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重生以來的所作所為反思了一遍,意識到在任嬌嬌這件事情上自己一開始就做錯了。


    她不應該想著等任嬌嬌自己開始暴露本性後再去揭穿,因為片段裏的任嬌嬌是那樣的不可理喻,她就忘了對方其實也擅於偽裝。她應該要在土門村的時候就告訴陳國偉任嬌嬌是怎樣的人,哪怕她無法向陳國偉解釋,自己也是才認識任嬌嬌如何就能斷定任嬌嬌是怎樣的人。提醒了總是能讓他有所提防的。


    顧慮太多,一拖再拖,把事情拖到如今這個局麵,才讓任嬌嬌如此風光。


    她想通了,不能等了,得主動出擊。


    第二天,周麗絹頂著大大的黑眼圈走出房間。


    周父已經吃過早飯去上班了,周母坐在沙發上補衣服,看到女兒這麽憔悴以為她生病了,一臉擔心向她走去,準備摸摸她額頭卻被一把推開。


    “我沒事,就是太熱了沒睡好。”


    周母聽女兒語氣不像生病的樣子,放下心來,回到位置上繼續補衣服,說:“桌上有包子,廚房還有白粥,你自己盛吧。”


    周麗絹嗯了聲,洗漱完才進廚房倒了一碗白粥出來坐在餐桌旁開始吃早餐。


    周母一邊補衣服一邊和女兒念叨:“昨天確實熱,風扇開了一晚。要是天天都這麽熱,這個月電費都不知道得多少。”


    周麗絹並沒認真聽母親說什麽,眼睛盯著掛在客廳電視機上方的圓鍾,昨晚冒出來的念頭變得更加強烈。


    周母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見女兒一直不應自己,抬頭卻看到她在發呆,便又喊了她一聲:“我說你怎麽回事,一大早就跟丟了魂似的,難道是聽到小陳要宴客的事……”


    “媽,不是讓你別再拿這事來說嗎?”周麗絹不高興,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也不想喝那碗粥了,嗖一聲起身:“不吃了,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你這孩子……”周母語氣滿是無奈,都怪自己,因為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把她寵的脾氣大的很。


    出了家門,周麗絹牙一咬,決定豁出去了。


    *


    家屬大院雖說是為第九衛星研究中心基地工作的員工而建的,但離衛星研究中心基地還是有一定距離的,這也是為了確保工作的保密性。


    陳國偉每天都會比上班時間提前二十分鍾出門,騎著自己那輛用了幾年的鳳凰牌單車,路上大概需要花去六七分鍾。到單位後去食堂打兩個包子回辦公室,泡杯熱茶,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日他如往常一樣出門,哦也不對,時間是如往常,但卻是在家吃了早飯才出門的。


    想到今天任嬌嬌煮的早飯,陳國偉嘴角就不自覺勾起。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水煮雞蛋加即衝麥片,可也讓人吃出了十分的幸福感。難怪單位那些已婚的同事都喜歡回家吃,這感覺和在食堂吃確實不一樣。


    在食堂吃飯那是填飽肚子,在家吃飯那是過日子。


    以前他沒想過何為飲食男女人間煙火,但今天早上看著嬌嬌為他忙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飯時,他忽然就懂了。其實家人之間的感情,不就是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吃出來的。


    陳國偉想著事,沒注意到從路邊突然蹦出來的人,差點撞了上去。


    他連忙挺好單車,上前關心問:“你還好吧。”


    “沒事,我沒事。”


    差點被撞的正是一早上悶悶不樂從家裏出來的周麗絹,與其說這是場意外,不如說是她專門守在這等陳國偉。


    陳國偉當然相信她說的沒事,他的自行車並沒有碰到她,剛才隻是擔心她嚇到了。


    既然沒事,他也要趕著去單位了,然周麗絹卻叫住他。


    他轉過頭,麵露不解。叫住他卻又不說話,怎麽回事?


    陳國偉隻能主動問:“有事?”


    周麗絹點了點頭,卻是輕咬著下唇,一副欲言又止。


    雖然預留足了上班時間,但這麽耽擱下去還是會遲到的。他下意識皺眉,對周麗絹說:“如果沒什麽事,我去上班了。”


    見他推著自行車就要走,周麗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忙喊住他:“等下。”


    背對著周麗絹的陳國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看在鄰裏鄰居的份上,他還是再次停了下來,默不作聲看著周麗絹,大有不抓緊說什麽事就要走的意思。


    周麗絹感受到了莫大的壓迫感,但她畢竟是下了很大決心今天早上才會出現在這裏的。


    深吸了口氣,她還是說出口了:“我想跟你說的事和任嬌嬌有關。”


    聽到和嬌嬌有關,陳國偉收起了些許不耐煩。他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說嬌嬌的什麽事,難道嬌嬌和她說了什麽?


