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於是,正在啜茶的金老板又噴了, 將湊過來捶肩捏背獻殷勤的小妾又噴了個滿臉。


    小妾:“……”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時候, 聽完小廝匯報的金小胖笑得差點背過氣去。他的小廝也是個刻簿鬼,繪聲繪色地撿著金小胖愛聽的說:“少爺是沒見柳姨娘當時那張臉~頭發一綹一綹的貼在臉上, 粉花了, 眉頭睫毛上的妝也糊了,黑黑兩道溝, 活脫脫的母花貓,把老爺嚇得差點心疾發作,不停揉著胸口說,鶯鶯啊, 你快離老爺遠點兒啊, 老爺差點給你嚇壞了……”


    金小胖:“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抓住長默的手,使勁搖。


    金小胖覺得, 這個默哥太厲害了。


    半個時辰之前,金小胖答應了長默的請求, 但是有一個附加條件, 長默必須替他想個法子戲耍一下父親的小妾,讓他出一出氣。


    麵對胖子期待的目光,長默會說身為前後勤主管, 他整天就要麵對各種妖豔賤貨綠茶婊心機boy,為了一點利益撕逼來撕逼去, 後勤部活脫脫就是一個宅鬥聖地嗎!


    相對而言, 金府的情況不要太簡單。


    長默淡定地用三言兩語問清楚了柳姨娘在府中的任職情況, 為人性格特點,然後拉過金歡身邊最機靈的小廝,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小廝得令,來到帳房,一開口就把整個帳房的大管事小管事震住了——少爺要一千兩,用途不詳,好像是要和人做生意。


    金老板從妻子去世後未續弦,後院是柳小妾在管,一手遮天的小妾當然在帳房安插了人手,當然很快就收到了情況,再聯係掌握府中動態的嬤嬤這麽一問,立刻斷定天真的金小胖這是被騙了,這麽個給嫡少爺身上潑髒水的機會她怎麽會放過,蹬蹬蹬就告狀去了。


    各房每月的份例是有規定的,金老板給兒子的權利是每個月最高可以從帳上走五兩不用上報。別小看這五兩,這個時代的貨幣分別有金銀銅,換算是一金等於十兩白銀,一兩白銀一百個大錢,一個大錢可以換一百個小錢。街上二枚小錢可以換一個燒餅,按照長默的估算,一枚小錢約摸為現代人民幣0.2元左右,金老板一個月給兒子開一萬塊的零花,頂得上窮苦人家一年的費用了。


    高於五兩的,帳房並沒有權利過賬,隻能核實再上報了。


    然而等神情嚴肅的賬房來到大少爺處,用憂國憂民的語調剛開了個頭,就聽金少爺用憋著笑無辜的聲音道:“我隻要一兩啊!怎是一千兩?你這奴才,傳話傳到哪裏去了?”


    演、演技太差了好嗎!


    管事呆滯了,然後意識到柳小妾被涮了!


    這在金少爺與柳小妾的鬥爭史中,絕無僅有!


    完全沒習慣新畫風的管事忍不住將狐疑的眼神望向少爺的新上賓,一派無害的貧家小孩落落大方地穩坐在廊亭之中,背景一片豪奢,他卻自然融入其中未見一點局促,第一印象管事先點了點頭,再細看他的長相,五官尚且稚嫩,眼神清澈,看起來如第一印象一般乖巧純善,會是這麽個瞧起來比少爺還小的細伢子,想出這麽個整人點子嗎?


    管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厲害了,連老頭都給涮了,不服老不行啊,悻悻然的管事最後心中感慨。


    經此一役,金小胖對小夥伴簡直拜服,而金老板問清原委後,轉瞬也想清楚這是兒子的惡作劇,進一步又意識到,小妾對自己嫡子的這種過份關注似乎有點不對頭,自此心中埋下了對小妾懷疑的種子,倒是皆大歡喜。隻有鬧了個沒臉的柳小妾幾乎咬碎了銀牙。


    “這是牙刷?”被引起興趣的金老板之後又將兩個小孩叫了過來,仔細提問。


    金小胖:“爹,就是它!你看此物是不是稀奇,多了這枝柄子,感覺用起來方便了好多!聽默哥說,這是他摘野果子時一個奇人贈他的法子,默哥做了幾把出來,用了的都沒覺得不好的。兒子也覺得這東西不錯,做出來賣一定受歡迎。”


    默哥默哥,叫的倒是親切。金老板意味深長地看了長默一眼。


    “所以你決定投資個一兩銀子,同你默哥做這筆生意,做出來到大街上賣?”


