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痛苦無助的模樣,我陷入了深深的罪惡感之中,不能原諒自己,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這時,殷尚忽地把自己的手放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幹什麽?!”我大驚失色,衝上前去要阻止他這種自殘的行為。


    “下次你要是再說謊被我抓住,那個兔崽子就死定了。不要以為我是開玩笑,我是非常認真的!”殷尚兩眼牢牢攫住我,不容我有任何閃避。


    “都出血了,不要再咬了!”我心慌地看著他滲血的手。


    “而且你告訴他,讓他以後放學之後直接回家,否則發生什麽事我可不敢保證。”沉靜可怕的聲音仿佛發自死神,在我耳中聽來如此陌生。殷尚把流血的手隨便往校服上蹭了蹭,隨手抹幹了唇上的血,然後絕望地看了我一眼,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汽車站走去。我輕擦了眼淚,也心神不寧地跟了過去。


    這一路上的標誌牌和車後鏡真是遭了劫,殷尚走到哪兒就摧毀到哪兒,黑壓壓倒了一大片。我就這樣忐忑不安地跟著他來到了車站。他這種狀態會持續三天嗎?不會吧,他原本就是一個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啊!等等,不對,初中的時候他恢複心情隻需要兩個小時,到了高一的時候卻需要一天了。


    “你夢見和那個家夥幹什麽了?”他冷冰冰地問。


    “什麽都沒有,就是……”我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就是什麽……”他窮追不舍。


    “就是什麽都沒有做嘛!”被他逼得急,我都要哭出來了。


    “這該死的巴士怎麽還沒有來!”殷尚惱怒地跺腳踹地。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還沒有到時間吧。”我小聲陪著話。


    該怎麽辦。一個應對失誤就會點燃導火索。雖然不知道他平時在別人麵前怎麽樣,但我自認識他以來確實隻見過他兩次這樣,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輛黃色的巴士喘著氣慢吞吞地開過來。一路上殷尚一句話也沒有說,二十分鍾過得如同煉獄,最後他頭也不回地拋開我下了車。


    紅杏出牆終於遭到報應了。但是,這家夥高一的時候也常因為女人的問題讓我煩心,現在我不就是在夢裏叫了幾次別人的名字麽,他幹嗎這樣不依不饒?想到剛才我就心有餘悸。一個人鬱悶也不是辦法,還是去找我那個一心隻想報仇的姐姐吧,也不知道她功夫練得怎樣了。於是,一回家我就直奔姐姐的房間。


    “姐姐,姐姐!你在哪兒啊?”我大聲呼叫。


    我走進姐姐的房間,一看空無一人,連風聲也聽不見,可能在道場練功還沒有回來吧,真是用功。那隻好找花真訴衷腸了,雖然不願意,我還是掏出手機準備給最後的希望打電話。就在這時,遠遠的洗手間突然傳出詭異的聲音,讓我的心沒防備地跳了兩下。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如果說是在刷牙的話似乎又嫌聲音太大了點。我躡手躡腳地走近洗手間,在門縫裏偷偷一瞧,原來是姐姐,隻見她搖頭晃腦不知在幹什麽。找到了!我興高采烈地一把拉開洗手間的門,卻驚訝地看見姐姐正拿著把牙刷使勁地在頭上刷,臉上還有好幾處傷口。


    “姐姐,你在幹什麽?”我有種姐姐已經瘋了的感覺。


    “刷牙。”姐姐坦然地答道。


    “那怎麽刷到頭上去了?!”


    “誰讓爸爸斷了我的零用錢的。我都幾歲了,還沒有在外過夜的權利?我絕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們的!”姐姐意氣難平,眼眸蘊含著冷光。


    “這麽說,這是爸爸的牙刷了?”我非常明白我們這家人的思維邏輯。


    “不錯!”姐姐舉過牙刷,好玩地看了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刷著。


    這幫人,都瘋了!想想以前我那些慘痛的經曆,養的小鳥沒來由地暴斃,媽媽衝的咖啡散發出奇怪的味道,還有牙刷上發現可疑的狗毛。怎麽辦,他們居然都是我的家人,我該怎麽辦?!


    “不準向爸爸泄密知不知道!臭丫頭,找我有什麽事?”姐姐邊刷邊問我。


    “事情是這樣的,姐姐!我本來有一件極其苦悶的事情,不過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向你傾訴的心情一點兒都沒有了。”


    “什麽苦悶!我可是著名的心理谘詢專家!趕快告訴我!”姐姐亢奮地扔下手中牙刷,拉著我就往她的房間走,邊走還邊一臉沉重地問我,“是什麽,究竟是什麽問題,是不是你在學校被同學孤立了?”


