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天,澄弦果真沒有來學校。我的心一陣糾結,擔心起澄弦來。想起昨天發生的種種,澄弦不會有什麽事吧?這種時候要是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就好了,起碼還能發個短信什麽的慰問一下,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攥著手機幹著急了。唉!難道是注定?昨天澄弦的號碼竟然忘存了!


    我的眼神飄過澄弦空空的座位,落在了從一個小時前就低著頭奮筆疾書的花真身上。要知道,這堂課可是本校最可怕的魔鬼老師的課啊。我隻能說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啊,花真完全忽略掉自己此時的險境,專注地寫著不知道第幾封情書。


    “喂,你怎麽這麽明目張膽啊?要是被抓住的話一定死得很難看。”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死黨白白撞槍口,我隻好冒著危險壓低聲音提醒她。


    “你幫我看看,我的字漂不漂亮?嗯?是不是還能看啊?”花真絲毫沒有因為我的提醒而意識到眼前的危險,依舊沉醉在她的情書裏。


    “小姐,你已經問過我八百遍了,我不是說過很好看了嘛。”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唉,一定要寫得很漂亮才行呀。誰讓正煥說字如其人呢,還說將來的老婆必須是寫字寫得很漂亮的人才行。”說這句話的時候,花真的臉上掛滿了苦悶。


    “你的那位白馬王子性格怎麽這麽奇怪啊,這是什麽不講理的要求!等等,難道你要和他結婚不成?”


    “那是當然啊,他可是我認識的這麽多人裏最有錢的一個了。”說到錢,花真臉上的苦悶頓時煙消雲散了,眼睛放光。


    “唉……”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她到底是和人談戀愛,還是和錢談戀愛。如果“拜金女”這三個字不是用來形容她的,就真的沒有被創造出來的必要了。


    花真重新把頭埋進信紙裏。我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視線轉向了另外一邊,朝窗外看去。五秒鍾以後,澄弦的輕柔笑臉出現在了湛藍的天空裏。


    啊……好想見他啊!我深深地呼了口氣。雖然說昨天晚上才剛剛見過麵,但我還是止不住開始想念他了。也許這就叫相思病入骨髓吧。


    對了!如果我去澄弦媽媽的醫院的話,興許就能見到他了!不行不行,萬一她媽媽看見這個害她兒子停學的罪魁禍首,會不會把我打一頓啊?天啊!我到底該何去何從啊?


    就這樣,在我滿懷矛盾地懷念著澄弦。花真把情書塗塗改改了有二十幾遍之後,時間老人終於受不了我們這兩個為情發癡的女生,惱羞成怒地一走了之。下課鈴聲響了,班主任邁著四方步晃了進來。


    “大家今天有沒有好好學習啊?”班主任掃了掃滿屋子被沉重的課業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我們,例行公事地問道。


    “老師!”突然有人舉手。


    “什麽事?”


    “請問,澄弦什麽時候來學校啊?”


    好樣的!終於由有種的人替我問了這個折磨我的問題了。循聲望去,發問的人正是平常和澄弦關係很好的美英。


    “他明天就會來了。”班主任輕描淡寫地說。


    “那他之前這兩天為什麽沒來呢?”美英按捺不住自己的關切。


    “因為他家裏有點兒事情。想要知道的話,到時候等他來了你自己問他吧。”班主任的語氣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是因為在南門十字路口的打架事件吧?”美英繼續刨根問底。


    “你怎麽知道那件事的?”班主任被美英的消息靈通嚇了一跳。


    “那件事還有誰不知道啊,澄弦一定是因為那件事才被停學的,對吧?”美英撅起嘴,不以為然地說。


    “喂!你好好學習就好了,管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幹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次考試成績比以前更差啦?”班主任被問急了,拿出老師的殺手鐧、學生的命根兒——考試成績——來壓人了。


    “知道。”美英一被提到致命傷,頓時沒了剛才的氣焰,囁嚅著說。


    教室裏的氣氛算是重新平靜下來,我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的下麵不知湧動著什麽暗流。同學們看我的眼神讓我如坐針氈,尤其是剛才美英那句話更是久久地在我耳邊揮之不去。她剛才說澄弦打架被停學的事情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這麽說來,我的天使光輝高大的形象豈不是受到了天大的辱沒?這下子,我更加擔心澄弦現在的處境了,希望他一切平安才好啊。想到這兒,我已經開始在偷偷摸摸地收拾書包,準備在第一時間奔出教室去找我的天使了。


    “江純,你跑那麽快幹嗎啊?等會兒和我一塊兒去見正煥吧!”剛想跑,卻被一旁的花真一把拉住了。


    “我有正經事兒!”真是弄不懂這丫頭是怎麽想的,我幹嗎三天兩頭地老去見你的男朋友啊!