    “我們自家的鋪子也可以擺放的。”金小胖兩眼發亮,信心滿滿,豪情萬丈。


    “你呢?今日過來,就為了拉這一兩的買賣?”金老板不看他傻兒子了,轉而用他的笑彌勒臉對長默。


    長默也標準的彌勒笑:“金伯伯若是感興趣,就不是一兩的賣買了呀!”


    這個小滑頭!


    金老板確實是感興趣,他仔細查看著小小的麻線牙刷,確實從這小東西上看到一些商機,但他是個商人,第一感覺很準,這個商品是有點小創新但又沒達到金老板的預期,總覺得有所缺憾,不是那種一拿上來就讓人拍板:就是它了的感覺。


    金老板一時把賞著手中物事,拿起又放下,點頭又搖頭。躊躇評價道:“這柄子確實瞧著比木齒好使,卻不一定比木齒刷得幹淨。”


    長默:“的確如此。教我的奇人跟我說過,用麻線織物當刷頭雖然方便易做,但缺點很多,不易幹透,容易生黴,清潔不夠幹淨等。所以老人家又教給我後來改進的一個方法。”


    金老板頓時興奮起來:“還有什麽新奇的方法?你可一並做起來了?”


    長默:“我按照老人的指點,的確做起來一支。這個新法子,我以前聞所未聞,做起來的刷子既有前者的輕便,卻比木齒刷得幹淨,還不會擦傷牙齒,看起來沒一處不合人心意的,可就是……”長默搖頭。


    金老板給他逗得心裏癢癢的:“就是如何?誒你這小孩,怎麽說話吞吞吐吐,還老說一半!”


    “就是……”長默麵露為難:“我若說出緣由,隻怕伯伯吃驚。”


    “哈哈!”金大胖豪爽地大笑了一聲,唾沫子亂噴:“金伯伯縱橫商場多年,從一個賣貨郎攢下如今家業,什麽奇事異事沒見過。你盡管道來不要小家子氣。”


    長默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伯伯說的是。那就請伯伯聽我道出其中緣由。”


    “當日那位異人教我之時,曾言道此刷非一百銀不可得。小子已將異人奉作半個老師,老師的話自然遵行,然而此事太過匪夷所思,小子幹脆閉口不提。”


    說完一臉無辜地望著被噎著了的金老板。


    金老板麵皮直抽,有種被啪啪打臉的感覺。


    什麽叫獅子大開口?這就是!這小子用一把他見都未見過的破刷子就想誆他金爺一百兩!


    也不怕風大閃了腰!


    還一副這是我看在我們的情麵上才講出來的,是你請我說出來的嘴臉!


    所以這小子,什麽上門找小夥伴敘舊聊天說情誼,什麽拉一兩銀子的讚助玩過家家,都是蒙人的,謀劃一天,底牌原來在這呐!


    偏偏他這魚兒還上勾了!


    金老板瞪著眼前長得一臉純良的小朋友,先頭一直拿人家是不不懂事的小屁孩在逗,現在終於醒悟,誰逗誰還不一定呢!


    偏偏他的傻兒子還一旁敲鑼打鼓:“爹,默哥信得過,他說好,一定就是好,一百兩不貴,可以交易!”


    金老板簡直心塞,一顆糖塞住了傻兒子的破嘴。


    這會兒他也不當對方是個小屁孩了,直接拉出生意人的嘴臉:“賢侄啊——”他緩緩啜了口茶,放下茶碗後又開始去正他的鑲金玉板指:“有一點你說得對,一個刷子換一百銀,確實是匪夷所思,不,是異想天開。”


    長默乖巧地聆聽,也不反駁:“那伯伯是覺得,這個牙刷是沒有這個價值了?”


