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看了一眼窗外漸升的明月,隻道:“太晚了,回去吧。”


    雷純忍住了沒再問下去,輕柔一禮,款款離去,蘇夢枕走到窗邊,靜立許久,才壓下心頭的反胃之意,對門口的茶花道:“倒一杯清水來。”


    他應該再也不會和雷純見麵了,一見到她,便想起那日哭著回眸的既醉,無法再帶著欣賞的目光去看待雷純的矜貴姿態,甚至厭煩到反胃的地步。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心已憐鵲,如何見鳩。


    第69章 金風細雨(11)


    迎戰關七的時間定在明日傍晚, 既醉對關七的好奇心比對雷損的還大——她一直以為自家娘親的哥哥要麽是死了,要麽是殘了,怎麽還好端端地做著什麽迷天聖主, 讓雷損如臨大敵?


    她想不透這些, 也沒處去問,金風細雨樓的情報組織是這幾年建立的,對於許多江湖過往了解得還沒她清楚, 至少她娘當年的地位實在不算低,隻是難免又得拉下臉麵去找蘇夢枕, 求他明日仍然帶著她一起去。


    她想見見關七,這會兒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親手弄死溫小白的事了, 隻有一股火在心裏冒出來。


    她和招娣在外麵幾經生死,招娣一直覺得哥哥已經死了, 不然不會不來找她,為了這個,她每天要多罵溫小白和雷損二十次,關七怎麽有臉好好地待在汴京,現在還要覬覦上了溫小白生的女兒?


    蘇夢枕回來得倒不算晚, 金風細雨樓兩支部隊都在等他從小閣出來, 既醉算算時間, 和小賤人喝一杯茶的時間還是有的, 難免有些酸酸的, 一見蘇夢枕下樓,就狐裏狐氣地嬌嗔起來, “公子見了未婚妻,連時辰都忘記了,難為別人站得腿疼。”


    她說著, 像模像樣地揉了揉腿,她確實是不忿的,蘇夢枕在樓上會情人,幾千個手下站在樓下等,最令人生氣的是她也是這幾千人裏的一員。


    蘇夢枕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既然腿疼,不如雇個馬車回去。”


    他這話聽上去很像是一句譏嘲,既醉本想瞪他,又想起還有事還求他,癟了癟嘴,準備騎上她那匹漂亮白馬,這是金風細雨樓配發的,連蘇夢枕來時都是騎馬。


    此時卻聽刀南神悶聲說道:“樓子裏在汴京還有些房產,不如送關娘子兩套,讓她下次來汴京也有處落腳。”


    既醉人已經在馬上,聽了這話愣了愣,汴京的房價和外頭的房價可是天差地別,金風細雨樓對手下這麽大方的嗎?一送就送兩套?


    蘇夢枕語氣仍舊是冷淡疏離的,隻道:“供職不到兩月,沒這個先例。罷了,城東還有幾處空宅子,明日事了,讓她挑一處去官府過戶。”


    既醉聽明白了,兩套變一套了,她有些高興,又有些不滿,覺得刀南神都說了兩套,蘇夢枕還要扣下一套來,實在不是個大方人。


    她卻不知道,刀南神說的是金風細雨樓統一置的房產,地處城南,大多是獨門獨院。所謂東富西貴,北窮南賤,城南不算是個好地方,金風細雨樓都是成片成片買地,大量安置樓中子弟的家眷,送一套難免顯得摳門,所以刀南神說送兩套,他也是精細慣了的人。


    而蘇夢枕說的則是老樓主在時替心腹愛將置辦家業的城東大宅,老樓主仁義,一向把愛將當兄弟,替兄弟置產自然不會差了,刀南神自己在那兒也就一套房產,那裏最少都是二進的宅院,價值極高。


    房子再好,也是明天才能到手,今日既醉還是得跟著大部隊回去,她騎在馬上晃晃悠悠的,沒走出一截路,就見楊無邪站在路口,身後跟著一輛四頁開窗的大馬車,對著蘇夢枕笑道:“天晚了,都雇不到像樣的馬車,公子和關姑娘一起坐吧,秋日天涼,別著了風。”


    蘇夢枕愣了愣,他說讓既醉雇馬車,那時並沒有想過自己的事,見她不當回事,隻讓楊無邪去辦,可一向和他萬分默契的無邪這次像是失了靈,幾千人的部隊騎馬行走,讓他坐著馬車?又不是嬌氣佳人,像什麽樣子?


