腦海裏卻忽然浮現出方太醫離宮那日的身影,方卿他那天……好像挎著藥箱跑得飛快?


    將胡亂的思緒撇出腦海,趙禎終歸還是發出了孝子的哭泣聲,坐也坐不住了,腿一軟跪在地上,哀聲痛哭起來,奏事的兩個大臣連忙相扶,跟著落了幾滴淚,還哭著勸慰君王不要悲痛傷身。


    太後大行,喪禮辦得極為隆重,劉後攝政臨朝近十年,朝中依附她的官員不勝枚舉,雖然很多人都在盡力撇清自己,但也不乏有深受恩典者為此痛哭流涕,趙禎雖然也很傷心,但這局麵是容不得他傷心太久的,喪禮奠儀一應儀式都要他這個孝子來辦,昭陽那邊是半點都指望不上,好在太後的陵墓是一早定下的,要與先帝合葬,省去了太多事情。


    但就在這時,忽然有禦史奏報,稱劉後並非天子生母,天子生母為前兩年去世的李順容,當初先帝去世,劉後將李順容與其他先帝妃嬪打發去皇陵守靈,李順容病故後,劉後薄葬之,如今劉後與先帝風光合葬,卻置天子生母,那位簡單葬於妃妾陵寢的李順容於何地?


    趙禎拿著奏折,腦子裏一下子嗡嗡起來。


    他幼年時曾見過那位李順容,那時她的地位更低,隻是個才人,他偶然見了就覺得親切可喜,和宮人問了幾句李才人的事,之後就因為進學忙碌而忘在腦後,直到父皇駕崩,劉後命妃嬪前往守靈,他再也沒見過那位見之親切的宮妃。


    他這輩子,隻見過生母一麵?


    趙禎冷靜了許久,開始著人挨個詢問,也許是劉後去世沒了顧忌,被他問及的宮人大多告知了他詳情,也有些人堅持不肯說,他也沒有過多為難,隻是一點點拚湊出了事實。


    劉後曾是匠人妻子,被父皇看中納為私有,那時父皇還是親王,不敢將人帶進府裏,隻好養在外宅,後來父皇做了皇帝,便把劉後接進宮裏做了妃嬪,那時劉後年紀已經不輕,後來侍女李氏承寵,生下了他。


    因為宮中少子,父皇寵愛劉後,假稱他為劉後所生,他寵愛一個人,便要在他生前死後都庇佑她榮華富貴,至於他的生母,在父皇眼裏不過是個借腹的侍女罷了。


    趙禎呆坐了很久,直到既醉輕輕用茶盞碰了一下他的臉,初秋尚暖,他卻是滿臉霜寒,被溫熱的茶盞碰得渾身一個激靈。


    既醉剛剛顯懷,穿著一身華貴衣袍,卻不怕髒,見趙禎在地上坐著,也撩了衣袍在他身側坐下,不說話,隻是把茶盞遞給他,示意他喝。


    趙禎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幹啞,幾乎要流血,他喝了一口,發覺是用梨子熬的湯,不怎麽甜,卻如甘露滋潤了他的喉嚨。


    眼眶裏的熱意再也控製不住,趙禎將梨湯摔在一邊,抱著既醉,大聲地哭嚷起來。


    “朕不知生母啊!他們怎麽能這樣?憑什麽能這樣?朕隻見過她一麵……她住在冷宮裏!憑什麽要讓我做劉氏的兒子?她有多狠心,拿走別人的兒子,還要薄待於她!”


    皇宮裏一般會有些偏僻宮室安置一些或是上了年紀或是地位極低的妃嬪,冷宮隻是一個籠統稱呼,住在冷宮,代表的是比一般宮人還不如的日子。


    既醉輕輕揉了揉趙禎的腦袋,“想哭就哭吧,門口的宮人我都遣遠了。”


    趙禎哭得更大聲了,到最後不似哭聲,更像嚎叫。


    直到夕陽落下,無人掌燈的殿內漸漸昏暗下來,趙禎的聲音才漸不可聞起來,他哭累了,從抱著既醉的姿勢變成了窩在她懷裏,是個宛如幼童抱母的姿勢。


    說到底,劉後並沒有對他灌注太多的愛,有了他之後,劉後高齡產下昭陽,先帝與劉後二人將昭陽愛之如珍寶。從小昭陽可以在宮裏大哭大鬧,他卻連腳步快了幾分都要被斥責,昭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他卻少有發言的權力,昭陽還在膩著和劉後撒嬌,他已經被管束成啞巴,漸漸地,不喜不怒,溫吞內向。