    金老板:“嗬嗬,賢侄你先讓我猜猜,這個牙刷雖然很有新意,但我想,必定是極易仿製的吧?否則賢侄又何必藏著掖著,這個東西隻要一出市麵,不出三日,必定滿大街的仿製品,一把刷子到時賣多少?算它五十個小錢吧,淨利潤又能有多少?得賣掉多少把才賺回這個本錢?這分明是個血本無歸的生意!”


    “五兩。這筆生意我都怕虧。”金老板最後伸出五根短肥手指。


    直接被壓價二十倍,長默聽了也不惱。耐心地等對方說完,這才不慌不忙地開口:“金伯伯分析完了,要不要聽聽小子的分析?”


    “你說。”


    “金伯伯既喚一聲賢侄,小子舔著臉收下了。”長默笑嘻嘻道:“小侄剛開始也覺得一百銀的刷子匪夷所思,後來仔細一想,卻覺得,莫說一百兩,一千兩也值得。”


    “伯伯分析的都有道理,但隻是其中一個麵。就拿這個柄子,不一定都用木料製作,還可以用骨頭,用象牙,用玉。做出來的成品,當然不會隻有幾十個小錢的價格。窮人家會選擇木料的刷子,高門大戶裏麵的貴人卻不會。”


    “伯伯說得對,這個刷子的確容易仿製,我這樣的小孩都知道怎麽做,可是仿製不是那麽容易的,選材,曬材,雕工,製作。按小侄計算,想要成批量的製作,沒個十天八天,是不成的。”


    “十天八天可以賣多少東西?”長默從幾案上取出一個杯子單獨放著:“這是大元府,小侄鬥膽假設伯伯就擁有這一個府的資源,一個大元府,確實賣不了多少。但是,那些攬接整個大昊國的巨賈呢?”長默將茶盤所有小杯都一一擺上,小手一揮仿佛在指點整個大昊國江山:“十天八天整個大昊國可以賣多少?伯伯你數不數得過來?”


    “現在你還覺得一把刷子不值一百兩嗎?”


    金老板光想像確實已經頭暈了,剛開始聽小孩的分析,他還不以為然,聽著聽著,他的眼睛就跟著放光了,最後用看小怪物的眼神看著長默。


    是的,這一片商機,不是他一個區區府城的小商人吃得下的,但他沒有能力爭取到那麽大的利潤,那些豪門巨賈卻可以!


    小孩甚至給他開拓了一條思路!


    他不是一直苦惱無法傍上那些真正的巨賈豪紳的門路嗎?眼前就是一個機會!


    金老板想興奮了,聲音也不淡定了:“你這牙刷,真有你說的那麽好?”


    長默一笑:“好不好,伯伯看過就知。”


    等等!主人你拉著我幹什麽?本驢不是想撞他!哦該死!本驢確實翻了一天食槽,把幹草掀得滿地都是,但是本驢沒得狂躁症!本驢心理健康著,一百分!


    本驢好氣啊!真的好氣啊!


    愚蠢的幼崽真的就被嚇住了啊!


    接下來的兩天幼崽給它丟了麵餅就跑啊!本驢真的願意給你摸啊!


    麵餅雖然好吃但更想吃綠綠的能量棒啊!嗚嗚什麽時候才能吃到啊!


    ……


    小學徒一事是跟媽媽商量過的,並沒有遭到反應。


    其實,瑛娘也知道無法給兒子什麽建議,所說的有商有量,不過是想知道兒子做了什麽,會不會有危險,以至晚歸一點她心裏就不會那麽發慌罷了。


    要頻繁往返府城,代步的工具就得想辦法解決,總不能天天搭乘順風車,晚上再讓啞二叔來接,他心裏過意不去。


    他們這片莊園靠在外圍,再往裏還有成片的其它農莊,據說裏邊還有更偏僻的小村鎮,以及山中獵戶,藥農,來往的路就這一條,行至連接官道不遠還有官亭、驛站和茶舍,每天有各色人等經過,官眷、信使、服役的刑者、行商等,白天行人不少,總體來說是安全的。


    加上古人也比較純樸,互相都比較照顧,路上遇到老邁婦弱,還會主動提議結伴行一段路,自打去歲在這段路上搗亂的幾個城裏癟三被駐官亭裏一名六級神血戰士大人給滅了之後,這段路一直太太平平,沒有出過問題。長默肯定了騎驢去府城的可行性。


    兩個大人對這件事當然是不同意的。被纏得沒辦法了,就放話給小孩,如果黑驢願意拉他,大人就同意。


    這是看準了自己連一頭驢都搞不掂啊!