    我無力地搖搖頭,好想哭!覺得有負擔感,仿佛置身強力高壓場中。


    “那……那是你有喜歡的女孩了?”我無奈地搖搖頭,差點沒暈倒。姐姐可真有異常豐富的想像力。


    “這也不是,奇怪!那就是你老師想約會你?”我還是搖搖頭。終於領教了姐姐的奇思異想,這麽豐富的想像力不去當編劇太可惜了。


    “到底是什麽呀!你偷人了?”姐姐不明所以,隨口亂說。


    “嗯。”我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仿佛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揭穿了。


    “什麽?”姐姐的眼睛透射出灼人的陌生光芒,來回打量著我。


    我拽住差點沒跳到屋頂上的姐姐,一五一十地向她交代了個明白。靜默半晌之後,姐姐扯過她的枕頭和被子使勁往我身上捂。


    “嗬!幹什麽,姐姐!”我快被捂得喘不過氣來了,我邊掙紮邊叫喊。


    “你這個天下第一的壞女人!交往三年的男朋友你想就這麽甩掉嗎?還背著他偷情!你是不是打算星期六去赴那個叫澄弦的家夥的約會?從此就高高興興地把殷尚拋到腦後?”姐姐好像生氣了,枕頭壓得我生疼。


    “不是把他拋到腦後,姐姐!請你理解理解我的心情。殷尚也經常拈花惹草、到處留情的,我才是第一次啊,第一次!”我極力申辯。


    “不要狡辯!”我看到了姐姐眼中漸熾的怒意怒火,不禁寒噤。


    糟了,我在心裏咒罵了自己一百次,怎麽突然忘了姐姐就是被她花心的男朋友甩了這回事呢!現在她明顯已經陷入自己黑暗的記憶中了。真傻!江純,這不是又給自己多樹一個敵人嘛。姐姐捉摸不定地看著我,掏出手機不知撥通了誰的號碼。


    “喂?殷尚嗎?嗯,是我,我是江雲。”


    嗬!這女人分明是瘋了。我奔向江雲,想搶過手機,不過這顯然超出了我能力範圍。


    “嗯,周六放學以後馬上到我家來,我們家準備開燒烤聚餐會。”


    “姐姐,你想幹什麽?燒烤聚餐會?!姐姐你見過燒烤長什麽模樣嗎?”我更加確信姐姐已神誌失常了。


    “你給我閉嘴!臭丫頭!”姐姐轉頭警告我,接著又衝著殷尚那邊柔聲細語,“嗯,沒錯,那天我們爸媽去外婆家。一定要來啊!江純也盼著你來呢!記住了,一定要來!嗯,好好。”姐姐掛斷了電話,翻身下了床,立刻變了臉。


    “姐姐,你幹什麽要這樣做,真是!”我簡直欲哭無淚了。


    “閉嘴!臭丫頭,你要是和殷尚分手你就死定了,知不知道?!”姐姐一幅為我打算的樣子,不容我半點分辯。


    “你是我的姐姐,難道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嗎?即使我不想這樣,可我的眼睛裏隻有澄弦;即使我想繼續愛殷尚,待在他身邊,可我的心裏隻有澄弦,已經容不下別人。我的心永遠隻在澄弦身上!”我在心裏還抱有一絲絲希望,希望姐姐能體諒我的苦衷。


    “你以為在背言情小說台詞嗎?裝得很有學問的樣子,不要說得這麽文縐縐的。”姐姐臉上的墨雲越積越厚了。


    “姐姐!”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眼前的姐姐也似不真實起來。


    “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像殷尚一樣愛你的人嗎?我敢拿我的性命擔保,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像殷尚一樣愛你,我有這個自信。還有,不準對爸爸說牙刷這件事。”姐姐盯著我,低聲威脅,我也仿佛進入了一個夢魘。


    哐!姐姐甩門出去,我也從恍惚中驚醒過來,之後我做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原諒的事情。我捧著殷尚送我的小佛像吊墜兒,借著窗外射進的月光,在心中默默禱告:請讓我一個月後出現在澄弦身邊吧!請讓我那時候能微笑地出現在澄弦身邊吧!


    對所有人都極其殘酷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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