    然當周麗絹接著往下說,陳國偉卻越聽臉越黑。


    她說嬌嬌之所以和他結婚不是因為愛慕他,他承認,嬌嬌或許是喜歡他,但和他結婚更多的是把他當救命稻草。但她說嬌嬌人品不好,愛慕虛榮見異思遷,這讓陳國偉很生氣。


    陳國偉聽不下去了,出聲喝止住周麗絹:“夠了,如果你隻是想和我詆毀嬌嬌,不要再說了。”


    周麗絹被他一句‘夠了’嚇得愣了楞,回過神來後知道他誤會自己了,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不是要詆毀任嬌嬌,她真的是這樣的人,我不想你被她騙了。”


    “你才跟她認識幾天,怎麽敢斷言她就是這樣的人?”


    “我、我……”周麗絹急到舌頭打結,恨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夢裏那些片段。但現在是社會主義新社會,弘揚科學真理,破除封建迷信。陳國偉是接受了大學教育的新青年,就算她說了他肯定也不會信,甚至還會懷疑她為了說任嬌嬌扯這樣大的謊。最後,她隻能說:“我和她都是女人,女人看女人,要比你們男人看女人準的多。”


    她知道這理由有點牽強,但沒想到直接讓陳國偉嗤笑出聲。


    周麗絹麵色慘敗,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這可是陳國偉啊,整個研究中心脾氣最溫和的青年,他怎麽會嗤笑別人。


    周國偉抬手看了眼手表,因為這樣一耽擱上班已經遲到了,這加重了他的不悅。


    “我和嬌嬌結婚比較匆忙,要說有很深的感情基礎,想必也沒人會信。但我陳國偉自問還有一個男人該有的基本擔當,既然娶了她就會盡好一個做丈夫的責任。相信自己的妻子,尊重自己的妻子,這是作為一個丈夫最基本的。”說到這裏他停了幾秒,想來應該是咽不下這口氣,又往下說幾句:“我一直以為你是品行端正的好姑娘,想不到會因為妒忌,這樣在背後詆毀別人。”


    如果說陳國偉的前半段話讓周麗絹難受又妒忌,那麽後半段則直接讓她心如死灰腦袋空白。


    他竟然隱晦指責她品行不端正,他竟然……他竟然……周麗絹久久無法言語,在陳國偉騎上自行車走的很遠很遠後,麵如死灰閉上眼。


    他說她‘妒忌’,他其實察覺到了她對他的心思!


    他是從什麽時候就察覺到她對他的心思的?周麗絹不知道,但知道絕對不會是最近。察覺到了她對他的心思,卻仍舊對她保持著冷淡疏遠的態度……周麗絹的心從未像此刻這般絕望。


    第16章


    因為路上被周麗絹耽擱,陳國偉今天上班遲到了近半個小時。


    這是他上班以來第一次遲到,加上都知道他新婚,向來嚴肅的領導鄒正都忍不住和同部門的下屬打趣:“結了婚就是不同,出門都不及時了,不過也情有可原,理解理解。”


    陳國偉雖然和任嬌嬌還沒有夫妻之實,但也體驗過那種悸動,自然也明了領導的言外之意。臉紅了,卻又不好解釋自己是因為什麽而遲到。


    他再不高興周麗絹說的,也要估計他是周工的女兒。


    領導開了頭,其他人也跟著打趣起來。


    “陳工,結婚的生活是不是單身要幸福很多?”


    “新婚燕爾,偶爾遲到沒事的,誰沒年輕過,當年老鄭剛結婚甚至還試過曠工。”


    本來笑得正歡的老鄭忽然被點名,急了:“說小陳就說小陳,怎麽突然扯上我,再說我當年那次曠工是因為下樓時不小心扭到腳。”


    “對對對,確實是因為扭到腳,為但什麽會扭到腳呢?”