    長默鬥誌熊熊燃燒。


    其實長默感覺,這兩天的順毛行動,似乎順利了些?


    尤其今天,長默推開門,竟看到黑驢伸長了脖子望著,頗有眼巴巴之意。


    長默捏了張餅子晃了晃,黑驢凶巴巴盯著,似乎考慮了一下,竟把頭湊過來。


    長默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將手湊過去,在黑驢額頭僅剩幾根雜毛間梳了梳。驢大爺的長耳朵扇了扇,他趕緊將貢品獻上,黑驢一口幹了,既而目光烱烱盯著長默。


    “啊呃——”驢大爺催促地喚了一聲。


    “嘿,沒了啊!明天再來了,大兄弟!”


    “啊呃——”放下能量棒再走啊蠢貨!


    長默轉身,發現衣襟被咬住。他立馬做了個投降的手勢,不敢反抗。


    黑驢拉著長默來到食槽邊:“啊呃——”


    長默:“?!”


    黑驢叼了根碧根草,扔到長默手上。長默遲鈍了片刻,突然眼神一亮,也反應了過來——


    “想吃這個?”長默立刻按照那天的方法催生了一株碧根草,晃了晃。


    黑驢興奮地啊呃了一聲,大頭想湊過來。長默靈活往後一逃:“真想吃啊?那行啊!”嘿嘿怪笑。


    長默摘了一段葉子向驢嘴裏扔,一邊摘驢繩試試,見它沒有反抗,拉著黑驢在院中逛了兩圈。


    “大兄弟,幹得不錯。”長默高興地再往驢嘴裏送了一根鼓勵品。“每天拉我到府城一趟,給你二棵這樣的碧根草,怎麽樣?”


    “啊呃——”十棵!


    “呃,三棵。”


    “啊呃——”渾球,十棵!十棵!


    “五棵,再多沒有啦!”


    長默鬆了驢繩作勢要往回走,一直往後扯的黑驢趕忙湊過來,長默咧嘴一笑:“那這麽說好了,成交!”


    啞二和瑛娘今天都在田裏,啞二正忙著給掛穗的稻田加多幾個草人驅鳥,瑛娘則趁著日頭好,在田裏用幹透的桔杆堆高鋪成一個圍墊,切洗了滿滿一筐蘿卜瓜片鋪在上麵晾曬,這是瑛娘的獨門手法,這樣曬上一半個月等大菜油頭出來,再灑上鹽和香料裝罐,製成的醬菜特別香。


    突然聽到長欣興奮叫道:“哥!”


    兩人抬頭,均詫異地看到小男孩拉著黑驢來到田間,那暴躁的黑驢跟換了個芯子似的,親親熱熱地跟著長默,蹭頭蹭尾。


    瑛娘、啞二:“……”


    啞二隻是一怔,便給長默比了個大大的拇指。


    長默滿臉興奮:“啞二叔,可以教我騎驢嗎?”


    瑛娘滿臉的不樂意,還想阻止,卻給啞二拍了拍肩膀,製止了。


    男孩子,他想獨自飛翔,就該適時放手,讓他去品嚐外麵的天空。


    長默悄悄看在眼裏,也給啞二比回了一個大拇指。啞二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眼裏滿是看“小男子漢”的讚賞,一股屬於男人才懂的腥腥相惜充訴在兩人之間。