    “你能有什麽事兒啊?不會是想跑去見那個小流氓吧?”花真嘟起嘴憤憤地問。


    不用懷疑,她嘴裏的小流氓一定是指殷尚。


    “花真,你?”雖然殷尚有時候是挺痞的,但是聽到花真這麽露骨的輕視,還是讓我的心裏有些生氣和難過。


    “不、不會吧,你真的要去見他啊?!”花真見我激動,慌了神。


    看著我冷冷的臉,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花真的表情中明顯地有了幾分歉意,手也不知如何收場地使勁揉搓著書包帶。無心顧及這丫頭怎麽想,我分秒必爭地拎起書包奔出了教室。


    “李江純!”


    把花真的大喊聲拋在腦後,冒著磕掉門牙的危險,我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下衝。


    也許是澄弦不在身邊所帶來的不安定感在作祟,我總覺得就算隻耽誤一小下,都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不過我們都已經說好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要裝作不認識了,我這樣破壞約定跑去找他行嗎?不管了,那一個月的時間從明天再開始算!想到這兒,我更是加緊了腳步,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衝出學校後門,直奔公共汽車站。


    剛跑出校門沒幾步,女孩的第六感就讓我感知到身後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了我的背上,讓我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能在放學後第一時間在後門把我抓個正著的人,估計除了他就沒別人了。權殷尚,我還真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啊。我在心底無聲嗚咽。


    “你不是說從今天開始打工嗎,怎麽又來了?”我沒有回頭,盡量保持平靜地低聲說。


    “哎呦,這都有多久沒見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嗯?不是殷尚,那這人是誰啊?我轉過身,一個陌生的大叔站在我的眼前。


    “您是……?”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來人。


    “你不認識叔叔啦?哎喲,我們的江純都長這麽大了,都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這位大叔絲毫不理會我的驚訝,一邊上下打量我,一邊自顧自地說著。從他的語氣中聽起來,好像我們很熟似的。


    “請問,您認識我嗎?可是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吧。”我滿懷疑惑。


    “現在這不就認識了嘛,緣分是無所不在的。”他笑得有些曖昧。


    “啊啊啊!您到底是幹什麽的啊?”我開始警惕起來。


    再仔細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大叔,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套整潔的正裝,怎麽看都挺正常的啊。可是他的台詞怎麽聽起來那麽不像正常人啊?完全不給我反應的時間,這位大叔走過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二話不說就把我往他的車上拉。


    “您要幹什麽啊!等……等一下啦!!怎麽著也得讓我知道您是哪位吧!”我知道自己一向都運氣不好,但是怎麽著也不會碰上個變態吧。此刻,心理防線頃刻間就如大壩決了堤,崩塌了。


    “我是你潤烈叔叔啊,你不認識我啦?你忘了我送給你的那隻小鳥啦?”


    “您是我爸爸的朋友嗎?”我懷疑地問。


    “是呀!對了,你爸爸還好吧?”他熟絡地說。


    “可是我記得我爸爸就隻有那麽一個朋友而已啊,您長得不像……”我努力地搜索著腦海中關於那個叔叔的記憶。


    “唉呀,你的記性怎麽比我這個老頭子還差啊,看來我們是太久沒見了。”說著,這個大叔居然從衣服裏掏出錢包,把大概五張的萬元大鈔硬往我的手裏塞,我連忙用手去擋。


    “幹什麽啦!您到底想要幹什麽啊?!”這種情形,想讓我不聯想到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援助交際”都難。


    “拿著,拿著!叔叔給的錢拿著沒關係的。”他手的力道更大了。


    “您真的是我爸爸的朋友嗎?”他的笑容在我看來已經漸漸的和變態劃上等號了。


    “這丫頭真是的,怎麽能連你爸爸的朋友都不認識啊?!”他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惱怒。


    看著他這麽自來熟的反應,我真的已經完全懵掉了。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裏的鈔票,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車。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這個大叔居然伸手摸了一下我左邊的臉頰。


    “哇啊啊啊!!幹什麽啊!”這下真把我嚇著了,整個人像被蜜蜂蜇了一下,跳了起來。


    “因為我們的江純長得可愛呀。”大叔好像覺得這個舉動沒有絲毫的不妥,連這種變態的理由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我得走了!我不能要您的錢!”這下我更確定他不是什麽好人了,現在趕快離開這個龍潭虎穴才是當務之急。


    “幹嗎那麽著急走啊?再陪叔叔待一下嘛。”大叔兩眼閃著不懷好意的光。


    “不了!不了!!”我大嚷著,把手上的錢扔了過去。


    大叔竟然把手伸了過來,想捉我的手。我嚇得花容失色,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手從他的魔爪裏抽出來,拚了命地朝不遠處剛剛進站的公車奔去。


    我終於算是徹底了解什麽叫奔命了,估計這會是我一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了吧。不行,得趕快找到老爸問個清楚才行!於是,驚嚇過度的我,完全把要去見澄弦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急急忙忙往家趕。


    一路心驚膽戰,剛才的經曆簡直如噩夢般!中途一步都沒敢歇地跑回家,衝進家門的時候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一進客廳,就看見姐姐姐正躺在沙發上享受老爸給她掏耳朵。