    另一個同事很有默契接過:“因為舍不得漂亮的媳婦一步三回頭,沒注意腳下。”


    笑聲再次在偌大的辦公室響起,老鄭那已經長褶子的臉紅了,抓起一份文件借口要去調試室。


    陳國偉有些擔心老鄭走了自己再次成為重點調侃對象,也連忙對領導說:“昨天一直不成功的那個實驗,我回家想了下,覺得有個數據調整一下會……”他邊說邊打開自己那台專配的電腦。


    一說到正事,鄒正也不打趣了,立刻圍了上去,看他如何調整。


    這一頭,陳國偉暫時放下了上班途中那段插曲,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另一頭,在陳國偉出門後,任嬌嬌也坐上了公公的吉普車去鎮上為明天的喜宴大采購,一起的還有食堂單位的貨車司機錢師傅。


    在菜市場買完菜後,任嬌嬌和陳堅才意識到,他們還是太少買菜的經驗。但凡有點經驗也知道去菜市場得趕早,晚了都是別人挑剩的。


    陳堅看到一圈買下來也隻買到了兩百來斤豬肉,雞鴨鵝加起來不到三十隻,悔的他直跺腳。很擔心,這麽點東西怎麽夠明天吃。


    錢師傅雖然不用買菜,但天天幫食堂運菜。食堂上百個員工,每天買的菜還沒今天的十分之一呢,這麽多東西陳堅卻懊惱說買的太少,即便在在這一行縱橫十幾年早已見過各種大場麵,此時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這麽多還不夠?”


    “怎麽夠?單位員工和家屬,加起來怎麽也有兩三百人。”


    這是要請所有家屬啊,錢師傅在心裏感歎,有錢人果然大氣。


    他想了想,說:“我覺得夠了。其實有就多吃一點,沒就吃少一點,終究講的還是心意。”


    雖然是吃喜宴,也不能口口都是肉,搭配一下煮就很體麵了。


    陳堅歎氣:“兒子結婚這麽大的喜事,怎麽能不讓來賓吃盡興。”


    他擠破腦袋想還有什麽辦法。


    錢師傅這時候也想到了個問題,提醒道:“食堂的大雪櫃也差不多隻能儲存這麽多東西,再買就沒地方存了。”


    “這……”陳堅沒想到還有這個問題,他是不介意一起買幾台雪櫃送給兒子的單位,隻是擔心這樣會不會太高調,讓有心之人在背後議論。


    “其實食堂理幾個煮飯的師傅都是從饑荒年代過來的,很懂得怎麽物盡其用,肯定能煮得夠大夥吃的。而且你看,肉雖買的比預想的少了點,可雞蛋鴨蛋那麽多,清蒸、煎炒、油炸,都能吃出花來。”


    錢師傅這話讓陳堅心安不少,但始終還是不想自己兒子結婚請客這件事辦的太小家子氣。


    任嬌嬌也在同錢師傅說的,肉真的而不少了,而且很多菜也不是齋肉的。就拿蒸肉餅來說,可以把蓮藕和肉一起剁碎,蒸蓮藕肉餅,口感爽脆,比純肉餅好吃。


    美目一轉,任嬌嬌換了個說法勸說公公:“爸,我和國偉都明白你的心意,但來吃飯的都是單位的員工和家屬,如果搞的太誇張了其實影響也不好。”


    “你說的對。”陳堅不自覺點了點頭,兒媳婦說的有道理。


    “如果如果實在擔心菜不夠,其實我們可以買點臘味。”臘味的做法也很多,清蒸或者炒芹菜大蒜,吃不完還可以屯著,平時偶爾不想出來買菜了也不至於沒肉吃。


    陳堅被說服了:“行,就這麽決定。”


    於是,一行人又轉移去當地最大的糧油店買臘味。


    菜,煙酒,以及給客人吃的瓜子花生糖果等零嘴,買完所有東西已經中午,三人在鎮上吃了午飯才回的。


    如果不是考慮到買的那些雞鴨鵝以及新鮮的肉菜放在小貨車裏悶壞了,陳堅還想找找看有什麽民間戲班子,為明天的喜宴表演節目助興。


    在回程的路上,任嬌嬌聽到公公說了這個想法,悄悄拍了拍胸口暗暗慶幸。


    她自問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但真沒見過像公公這麽喜歡……隆重的人。她本來想說大肆鋪張,但這樣想公公不大好,於是及時轉了個思路。


    東西運到中心基地單位飯堂,因為是有額外報酬的,食堂的師傅們都很積極,一邊幫著搬菜一邊探討著可以怎麽煮。


    滿滿一車菜,幾個人搬了好幾趟菜終於搬完。


    平時主要負責洗菜喝打菜的大媽累的連忙搬了張板凳坐下,對另一個人說:“可真累,在食堂上班這麽久,沒像今天這樣見過這麽多新鮮菜肉。”


    “累是累了點,可陳工父親真大方。”不僅買菜出手大方,給他們做飯的報酬也大方。


    “聽說陳工父親是開公司的,沒想到啊,陳工竟然有個這麽有錢的父親,平時看他穿著都挺樸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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