    隻瑛娘在一旁翻了個白眼,眼不見為淨,囑咐兩人傍晚回去記得將她的大菜蓋了,拽著眼熱也想湊一腳的長欣的耳朵回去了。


    長默足足學了一個白天,他人小手小,黑驢背頸又被剪禿了不好抓,一開始還摔了好幾個跟頭,後來人放鬆了漸漸熟練,倒是騎得似模似樣了。


    金盛藥鋪位於府城的元好街,不過這一片繁榮商業區中一間很普通的店鋪,鋪麵不大,一個掌櫃七八個夥計,兩個收藥材的老師傅。收的也是比較低端的藥材,從附近田莊,藥農小批量散收,相較於位處元秀街那些以千斤進出貨,甚至還收高級的靈草靈材的大藥材行是微不足道的。


    然而小生意也有大學問,店鋪每日開門便要迎客,忙起來可是腳不點地的。


    藥鋪掌櫃姓柳,不巧正好是柳小妾的一個親戚。聽說了長默這檔子事,心裏就暗暗冷笑,一個黃毛小孩竟然讓自家的姨娘吃了個暗虧,現在這小孩還敢自投羅網,不給他一點排頭吃,簡直對不起他的姓氏!


    等長默到了,不僅心裏有鬼的柳掌櫃,連其他幾個夥計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這麽小的小孩,六歲還是七歲?還沒藥櫃高呢,能幹什麽?過來當少爺嗎?


    一時扛著貨的,跟藥農接洽稱重的,在櫃台灑掃的都一邊幹著活,一邊拿眼悄悄掃著小孩的方向。


    柳掌櫃聽了長默的自我介紹,賞了他一個不陰不陽的笑:“行啊,那你以後就跟著劉師傅吧!”說完指了一下巴。


    櫃台一側,一個半頭稀疏黃毛的老頭坐在一張老酸枝椅上,正架著腿,滋溜吸著茶壺。


    長默一見,就暗暗皺了皺眉頭。


    原因不是因為老頭眼袋垂掛,一臉菊花皺,長得很寒磣的模樣,而是對方麵無表情,一汪眼光寒浸浸,帶著刻薄都懶得賞給你的譏誚,看起來特別不好相處的樣子。


    一間店鋪的人包括掌櫃,或站或蹲,惟獨他大爺似的坐在那裏。


    長默朝老頭鞠了個躬,問好道:“劉爺爺,您好。”


    老頭恍若未聞,汲了兩口茶緩緩放下,含著眼晴養神。


    這下,誰都知道柳掌櫃在有意為難小孩了。


    要知道這藥鋪裏兩名老師傅,一個姓黃,一個姓劉,都是經年有經驗的師傅,尤其以這姓劉的手藝最好。然而脾氣最臭的,也是他。


    劉師傅三個規矩,不收學徒,指點不超三句,點唱藥材不能錯上半條。


    他說不收學徒,前頭柳掌櫃還道別人的不收,自己的麵子總不會落吧,便跟這老頭說帶自己的侄兒過來給他瞧瞧,他也不拒絕,等人到了麵前,拜師茶都給他滿上了,他才從鼻子哼了一聲:“我不收廢物。”把柳掌櫃氣得夠嗆。


    而他手底下混的夥計就更慘了,累死累活不說,有一點錯兒,反應慢點就是一頓排頭,大夥兒私底下都叫他劉棺材板兒。


    現在,新來的小學徒柳掌櫃不讓黃老頭帶,偏讓他跟劉棺材板,不是存心要給他苦頭是什麽?


    有人開始幸災樂禍,一個前頭就想讓自己弟弟過來當小學徒被拒的夥計當先發難,扛著一筐藥草大聲地呦喝“讓一讓”,卻故意往長默身上拐,嘩的一聲,一筐分好的藥草全摔在長默跟前上。


    長默上輩子什麽沒見過,連這點欺負新人的手段都受不了,他就不會開口過來當這個學徒。


    眼見找茬的夥計臉紅脖子粗,長默不等他開口就咧出一嘴笑容,搶先道:“大哥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我來幫你吧。”


    夥計:“不用你!什麽都不懂!毛手毛腳,隻會添亂!”


    長默:“是呢!所以哥哥你要教教我呀!”


    夥計:“我才沒空!”


    長默:“我不會占用你時間的。大哥哥你不會那麽小氣吧?”


    夥計:“……不要煩我。”


    長默:“哦,大哥哥,好的。這是什麽草?”


