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醉喜歡彎刀,劍雖直,難免多了些直來直往的無趣,而彎刀帶血,最能致命。


    蘇夢枕練不來大開大合的刀法,他便另辟蹊徑,將紅袖刀練得極陰至柔,淩厲詭譎,江湖人稱“夢枕紅袖第一刀”,他的刀法已經達到一種層麵上的極致。


    既醉在武學上極少遇到這樣的對手,連躺平都做不到,因為刀是彎的,向上帶時著實能要了人命,紅袖刀法尚未演練到一半,她已經哭出了聲,開始求饒,刀客並不心狠,猶豫片刻便準備收刀,倒是既醉離了刀,心裏空落落的,沒過一會兒又來摸刀。


    蘇夢枕咳嗽了幾聲,夜色下他的雙眼像一對燃燒著的寒火,他按住了不自量力的對手,輕聲歎道:“這回,我不再信你了。”


    刀出一百二十招,再度有狐狸求饒,這一次刀客置之不理,將一套刀法使得酣暢淋漓,隻見風急雨驟,隻聞狐鳴淒涼。


    既醉最後死不瞑目地倒在柔軟的床榻上,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怪不得人不喜歡幕天席地,原來是為了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既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黃昏,蘇夢枕立在窗前,聽見動靜回過身來,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映照得風采動人,既醉的心裏動了動,然後目光落在蘇夢枕的紅袖刀上,立刻收了心。


    她揉了揉腰,在床榻上磨磨蹭蹭片刻,就聽蘇夢枕道:“桌上有熱茶,我讓人備了飯菜……關七已在玉塔下麵叫了許久。”


    既醉連忙披了一件衣服去窗口看,果然看到關七兩眼烏黑站在玉塔下,像一尊鐵麵神。


    關七昨日到夜裏才被那七繞八繞的馬車送回了汴京城東的宅院裏,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既醉,於是馬車又把他往回送,一來一回到了玉泉山,楊無邪這會兒已經激動得沒有睡下,連忙又去哄關七,告訴他既醉已經睡了,關七被哄住了,但也不肯去睡,也不肯吃東西,隻是守在玉塔下麵來回轉悠。


    一轉悠就是一天。


    既醉喝了幾口熱茶,連忙穿戴整齊去底下,關七見到她就安心了,少年臉上滿是笑容,隨即笑容一呆,看著既醉道:“妹妹,有人打你了嗎?”


    關七看著既醉脖頸上的紅印,臉頰上的吻痕,孩童般的眼眸看向隨之而來的蘇夢枕。


    既醉隻覺得狐腦殼都在疼,“沒人打我……來吧,吃點東西,吃幾隻雞。”


    關七有些狐疑地看著既醉,撓了撓頭,還是跟著既醉去吃雞了。


    第77章 金風細雨(19)


    春去秋來, 自既醉來到汴京,已過去將近一年。


    這一年裏汴京勢力風雲變幻,六分半堂倒台, 金風細雨樓一統江湖,朝堂上奸黨自危, 奸相傅宗書請了諸葛神侯的師弟元十三限來護衛他周全,元十三限武功極強, 但也自矜, 不肯做個貼身保鏢,隻收傅宗書做了個掛名弟子, 然後將徒弟派出來隨侍傅宗書左右。


    既醉和傅宗書的相遇是在一個傍晚, 她剛從金風細雨樓切磋完刀法回來,因休息了一整晚,所以到了汴京就下了馬車,帶著關七在街麵上轉悠,遠遠地關七就看了一處茶樓的三層一眼,既醉武功沒有關七那麽強,但眼力也不差,順著視線看去,就見一行人站在茶樓欄杆處,有個中年男子定定地看著她。


    假如傅宗書再年輕個二十歲, 換上一張小侯爺似的俊俏臉龐,既醉沒準還會多看他一眼,但傅宗書隻是一個黑臉長須的醜陋中年人, 除了腦袋比其他人都大上一頭之外,實在沒什麽可取之處。


    於是既醉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準備離去時, 忽然有人從茶樓上一躍而下,盯著既醉許久,很不忍心地開口道:“這位姑娘,相爺想請你茶樓一敘。”


    既醉有好久沒遇到過這種當街搶人的戲碼了,她以前是把自己蒙頭遮臉擋得好好的,才一路從苗疆趕到了汴京來,在汴京待了一年漸漸鬆快了,不再遮麵,她自己佩一把劍,身後還跟著關七這樣的壯漢,極少有人不長眼睛來惹她,還是那句話,換個人既醉也許還會去瞧瞧,可傅宗書的賣相著實寒磣得很。