    他在馬上猶豫,既醉可不猶豫,一見那馬車就毫不留戀地下了馬,幾步竄了上去,整隻狐狸仰麵躺在馬車廂裏,四周居然還空出好大的位置來,實在寬敞漂亮又十分舒適。


    刀南神眼睛一亮,跟著勸道:“公子快上馬車吧,外頭都起風了,一會兒又咳上了怎麽辦?”


    茶花嘴笨,他直接拉住了蘇夢枕的馬韁繩不讓他走了。


    既醉原本不想和蘇夢枕一輛車走,但又一琢磨,她還要求他辦事,在馬車上說不是正好?


    她等得急了,見外麵沒什麽動靜,自己撩開馬車簾,探頭出來,招招手,笑眼彎彎地道:“公子,來呀!裏麵寬敞得很呢。”


    其他人勸,蘇夢枕一個字都不聽,可既醉這麽笑著和他招手,莫說是蘇夢枕,就是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情不自禁地生起了一股哪怕刀山火海,黃泉十道,也要跟著走的念頭。


    蘇夢枕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上的馬車,他正襟危坐,身側佳人卻沒有絲毫不自在,一會兒在車廂裏坐坐,一會兒站起來摸摸窗戶,探出頭回頭看看那騎著馬的大部隊,還隔著馬車和楊無邪說話,笑著道:“楊總管,你也上來坐啊。”


    楊無邪騎著馬,眼神透露著堅毅,“不,我喜歡騎馬。”


    既醉半靠在窗邊,即便隻能看到她半張臉,蘇夢枕也能想象得到她看楊無邪的表情,所以楊無邪騎在馬上,眼裏隻能看得到他的馬,仿佛那匹平平無奇的黑馬極為吸引人。


    楊無邪不肯上來,既醉又到了另一邊的窗戶靠著,對刀南神招手,“您老也上來坐坐吧!”


    刀南神仿佛年紀大了耳背,視線一直斜著看向另一側,絕不去看既醉一眼。


    既醉折騰了好長一段路,才算是安靜了,出了汴京城門,路開始有些顛簸,她坐在蘇夢枕邊上,托著下巴看他,忽然開口說道:“公子,這麽看你倒也不算難看。”


    蘇夢枕本是閉著雙眼的,聽了這話睜開了眼睛看著既醉,他似乎有些怔住了,“我難看麽?”


    這年頭,大多女人不怎麽敢去看男人的眼睛,更別提兩個人對上視線,既醉卻不閃不避的,盯著蘇夢枕又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你的眼睛看人的時候有點可怕,閉著眼睛會好看一些,臉白得像紙人,鼻子高高的,嘴巴顏色淡了一點,而且瘦得見骨頭了。”


    她作出了這樣一番品評,蘇夢枕倒也沒有生氣,隻是說道:“很久沒人說過我的長相了。”


    蘇夢枕本就不是靠長相吃飯的人,幼年時許多人誇他眸正神清,不想今日卻被說眼睛可怕,大約是這些年的江湖閱曆帶來的吧,他笑了一笑。


    既醉忽然說道:“笑起來就不可怕了,你為什麽總是冷著臉對人呢?”


    蘇夢枕淡淡地道:“因為很多時候,笑不出來。”


    不知是他這個回答哪裏不對,蘇夢枕就見小姑娘笑得眼淚都飛出來了,他不知這有什麽好笑,掏出一張幹淨的熏過香的帕子遞給她。


    既醉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隨手放在一邊,察覺到蘇夢枕此時的心情明顯要比剛從合樓出來的那會兒要好得多了,既醉眨了眨眼睛,拉了拉蘇夢枕的衣袖,搖了搖,眼裏蒙上一層漂亮星光,“公子,明天帶我去看看關七,好不好?”


