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衛聽春的這副身體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了,這個太監就不大愛辦事兒了。


    衛聽春找他帶話,他推脫道:“春喜公公日理萬機的,也不是我們這些嘍囉能搭上話的,就算傳了話,春喜公公也不朝著這邊來的,晦氣。”


    衛聽春一聽就知道這太監不樂意,眼睛一直瞄著她袖口,這是等她塞東西呢。


    衛聽春哪有東西?她把她的住所都翻了個底朝天,比她臉都幹淨呢。


    不過她倒也穩得住,衛聽春其他的優點可能不多,生平沒有什麽長處,就是心理素質特別強。


    泰山崩於前而原地挖坑自我掩埋一樣的強度。


    她雙手一搭放飯車,哼笑道:“學兩個詞就敢胡拽,日理萬機是用來形容聖上的,他春喜一個沒根兒的太監,他自稱日理萬機?”


    這老太監聞言麵色一變。


    衛聽春說:“我可是在慶嬪跟前伺候過的,你在我麵裝什麽裝?就憑你剛才這句話,傳出去,你跟春喜誰也別想逃了罪去!”


    “什麽罪好呢?”衛聽春說,“以下犯上應該不算……”


    她看著老太監變換的臉色說,“你們用形容聖上的話形容春喜,這是不臣啊,你們有不臣之心,這不就是反賊?”


    老太監本來就是個窩囊的,要不然在宮裏快一輩子了,來冷宮放飯這種晦氣的活,也輪不上他啊。


    被衛聽春一唬,嚇得差點順著推車出溜到地上去,自然是衛聽春再要他帶話,他便是點頭如搗蒜,應了。


    衛聽春要見見春喜,至於見了之後怎麽辦,反正她有的是辦法。


    她至少要在自己在這裏的這段時間,給幾個可憐的小麻杆弄回足量的人吃的東西來啊。


    這邊兒她嚇唬完了太監,回去之後翠雲她們也吃完了東西。


    幾個人在院子裏等著她呢,衛聽春的心忽地朝下沉。


    該走劇情了。


    衛聽春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群人去了禪悟院。


    劇情是一定要走的,而且根本沒有作假的餘地,要是動手看著輕了,幾位如狼似虎的皇子怎麽解氣?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麽折磨薛盈。


    因此衛聽春帶著人進去,她負責站在一邊抑揚頓挫地說台詞裏麵羞辱的話。


    然後翠雲她們幾個小麻杆動手。


    她們看著麻杆,但是下手倒是挺黑的,畢竟個個都是罪奴,犯了大罪進來的前提是她們曾經都是在貴人們跟前伺候過的,多少知道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衛聽春不忍心看,就轉頭對著窗邊裝深沉,念惡毒台詞。


    等到終於結束了,薛盈躺在地上,絳紫色的長袍上麵全都是腳印。


    他的長發更亂了,像一堆亂草,側臉上似乎還有血痕?


    衛聽春眉梢一跳,沒忍住上前一步,但是又很快頓住了。


    不能功虧一簣啊!


    若不是衛聽春知道薛盈是本世界角色,並非穿越者,她都要懷疑薛盈是開了痛覺屏蔽。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吭一聲,連悶哼都沒有。


    如果他喊,衛聽春一定會忍不住叫停,但是他一聲不吭,衛聽春又覺得心裏絞著一樣難受。


    啊啊啊好煩,這個世界盡快結束吧!


    按照劇情,衛聽春一行人臨走的時候,還朝著薛盈的身上潑了冷水。


    數九寒天,他衣衫濕透躺在雪堆裏麵,麵色同雪色融為一體,連呼吸似乎都停了,仿佛已經死去——這是原文描述。


    衛聽春咬著牙交給了翠雲,自己先出去站在了院子裏麵。


    他們才動手完畢,便見對麵來了兩個人。


    是兩個身著靛青色袍子的太監,前胸繡著的花紋象征著他們不凡的地位,紗帽黑靴,衣冠整肅,一看就是宮中有身份的。


    衛聽春笑著迎上去,腰彎得要低到塵埃裏,她知道這是劇情中九皇子身邊的隨侍。


    “兩位爺,怎麽還親自過來了!”


    衛聽春笑臉迎上去,兩個人卻完全沒有將她放在眼中,嫌她礙事,直接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倒摔在了雪堆裏麵。


    衛聽春“哎呦”一聲,趕緊扶住了肚子。


    沒人性啊,連孕婦都推!她要是不小心生了,就拿臍帶勒死這兩個狗日的!


    衛聽春自己摸了好多回了,真不是胖,可要說有了吧,那她也沒有感覺到胎動……


    現在摔了下,衛聽春也沒有什麽劇痛要生的預兆。


    她撐著地麵拍了拍屁股站起來,走向禪悟院的大殿。


    就聽兩個太監其中一個對著躺在地上死人一樣的薛盈說:“九殿下說了,人呐,貴有自知之明,慶家如今在朝中孤掌難鳴,九殿下是個疼弟弟的,若是十一殿下點個頭,有貴妃娘娘在呢,往後誰還敢不拿殿下當回事兒?”