    “不用了,你們家相爺長得太醜了,我不想和他說話。”既醉哼了一聲,準備帶著關七離開。


    攔她的人名叫葉棋五,年輕男子哪有不愛美人的,他癡癡看了既醉一會兒,見她快要離開了忽然清醒,再次一步攔住了她,連忙道:“相爺隻是想請姑娘喝杯茶水,絕無他意的,姑娘上去了,說些好話……”


    既醉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她從來沒聽說過圖狐狸精好看要搶回去,還要狐狸自己去奉承的,人長得醜,想得倒是很美。


    關七忽然淡淡開口道:“我妹妹不想去喝茶,你最好也不要惹她生氣。”


    葉棋五輕蔑地看了一眼關七,在他看來,習武把自己的塊頭練得這麽大,一看就是上不得台麵的外家功夫,隻是看著唬人罷了,但凡他使出一招兩式,稍後這大美人兒就會跪在壯漢身邊哭著求他不要死。


    葉棋五名義上是傅宗書的同門,實則是他的護衛,傅宗書這人重欲好色,和蔡京一個路數,隻不過蔡京手段好點,看中了便登門納妾,妾雖然多了點,也是正當地弄人,傅宗書卻很愛強搶,搶來的民女玩膩了,要不賞賜手下,要不直接弄死,是決不會把人放回去的。


    做慣了這樣的事,葉棋五很難得才會心軟不忍,也就是看既醉美貌罕有,怕是相爺那等殘忍之人也舍不得玩死,才多勸了兩句,這會兒有心想展現一下自己,便亮出武器來,對著關七大喝道:“相爺行事,豈有你說話的份!”


    話音一落,他這輩子的話便說完了。


    葉棋五隻覺天旋地轉,下一刻人倒在地上,看著昏黃的天空,人死了一會兒,眉心才漸漸流出血來。


    關七一個指頭把葉棋五戳死了。


    既醉後退了兩步,她今日穿得可是新裙子,好在傷口很小,不僅沒有弄髒她的裙子,血甚至都沒流到地麵上。


    茶樓上的一行人顯然是驚了一下,傅宗書蜥蜴般的眼珠子動了動,啞聲道:“看來事不可為,算……”


    他話音未落,連一句遺言也沒能說完整,就被一個縱躍跳上茶樓的關七一腳踢死。


    關七還是迷天盟主的時候,這些奸黨聽聞他的名聲,走路都要避著他出行,但被既醉帶回去養了一段時間後,關七穿著普通的布衣,頭上紮著簡單的小啾啾,手裏沒有兵刃,老老實實跟在既醉身後,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壯漢隨從。


    這塊鐵板踢起來不僅傷腳,還傷命。


    對於關七突如其來的霸主風姿,既醉已經很習慣,關七不是個傻子,他是瘋子,他可以上一刻和小雞崽玩得開心,蒲扇大手捏一隻脆弱小雞都不會傷到一點點,也可以下一刻發瘋拆房,青磚厚牆打幾個窟窿都正常,隻是往往她一開口就能喝止。


    可今天既醉實在不想理會這幾條人命,那個被關七踢死的中年人,他長得實在很醜,被這樣的醜人肖想,漂亮狐狸毛都要炸起來了,所以死就死了吧。


    關七踢死了傅宗書之後,沒等到熟悉的喝止聲,他不能動用腦子,一用腦子就會很疼,於是像攆小雞一樣把傅宗書的幾個隨從都捏死了,然後跳躍下來,他身上沒沾一點血,既醉卻離他遠了一點,說道:“回去要洗澡。”


    關七不怎麽喜歡洗澡,喉嚨裏咕嚕了幾聲,還是點點頭。


    傅宗書的死在既醉和關七的心裏,也就是殺完人要洗澡去去血氣這一點分量了。


    但第二天卻在朝堂上引起了風雲震動。


    皇帝趙佶不大喜歡傅宗書,卻覺得這個丞相非常可靠值得信任,是他的肱股之臣,如今卻被江湖人當街打死!思及金風細雨樓的囂張,令他沒有窯子可逛,趙佶把龍椅拍得啪啪響,很是發了一通火氣,他要派兵鎮壓這群囂張的江湖人!


    諸葛神侯在朝堂上很難保持自己在府裏的淡雅風姿,他據理力爭地喝道:“關七乃是絕世高手,人又瘋癲,傅宗書撞上他被打死,和走在路上不巧被天雷劈死有什麽區別?如今江湖難得安穩,陛下要為一死人掀起滔天風浪不成?”


    趙佶都被震了一下,片刻之後,才唯唯諾諾地說道:“關七比起神侯如何?”


    諸葛神侯嗬嗬一聲,“欲敗關七,或可請家師援手。”


    趙佶抿著唇不說話了,蔡京比傅宗書賣相好看得多,長須微動,開口歎道:“關七武功蓋世,一時奈何不得,但金風細雨樓盤踞湖北,疾在顱腦,痛在腹心,神侯何必事事為金風細雨樓說項?”