    生母尚且有恨,何況是借腹仇人,可偏偏他知道實情的這天,這對恩愛帝後都要夫妻合葬了。


    趙禎哭得滿麵淚痕,在既醉懷裏抽噎著,哭了一個下午,耗盡了他全部力氣,他抱住既醉的腰,臉貼在她的小腹上,仿佛能感受到裏麵的小生命,貼著貼著,力道漸小,他睡著了。


    第13章 天子貴妃(13)


    到了第二日,趙禎冷靜了許多,他本就是這樣的人,發脾氣不過夜,想得很多又很少有決斷,更何況先帝下過明旨要與劉後合葬,他這個做兒子的在法理上無法抗衡。


    既醉知道,現在的人講究事死如事生,貴胄建造巨大的陵墓,陪葬大量金銀珠玉,認為能夠在死後的世界裏去享福,卻不知道陰曹地府一筆勾銷,她也沒法去勸趙禎什麽,隻是道:“母親那邊,不要去打擾她清淨了吧,單獨厚葬就是,想來她也不願意的。”


    既醉說的是趙禎一開始想的,把生母李氏一並遷入皇陵,甚至就要葬在主墓裏,將劉後隨葬一側,解氣歸解氣,但按照如今事死如事生的觀念,先帝既然愛重劉後,那麽即便和李氏同葬主墓,又怎麽願意厚待她?生前不得寵愛,死後硬要合葬,確實是擾了李氏的清淨。


    趙禎其實也想通了,隻是仍有些心結,既醉又勸他,“李家還有血脈在,陛下多多照顧生人,比別的強,但也要防止李家恃寵橫行,那就更影響母親後世名聲了。”


    這倒是和趙禎所想不謀而合,他悶聲說道:“劉家這些年借著劉後作威作福,朕要照顧李家,也要懲治劉家,至少那幾個……”


    劉家人丁本來不旺,直到出了個煊赫寵妃,在劉後一生榮寵的間隙裏也沒有閑著,逐漸發展成了標準的外戚家族,家中子弟有能力的入朝為官,沒能力的做了橫行霸道的紈絝,紈絝是居多的。


    其中有幾個和趙禎同齡的劉家小輩,日子過得真是皇帝也趕不及,家中姬妾幾十人,強占百姓農田,隨意打殺下仆,家中豪奴出門斂財,至於欺行霸市,都是常有的事,趙禎多次想要處置,都被劉後隨意壓下了。


    既醉揉了揉趙禎的頭,對他笑了笑,說道:“陛下已經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趙禎不太習慣被摸頭,他的眼睛還是紅腫的,聲音也悶得厲害,“不該在秦娘麵前哭的,秦娘現在都把我當成孩子了。”


    既醉把他抱在懷裏,柔聲說道:“隻是覺得良人現在需要被當成孩子,咱們在屋裏呢,出去了一定不讓別人知道。”


    趙禎閉上眼睛,伸手又摸了一下既醉的肚子,顯懷的肚子不是軟的,稍稍有些硬,裏麵的胎兒大約還沒成型,趙禎卻仿佛感受到了孩子的呼吸,他聞著從既醉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忽然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


    劉後的葬禮仍舊是辦完了,趙禎沒有讓人把生母遷進皇陵,而是在原先的墓地基礎上重新建造陵墓,因為這一筆錢全從帝王私庫裏出,倒也沒什麽反對,趙禎又為生母追封太後,以太後規格重新下葬。


    等到這兩次葬禮辦完,趙禎直接對劉家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劉家在朝的官員全部貶謫離任,從油水豐厚的實權部門降至低階閑散虛職,劉家作惡的紈絝,上至劉後親侄,下到旁支奴仆,全部徹查罪行,如此劉家便有十幾個人頭落了地,更多的人被牽連進去處以刑罰,在先帝朝煊赫幾十年的外戚大族就此樹倒猢猻散。


    至於李家,人口實在很少,也沒有什麽作奸犯科的本錢,活成了小老百姓的樣子,還有些在汴京活不下去,流落到地方鄉鎮去了。為了不讓李家步入劉家的後塵,趙禎沒有大肆封賞的意圖,除了李後的親哥哥給了個官位,其他親戚都隻是賜錢營生罷了。


    一切塵埃落定,沒等趙禎鬆了一口氣,就聽聞郭後邀請昭陽公主進宮,不等兩人會麵,他匆匆派人攔住要進宮的昭陽,最近這些日子後宮裏一片風平浪靜,導致他都忘記了郭皇後這個人,郭皇後和昭陽見麵,隻要想想他都覺得腦殼疼。