    “即便是十一殿下思念母妃,那貴妃娘娘也不是不能去同陛下說將十一殿下收養在膝下的……”


    衛聽春腳步一頓,站在了殿外。


    她有點明白了,原來薛盈這次遭難,不僅是因為他做了出頭鳥,而是幾個皇子之中,怕是有人在逼著他站隊。


    就算是個不受重視還死了母妃的皇子,也沒有黨羽的擁護,可是若他肯點個頭,尋個靠山,應當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畢竟單單是皇子這個身份,就足以大做文章了。皇帝厭棄薛盈,也沒有真的打殺了他,將他貶為庶人不是嗎?還許他在宮中待著,還許他正常讀書參議政事呢。


    不過那個太監說完,衛聽春遠遠看著薛盈毫無反應,連動也沒有動一下,呼吸好像都沒了似的,衛聽春這個角度都看不到他呼吸起伏。


    兩個太監等了一會兒,沒了耐性,麵色難看地從殿內出來。


    這會兒倒是搭理衛聽春了,給她塞了個玉墜子,說道:“嬤嬤當知道怎麽做吧?”


    衛聽春有瞬間覺得這太監叫她的稱謂不是嬤嬤,是媽媽。


    這不就是鴇母和嫖客的對話嗎?


    他們給她好處,讓她“逼良為娼”啊。


    衛聽春想到這裏嘴皮子抽搐,連連點頭,把玉墜子珍重地收起來了。


    連連應是,“您就瞧好吧!”


    這倆人看不起衛聽春,但是他們不會親自對薛盈動手,因此見她上道,也沒多說什麽,很快走了。


    他們一走,縮在各個角落的衛聽春院子裏麵的幾個小麻杆也出現了。


    衛聽春沒有去看薛盈,不敢看啊。


    她回到了自己院子,就在等天黑。


    天黑了,她勒令幾個小麻杆早點睡覺不許守院子,小麻杆們個個很奇怪,也很聽話。


    幾個人還躲在被窩裏麵議論道:“你們說,嬤嬤這兩日是不是變了?”


    “是。”有人答。


    但是她們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她們都是沒有未來的人,待在這裏,說不定哪天就死了,她們隻管今天能不能吃飽,不想明天有沒有吃的。


    衛聽春卻是等她們都睡著了,這才抱著昨個兒那個棉大氅,出門了。


    不過想了想,她又回來,把桌子上唯一一個茶壺拎上了,又摸了個茶碗卷在大氅裏麵。


    她沒點燈,這冷宮裏麵本也沒什麽蠟燭份額。


    衛聽春摸黑召出了係統麵板作為亮光,朝著禪悟院去。


    今夜無星無月,滿地白雪把小路又掩埋了,風呼號著,吹得她臉上都疼。


    她快步走到禪悟院,回身將破舊的大門關上。


    進了禪悟院的內殿,薛盈當真如同書中描寫的一樣,躺在雪地中麵無血色。


    衛聽春顧不得生火,將大氅朝著他身上一捂,然後繞到他的身後,將他上半身拖起來,抱入了懷中,用體溫先給他回回暖。


    她可憐的小貓貓啊……


    第8章 二穿


    衛聽春把人抱在懷裏暖了好久,才又撕扯了一塊裏衣,把薛盈的眼睛給蒙上了。


    接著便是複製昨日的流程,生火、鋪地,再把薛盈弄到了火堆邊上的大氅上。


    衛聽春還找了兩塊結實的粗木棍架在火上,把茶壺給放了上去。


    茶壺裏麵是有水的,沒有茶,她們這些冷宮罪奴,哪裏配得上喝茶?


    但是水至少是管夠的。


    按照原劇情,她明天就要拿著九皇子給她的東西去招搖,還要拿著薛盈身上的物件傳遞出去。


    衛聽春都計劃好了,傳遞是要傳遞的,但是人選嘛,就換一換。


    穿越了這麽多的世界,她也算是摸索出了一些工作經驗,隻要結局和劇情大差不差,他們這些連配角都算不上的人,是有靈活調用性的。


    這麽好的“檢舉人”名額,衛聽春準備送給她的老相識,春喜。


    不過按照劇情,十一皇子在這三天裏麵凍壞了身子,又遭惡奴虐待,以致纏綿病榻這件事有點難辦。


    他是不用像原劇情一樣臥床半年了,可這樣劇情就亂了,衛聽春的心也很亂。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是不應該。


    這世上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誰又知道她此刻這點不應該的憐憫,到底會造成怎樣蝴蝶效應一般連續的後果?


    衛聽春見過不少穿越的人完成任務退出世界,但是劇情崩了需要修補,又回去返工的例子了。


    不光扣績效,還會上係統黑名單。


    衛聽春煩躁地搓了搓眉心。


    但是轉頭看到縮在大氅裏麵的薛盈,看著他的小臉蛋又被烤得紅撲撲,有了些色澤,衛聽春那點焦灼又消散了。


    算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先給“小貓貓”弄點水喝。


    衛聽春從來不擅長傷春悲秋,很快心情就由陰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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