    要是換了別的什麽人,這會兒骨頭都軟得可以下麵條,蘇夢枕卻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今日看雷損,明日看關七,你有多少人想看?”


    既醉搖搖頭,眼巴巴地道:“就關七一個,再沒有別的了,他是我舅舅,我娘和我被逼遠走,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他還這麽威風地待在汴京,我就是想看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有什麽苦衷的話,那以雷損表現出來的忌憚,關七實在是個可以收攏起來的報仇力量,蘇夢枕也想了想,說道:“明日你待在合樓上,如有不妥,自行逃脫。”


    既醉剛露出一點笑臉來,就聽蘇夢枕冷聲說道:“倘若關七可以合作,風雨樓就聯合迷天盟給六分半堂一擊重創,如若不能,按原計劃進行,關七會死。”


    既醉哦了一聲,不覺得蘇夢枕有錯,關七如果可以做她的好舅舅,那什麽事都沒有,如果不能,那死就死了吧。


    此後一路無話,既醉一向是得了好處就不再使力,蘇夢枕雖然見她的次數不多,卻也莫名了解這一點,隻覺得好笑,也沒有再說什麽。


    隔日合樓上,既醉穿了一身紅衣,挑了一把還算漂亮的劍,一頭烏發別無贅飾,簡單紮在腦後,隻有一點碎發無法收攏,垂在一側臉邊,本是男兒氣的打扮,卻因為這碎發多了一抹誘人的嫵媚。


    溫柔和白愁飛也在合樓,見了既醉這打扮,低頭看看自己同樣一身紅衣,隻覺得自己狼狽異常,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白愁飛沒有去安慰她,望著既醉好半晌,才慢慢地說道:“紅衣如火,燦若雲霞。”


    溫柔擦了擦眼淚,哭著說道:“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昨天看到我這麽穿了,她……她怎麽能穿得這麽好看?”


    既醉瞥了不遠處的溫柔一眼,她當然是故意的,昨日這刁蠻丫頭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她勾引蘇夢枕,她難道是什麽好脾氣的狐狸嗎?她不光要穿紅衣,還要連穿一個月。


    第70章 金風細雨(12)


    既醉見到了雷純, 她一看就知道那是雷純,長得和溫小白有八成相似,打扮得和溫小白十分相似, 遙遙立在路口中間,背影單薄,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她看上去是惹人憐愛的,脊背卻十分挺直, 顯露出楚楚動人又百折不撓的風姿。既醉很討厭她,手裏拿著個蘋果在啃,準備一會兒啃完拿果核砸雷純的頭。


    此時是傍晚, 夕陽斜照, 寂靜的長街忽然傳來鐵鏈輕響,既醉從樓上向下看去,正見一行兩個蒙麵人推著一個黑色囚車緩緩從長街盡頭走來。


    囚車裏坐著個人,手腳上扣著鐵鎖鏈,他坐在囚車上, 雙眼茫然, 形如白癡,被推著走到路的正中, 一個蒙麵人見到了路口站著的雷純,便輕聲說道:“七爺,雷姑娘就在那兒。”


    既醉震驚地看著關七, 他長得和招娣一點都不像,分明應該是個中年男人,卻長了一張孩子般的臉龐,沒有經曆半點滄桑,仿佛是隻長到少年便停止了發育, 偏偏縮在囚車裏的個頭一點都不矮小,他茫然著坐在那裏,順著蒙麵人的手指見到了雷純。


    雷純穿著一身水綠色的裙子,溫小白穿衣服有個習慣,便是隻穿單色的,雷純便像溫小白那樣穿了一身單色的水綠色長裙,關七看到她,眼裏的茫然漸漸消退,露出些溫柔的神情來。


    關七的眼睛仿佛隻能看到雷純,滿是愛意,“你來,跟我回去。”