    時隔小半年,趙禎再次見了昭陽公主一麵,他對這個妹妹一向是避讓為主,這是從小被養出來的習慣,他和昭陽年紀相仿,從小在劉後宮裏,一旦兩人產生了什麽矛盾,總是他被斥責,久而久之,他對昭陽甚至有了一點畏懼心態。


    但今日相見,看著昭陽氣怒又憔悴的麵容,趙禎恍然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再害怕她了。


    昭陽的妝容很漂亮,眼裏的血絲卻不比忙著報複劉家的趙禎少,趙禎坐著,看著她道:“昭陽,劉家的事你已經知道了,朕也不再說什麽,宮裏已經不再是你的家了,你往後住在公主府裏,朕不去管你,隨你是想再嫁個駙馬,還是養些玩寵,朕能給你的就這麽多,你往後不要進宮裏來了。”


    昭陽死死瞪著他,口中道:“趙受益,如果不是母後抱養你,你……”


    趙禎平靜地道:“父皇一生有六子,朕為最末,五位兄長早夭,唯有朕活著,朕是子憑母貴,還是母借子榮,不是你張口說說就能顛倒黑白的。”


    昭陽冷笑,“若我是男兒,豈有你這婢生子作威作福的道理!你可知父皇有多愛重母後?你不過是個奴婢生的,在宮裏做了那麽多年的外人,如今倒是威風起來了,趙受益,你要是有膽,今天賜死本公主,讓本公主去陰間和父皇告狀!”


    趙禎看著她,忽有所覺,“你早知道這事?”


    昭陽不回答這個,但從她的表情裏可以確定,趙禎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同樣冷冷地說道:“帝後恩愛,何來那麽多妃妾子女,朕至少問心無愧,你怪自己不是男兒,怎麽不怪父皇沒扶持你做女皇?朕進學時,你在挑剔珍玩,塗脂抹粉,打罵宮婢,你要怪就怪你父皇母後,朕又欠你什麽?”


    昭陽慣會強詞奪理的,趙禎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了,擺了擺手,讓人把昭陽架出宮去,看著那雙含恨怨毒的眼睛,他想了想,說道:“派遣禁軍守衛公主府,遣散家將,她既然不想過公主的日子,就做個圈養後宅的婦人吧。”


    趙禎一般情況下不是太刻薄的人,但昭陽和郭皇後混在一起,這兩人一旦誰失心瘋了要報複他,天子有重重守衛,後宮那邊卻是攔不住的。


    這會兒也入冬了,既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趙禎最開始還和既醉躺在一張床上,近來也不敢了,在內殿又安置了一張床榻,就睡在邊上,偶爾既醉想要翻身或是下床,都不用喚宮人,趙禎自己就醒了。


    公主那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趙禎也沒有別的顧忌了,命人下旨廢去郭氏皇後頭銜,改為淨妃,遷居別殿,旨意上自然沒有這麽明白,隻稱郭氏常年無子,自願出家入道,郭皇後家族凋敝,這些年幾乎都是靠著劉後的威風行事,如今天子生母之爭的風頭還沒過去,廢後之事也無人轉圜。


    郭氏大叫冤枉,她邀請公主進宮雖然有些別的想頭,但也確實沒有想過趙禎和昭陽兄妹一場,彼此的關係能鬧得那麽僵,她本想著出了劉家的事,陛下但凡想要安撫一下公主,也會在這個時候給她些臉麵,不料公主那邊居然能和這個天子兄長吵起來,還被軟禁府中再不得出。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先帝榮寵再深,那也是先帝了,如今在位的天子他任免官員,提拔心腹,甚至施行酷刑,外頭的名聲那麽壞了,早不是那個可欺的溫吞兄長了,公主怎麽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


    郭氏氣苦萬分,但聖旨都下了,她就算不自願,還能怎麽辦?今日是自願修行,要是鬧了起來,也許明天就是暴斃而亡了。


    就算有千種不甘,萬分委屈,郭氏還是被遷離後所,做了道姑,趙禎忙了兩個月,臨近年關,總算是完成了所有預期。


    汴京這幾年天時不好,雪下得早,郭氏離宮後不到十天,就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雪天吃羊肉是最愜意的,趙禎近來也不怎麽在前朝那邊待著,常常膩在既醉宮裏,這宮殿原先有名字,板板正正不大好聽,既醉來了之後,趙禎就給改了名,叫雲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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