    趙佶又活泛起來了,他一貫認為自己大權在握,軍士百萬,金風細雨樓不過是小打小鬧的一點江湖人組成的勢力罷了,他看不順眼很久了,蔡京提出此言,正和他心意。


    此時蔡京又道:“何況關七也有法可治。”


    至於怎麽治,他就不說了,諸葛神侯費盡唇舌也沒能讓趙佶心思動搖,他已經兩個多月沒有逛青樓了,李師師離了汴京就沒了蹤影,找都找不到,那些願意伺候的名妓他又沒興致,離了青樓楚巷的環境,就沒那個賣笑的氛圍了!


    在奸黨的極力鼓動下,圍剿金風細雨樓的的政策就此定下,趙佶還把兵權交出了一部分給蔡京,他還留了個心眼,將一部分忠誠的京師駐軍交給了諸葛神侯,他雖看不順眼神侯,但和對傅宗書一樣,覺得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說實在的,這份信任不如不要給了。


    諸葛神侯多雲淡風輕的一個人,都氣得在家圍著被褥喝藥湯了:京師駐軍養尊處優,戰力連邊軍都不如,金風細雨樓可是經常派人手來助軍的,對咱們這點家底還不清楚?你不去動他也就罷了,既然要去剿滅他,還不全力一擊打個措手不及,反倒一分兩半,留一半給他幹什麽?


    領兵攻打玉泉山的是童貫大將軍,單提這個人沒多大名氣,把他和蔡京放在一起就有了,所謂“打破筒,潑了菜,才是人間好世界”,筒是童貫,菜是蔡京。


    趙佶認定此番拿下金風細雨樓定然是一麵倒的勢頭,蔡京沒他這麽樂觀,認為打得肯定要艱難一些,主要難在高端戰力上,可以等到大破玉泉山之後,再請元十三限出關對戰蘇夢枕,蔡京收攏六分半堂餘下的財產時便起了這個念頭,金風細雨樓吃了大頭,他隻收拾一點殘羹冷炙就吃得流油,金風細雨樓經營得如此盛大,這不比艱難地搜刮些民脂民膏來得快?


    搜刮民脂民膏還要背上一聲罵名,打金風細雨樓可是剿匪啊,這是美名!


    處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出自身頹唐,金風細雨樓得訊極快,朝中就有他們的眼線,童貫打的是一個兵貴神速,蘇夢枕那邊得到消息,雖然很是驚詫,但還是第一時間組織好人手,將兵馬齊備,童貫號稱帶了三十萬大軍,風雨樓十萬子弟下玉泉,雙方短兵相接,呈現了一麵倒的勢頭。


    一麵倒的是宋軍。


    童貫的人頭不如傅宗書的頭大,瞪著眼睛看人,蘇夢枕把這個人頭端看了半晌,怔然說道:“我想將刀留贈後人,時勢卻至,這一戰,真要翻天覆地了麽?”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金風細雨樓之上,烏雲翻湧,有天人歎道:“仍是三十九歲?”


    另一天人也歎,“仍是三十九歲。他本要投入後世做一太平天子,卻撐著病龍之體再轉下凡,是憐這一世蒼生。”


    昔日柴世宗,病龍台前死,江山易手去,如今複來歸。


    第78章 金風細雨(20)


    既醉每次從金風細雨樓回來, 都要老實上許久。


    這一次更是,接連兩三天都沒什麽精神,於是又歇了一陣, 倒也聽人說起過軍隊調動的事,但朝廷偶爾也會搞些軍演之類的動作,打金風細雨樓這樣的事自然是對百姓隱藏消息的, 大勝自然可以誇功,沒勝之前就叫泄露軍機了。


    所以既醉這些天過得相當平靜,她養的雞已經可以吃了, 隻不過數目不多, 要數著吃才能等到新雞長成, 所以每隔半月才會關起門來美美地吃一頓,她其實對關七已經有些感情了, 自己吃一隻雞,還會給他留個雞翅膀。


    關七對於一隻格外好吃些的雞翅膀興趣不大,他是很好養活的人,隻要量大管飽, 既醉養他養得很省心。


    近來關七偶爾會在宅院一處涼亭上坐著,像在側耳傾聽著什麽, 既醉最近很容易累,例行勸了幾句就沒再管, 關七這樣的武功,還能從涼亭上摔下去不成?