    雷純沒有回答他,她鎮定地站在原地,身前護著四名持劍婢女,目光清冷如水,此時白愁飛已經飛身出去,連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雷媚一起殺向關七。


    白愁飛用的是他的成名絕技“三指彈天”,指力發出猶如火器彈丸般威力驚人,雷媚使劍,她的劍比既醉要高明太多,約等於三分之一個西門吹雪,兩人合力殺向一個手腳都被鎖鏈緊緊禁錮著的人,並且如臨大敵。


    白愁飛的指力落在關七身上,如泥牛入海,雷媚的劍氣淩空殺至,被關七一指彈落,雷媚急忙飛掠而去,逃得遠遠。


    而白愁飛一步不及逼得太近,人已至囚車前,關七便同樣使出了白愁飛的“三指彈天”,輕輕伸出三根手指對準白愁飛,白愁飛麵色大變,驚恐地看著那迫近的手指,隻覺性命將離。


    就在這時,雷純大叫道:“你不要殺他!”


    關七的手便停在了白愁飛的額頭前,不僅指頭上的勁力,竟連周身那扭曲至極的護體罡風都平靜了下來。


    白愁飛完全不敢動,就在此時,一柄清豔的刀快如殘影,架在關七肩頸之間,伴隨著兩聲壓抑不住的咳嗽,蘇夢枕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靜靜地看著關七。


    關七也看著他,看向他手中的刀,蘇夢枕又咳了幾聲,但他持刀的手非常穩,一直到看著白愁飛驚恐地向後挪了幾步,才收了刀,輕聲道:“我不殺你,因為那一刀是暗算才能得手。”


    一道灰影忽然淩空越起,掌中結印襲殺而來,關七的周身忽然遍布劍氣,口中卻還是喃喃地道,“為什麽不殺我?為什麽不殺我?我不領你的情……”


    灰影是雷損,這個枯幹醜陋的老人此時臉色猙獰,大聲喝道:“純兒!”


    雷純連忙對關七叫道:“請你不要動手!”


    關七看了她一眼,身上的劍氣便消弭了,雷損一刀殺至,關七竟然呆呆地站在那裏,既醉站在三合樓上,手裏啃了一半的蘋果啪嗒砸在關七頭上,嘴裏罵罵咧咧起來。


    “她讓你不要動手就站著等死?溫小白偷了你的腦子嗎?沒了女人就不要活了嗎?關七,你這個下賤東西!”


    關七茫然地抬頭看向既醉,此時雷損棄印用刀,刀已經迫在他眼前,關七的視線對上既醉的眼,忽然頭疼欲裂,一身“破體無形劍氣”頓時失控,將迎麵劈砍而來的雷損頓時炸成了一個血人,同時囚車炸裂,無數的鐵片鐵塊被劍氣炸飛,將長街四處破壞得更加徹底。


    街口的一側,一個年輕好看的白衣人一躍而起衝向雷損,他手中無刀也無劍,輕功卻縹緲驚人,硬抗了四道劍氣將雷損救走。


    雷純含著淚,忍住了沒有叫嚷,溫柔卻驚聲尖叫起來。


    尖叫令所有人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蘇夢枕的刀飛快地接下向他襲來的劍氣,同時不住後退避開劍氣範圍,卻也被傷到了兩處,白愁飛半張臉毀了容,一直退到了雷純身後,才咬牙捂住了血淋淋的臉。


    既醉沒想到自己罵了幾句竟造成這樣的後果,眼看著那白衣人救走血葫蘆似的雷損,氣得直跳腳,大罵關七道:“你追啊!追上去砍了雷損,你替招娣報仇啊!怎麽把他放跑了?狗關七!”


    關七捂住了腦袋,口中喃喃地道:“雷損是誰?招娣……我是關七,狗關七是誰?”