    “哦,江純回來啦?”老爸抬頭看了我一眼,和我打招呼。


    “姐,你沒事啦?”看見終於走出房間,而且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的姐姐姐,我真是又驚又喜。


    “嗯,回魂了。老爸,你要專心一點兒,萬一把我美麗的耳朵掏壞了怎麽辦啊?不許說話!”姐姐有一個怪癖,那就是她在掏耳朵的時候,如果旁邊的人說五句話以上她就會發飆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姐姐的身邊,凝神地看著她。此時的姐姐就像隻乖巧的小貓,輕輕地閉著雙眼,好像在做著什麽美夢似的。


    “姐,你真的沒事了?”我不無擔心地輕聲問道。


    “嗯。”姐姐仿佛夢囈般,輕應了一聲。


    “姐……”我欲言又止。


    “嗯。”不管我怎麽叫她,姐姐也隻是用哼哼來回答我。


    “太奇怪了!姐姐變了啦,你以前不會不理我的!”看到姐姐這麽冷淡的反應,我忍不住抱怨起來。


    “你別在這兒搗亂了,去廚房幫你媽洗豆芽去!”老爸不想讓我在糾纏姐姐,把滿腹怨言的我往廚房裏趕。


    “啊,對了!老爸!”我都差點兒把正事給忘了。


    “別跟我說話。”聰明的老爸可不想因為分神而被姐姐罵。


    “我跟您說正經的。老爸,今天我放學剛一出校門的時候啊……”


    “一句!”老爸已經開始數數了。


    “我遇到老爸的朋友了。”我才不理會他的什麽鬼規定呢。


    “兩句!”老爸絲毫沒有要通融的意思。


    “不過我記得老爸的朋友隻有一個人,對不對?”


    “三句!”


    “老爸!”我的語氣有些哀求。


    “四句!”


    看了一眼毫無同情心的老爸,以及此時姐姐的神情,我知道再耗下去也不會得到什麽我想要的答案了。


    唉,隻好放棄了。


    我失落地轉身走進了廚房,在準備晚餐的老媽身邊坐下。


    “媽,老爸是不是隻有一個朋友啊?”從老爸那兒問不出什麽,我就從老媽這邊下手好了。


    “嗯,幹嗎問這個?”老媽繼續著手裏的活,頭也不抬地問,仿佛在質問我為什麽要說這種廢話。


    聽老媽這麽一問,我頓時來了精神:“隻有一個對吧?你確定?就是那個在城南做純淨水買賣的大叔,沒錯吧?”


    “是啊,可是你問這個幹嗎?”老媽一臉莫名其妙地表情看著我。


    “沒有,沒事。嗬嗬!”我歪著嘴傻笑,搪塞著老媽。


    “沒什麽事的話就幫我收拾收拾豆芽菜。”老媽指了指菜籃。


    “可是老媽,老爸為什麽隻有那麽一個朋友啊?”過人的好奇心慫恿著我繼續刨根問底。


    老媽麵無表情地摘著豆芽菜,過了好一會兒才略帶不耐煩的口氣開口說:


    “想你爸那種神經兮兮的性格,還能剩下這麽一個朋友我已經覺得是奇跡了。”


    “哦,這話也有道理。”


    “你今天怎麽這麽多廢話啊?趕緊幫我摘摘菜呀!”老媽見我沒有幫她的意思,生氣地大吼了起來。


    “哦,我先去換個衣服。”我知道拗不過凶巴巴的媽媽。


    我全身乏力地從廚房裏出來,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唉,可憐的江純,為什麽你總是碰上倒黴的事兒呢?難道上輩子做了什麽錯事啊?


    換好衣服以後重新回到廚房,魂不守舍地把豆芽摘好,食不知味地吃晚飯,然後帶著萬分悲傷的心情爬上了床。噩夢般的一天終於快要落幕了。


    剛躺到床上,我就兩眼發暈。我已經連著兩天做噩夢了,今天應該沒有續集了吧。不過一想起今天那個來路不明的大叔,我就有不祥的預感。難不成我真的和他有什麽關係嗎?不會的,不會的,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女生和一個大叔能有什麽關係啊?嗯,一定是這樣!自我安慰地把心情穩定下來以後,又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結束了打工的殷尚不知時機地打來了電話。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竟然這時候打來電話,還讓不讓人活啊!當然是逃不掉我的一頓臭罵啦。誰讓他那麽倒黴,趕在本小姐心情不好的時候送上門來。


    不過奇怪的是,裹著被子和殷尚就這麽吵吵鬧鬧地聊了十幾分鍾,原本愁雲密布的心情居然慢慢放晴了。記得一年前剛認識他的時候,心髒也是這樣撲通撲通跳的,可最近我們之間尷尬的疏離感竟然讓我忘了曾經的感覺。時間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啊,太多的事、太多的感情都可以被它悄悄地改變。


    不禁打了個冷顫,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想到這裏來了?心裏怎麽會有這麽恐慌的感覺呢?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就這樣努力安慰著自己,卻仍然沒有睡意來對抗難熬的淩晨時分。


    誰又會知道,等待我的又是另一個波瀾洶湧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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