    關七側耳傾聽, 聽的是歌聲。


    小白是很會唱歌的人,她的歌聲很動聽,經常會唱歌給他聽,關七想起小白, 總會有種莫名的憤怒,又有些揮之不去的念想,他大約曾想過很多次和小白,和妹妹,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快快樂樂過日子的情景,於是到了現在,仍舊想帶小白回家。


    歌聲很好聽,很像小白,每唱一會兒就會歇上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裏,關七就會變得很迷茫,他有一次轉到既醉的門前,唯唯諾諾地想問她能不能再養一個很像小白的人,可話說不出口,終於他決定自己先去見一下那個唱歌的人。


    關七是很容易走丟的,他並不認識路,所以既醉在他脖子上係了一個顯眼的紅色小圍兜,小圍兜裏繡著住宅地址,一遍遍地教過關七,走丟了可以把小圍兜拿給別人看,以他的武力,隨便揪住個人就可以讓人帶路回家了。


    夜闌人靜,那遠遠的歌聲再次響起,關七已不在屋內。


    “太師,這藥名為''一枝毒鏽'',天底下唯有這一份,製作這毒的人已經滅了口,關七喝了,隻要我們總堂主一唱歌,他就是一條狗。”雷純的四劍婢之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雷純一襲白衣立在屋簷下,神情冷若冰霜,蔡京看了她一眼,笑道:“對付江湖人,還是要靠雷姑娘的法子,隻要控製住了關七,殺了蘇夢枕,這金風細雨樓再大的聲勢,也要立馬倒台。”


    雷純沒有說話,喝了一杯茶,仍舊開口唱歌,唱的是哀愁的小調,是一個癡情女子等待情郎的絕唱,和她麵上的冷意完全不符。


    關七終於是來了。


    雷純看著他,像看一隻入籠的鳥雀,歌聲卻越發動人,淒涼哀婉,仿佛哭訴。


    關七看著雷純,腦子一時又糊塗了,他叫道:“小白,你為什麽唱這樣讓人難受的歌?”


    雷純又喝了一杯茶,手裏捧起另一杯茶,笑了笑,說道:“來,喝了它。我再慢慢和你說。”


    關七接過茶,一飲而盡,用那雙孩童似的眸子看著雷純,“妹妹說……”


    雷純的笑顏綻開了,蔡京也笑了起來,劍婢們都在笑,這一屋子裏的人仿佛都陷入了歡聲笑語之中,唯有關七沒笑,他懵懂地看著眾人,忽然捂住了頭。


    一枝毒鏽是極烈的毒,能讓人變成失去神智的傀儡,雷純在命人製這毒的時候想的是蘇夢枕,如今用在關七身上,讓他去殺蘇夢枕,也算物盡其用,她輕輕地唱著歌,忽然命令道:“去,去殺了關既醉,一個傀儡不需要兩個主人。”


    關七卻沒有動,他捂住頭蹲了下來,痛苦地大聲叫嚷,聲音忽然又低了下去,咕咕嚕嚕地說道:“我不要小白了,我不要小白了,我要妹妹,我要妹妹……”


    毒物剛剛入體,還要一段時間侵蝕神智,所以這一屋子的人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名震黑白兩道的迷天聖主像一條狗一樣在地上打滾,蔡京還用蒼老的聲音笑著,說道:“雷姑娘何必裝模作樣呢?關姑娘美若天仙,和蘇夢枕關係匪淺,你不過是恨得要殺了她。”


    雷純的臉色白了白,冷冷地道:“沒有這樣的事,關七唯獨聽她的話,自然要在毒性最強的時候殺死第二個主人。”


    蔡京笑得很是開心,仿佛見到一個口是心非的小女孩,心中卻是冰冷的,他不準備留關七,也不準備留雷純,蘇夢枕一死,他即刻就要送這兩人上路。


    黑夜無月,烏雲層疊,有圓盤形狀的不明飛行物在汴京上空逐漸下落,滴滴聲傳訊往茫茫宇宙之中。


    【檢測到三個星曆年前在中古星區域丟失的七號幼崽。】


    【幼崽生命體征大幅度下降,腦幹部分缺失,不明生物病毒入侵。】


    【申請醫療救助,申請醫療救助。】


    關七忽然在一片痛苦之中抬起了頭,眼前是雷純的裙擺,眼前是飛快掠過的一幕幕,他自一個奇怪的大圓盤上掉落,被撿回去,有了一對爹娘,和一個可愛的妹妹,他像一個正常人那樣長大,麵容卻一直停留在少年與孩童的交界處,因為他本身就是未成年的幼崽。


    有人在怪鳥的肚子裏飛,有無數座高塔裏住著人,鐵皮盒子貼地而行,大圓盤子飛向黑夜,無數知識湧入缺失的腦海,關七痛苦地嗚咽起來。


    既醉揉著眼睛走出臥房,看了看天上懸停的大圓盤,聰明的狐腦袋裏滿是茫然,我是誰?我為什麽站在這裏?為什麽天上有個大盤子飛在哪兒?什麽神仙法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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