    既醉氣得哭了起來,從懷裏取出招娣的匕首,連著鞘一起砸向關七,關七看向那飛來的匕首,身上的破體無形劍氣忽然又消散了,他接住匕首,臉上的空洞茫然之色漸漸變成了孩子氣的歡快,他用稚嫩的聲音尖笑著說道:“我記起來了,你是妹妹!妹妹你看,那是小白,我們帶上小白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他的手指向雷純,既醉的嗓子都要罵啞了,同樣回以尖叫,“溫小白死掉了!我殺的!那是溫小白和雷損的私生女,狗關七,狗關七!”


    關七便愣住了,“妹妹殺了小白,妹妹殺了小白?”


    他痛苦地捂著腦袋,像個孩子似的蹲在了街上,大聲地哭嚎起來。妹妹殺了小白,他不能殺了妹妹,他的小白沒有了,妹妹還叫他狗關七。


    兩個人喊叫了兩個來回,既醉再也找不到雷損的人影了,氣得嗚嗚直哭,她也蹲在了三合樓上,抱著腦袋哭,長街寂靜,隻剩下兩聲交疊的哭泣聲。


    蘇夢枕忍住了疼痛,將左手和右腿上的劍氣洞穿傷簡單地處理了一下,看向抱頭痛哭的關七,和樓上同樣抱頭痛哭的既醉,按了按眉心。


    此役頗多周折,他再想不到名懾天下,令黑白兩道聞之色變的迷天聖主關七竟會是個瘋子,不過,雖然沒有和關七通氣,卻重傷了雷損,遠超了他的預期。


    推著關七來的兩個蒙麵人剛剛被當場炸死,迷天盟的人此時都在附近觀望,不敢靠近,關七走火入魔多年,盟裏的事務一向都是由手下代勞,如今關七離了特製的囚車,又一副瘋癲到不認人的樣子,誰敢去把他帶回迷天盟?


    此時雷純帶著驚魂未定的溫柔走到了蘇夢枕身邊,她來得遲,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關七身上,剛才戰時驚鴻一瞥見到既醉,便知是父親昨日提到的蘇夢枕身邊的女人,她向來是聰慧人,從既醉和關七的對談裏聽出了端倪,不免心中一沉,看向關七的眼神多了一重打量。


    父親極少提到母親,六分半堂之中大多認為她是父親之前的妻子關昭弟所生,但她隱隱有些察覺,因為父親幾乎從不懷念關昭弟,有時見到她傷懷,偶爾提到的名字便是“小白”,關七也叫她小白,她的母親是否與關七也有過一段情?


    雷純看著關七,似乎想要走近,蘇夢枕伸手攔住了她,輕聲說道:“關七仍有危險,你回去吧,回去看看雷堂主的傷勢。”


    雷純的目光在長街上掃了一圈,發覺剛才的變故傷及的埋伏人手實在太多,此時在場的蘇夢枕便足可鎮壓六分半堂的人手,即便心裏再不甘,麵上也還是柔柔一笑,再次看了一眼關七,發覺這人隻顧痛哭,竟不再看她一眼了。


    雷純轉身離去的時候,既醉正從三合樓上衝了下來,她臉上滿是淚痕,卻美得如同琉璃般脆弱,美得讓人心碎,雷純隻是和她擦肩而過,就幾乎被這種美麗逼得窒息片刻,她回頭看了一眼既醉的背影,聽見關七陡然大聲起來的哭叫,心中一冷。


    她從小不能習武,每次運功都覺得經脈疼痛劇烈,幾乎要死過去,但身處六分半堂這樣的環境,她又如何能夠安心做個不聞不問的大小姐?所以她便格外看重自己的美貌武器。


    對同樣美貌的溫柔,雷純可以心生憐愛,因為像溫柔這樣單純的女孩子對她毫無威脅,可對這個忽然冒出來待在蘇夢枕身邊的女人,她心中沒有任何欣賞讚美之意,隻有警惕。


    美貌是女人天生的武器,武器銳利到了極致就會傷人,持神兵過境,如何不叫人提起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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