    夥計:“……”


    簡直要哭!他錯了,他不該向小孩找茬的……


    這是一個類似於小秘境的平台,有石砌的道路和蜿蜒的階梯,場地十分開闊。外圍橫雜生長著不知名的植物,籠罩在一片薄薄的霧靄中,十分幽深。


    沒走幾步,迎麵屹著一個石雕。


    這個石雕手執短戟,額頭帶著山字戒箍,粗短的身軀穿著一身鎧甲,目視前方,唇角露出一對極為顯眼獠牙,顯得猙獰又彪悍。


    正是早先嚇得小孩子們麵如土色的那種叫“飺人”的石雕。


    長默想到了秦朝的兵馬俑。


    還有末世前看的起點盜墓小說裏麵那些讓人腦洞大開好像隨時會活過來的陪葬人俑石雕。


    讓一幫熊孩子怕成那樣的,總之就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這麽想著,兩腿下意識就止住了腳步。隻是這麽一晃神,也許是心有所想,石雕一陣模糊變化,突然活了!


    真的是“活”了,石雕身體變成活生生的人體!


    長默的眼前出現一個約摸一米五身高的人形生物,這個人形生物穿著鋥亮的金屬鎧甲,實化後的臉部一轉過來就差點將長默嚇個趄趑,長默看到一張獠牙齜露目暴凶光皮膚漆黑一片毫無表情的臉!


    末世的喪屍臉跟這一對比,也不過如此了。


    這個“飺人”持著短戟,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向長默走來。


    長默嚇的背部都沁出了冷汗,一步步往後退。


    你問他為什麽怕,身為一個毫無戰鬥經驗的廢,現在還披著個弱雞孩子的身體,麵對一個一副要找你單挑的恐怖黑臉人,他不怕才怪!


    這條穿越過來就命運多舛的小命今天不會就要報銷在這裏吧?


    長默咬著牙往身側一摸,隻抓到一根樹枝,聊勝於無,正遲疑要拔腿就跑還是撲上去嚐嚐以卵擊石的滋味,怎麽選擇都是毫無勝算的樣子呢,身後突傳來窸窣的聲響,耳邊驀地響出一聲猛獸嘶啞的怒吼!


    嗷!


    一頭人高的豹子模樣的凶獸從身後猝然撲出,凶狠地撲向飺人。


    飺人眼底凶光一閃,短戟一刺,也悍不畏死地迎向巨獸!


    吼吼!


    巨獸長長好似鐮鉤的鋒利爪子頻頻揮舞,每一揮都帶起三道寒光閃閃的爪芒。飺人看似笨重的身體靈活地翻轉著,短戟每一次與獸爪相交,都發出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


    吼!


    巨獸一揮抓了個空,被短戟打在額頭,巨大的力道瞬間將它掃出十數步外的地方,掃落一片碎木石屑,嘴角滴滴答答地流下紅色鮮血,巨獸痛楚地嘶吼了聲,不屈不撓地重新站了起來。


    長默看到,巨獸的眼角突然拉長了,瞳孔漸漸凝聚著凶悷的紅光,在眼晴變化的同時,獸身的金錢豹紋也一個個似乎活了過來,一種強大的波動從這頭蓄勢待發的巨豹身上散發了開來。


    這、這是要憋大招了啊!


    長默激動地握緊拳頭,忙不迭去看飺人的應對。這時候去看飺人,就見飺人兩個眼珠也變了色,瑩瑩發著綠光,唇下一對獠牙似乎又變長了些,與些同時,一股綠濛濛的光自飺人眉心處延伸出去,很快籠罩全身,匯集在短戟頂端,騰騰燒起一股綠焰。


    這個渾身籠罩著一片綠光的飺人看起來更像恐怖片裏的僵屍戰士了。


    綠光和紅光撲在一起。


    戰鬥一觸即發又一發即潰。


    長默甚至沒看清細節,天地間隻充訴著巨獸不甘的怒吼與它最後被洞穿四分五裂的身體。


    結束了……這麽一頭猛獸,就這麽被幹淨利落地解決了!


    一場驚心動魄,精彩萬分的戰鬥。


    飺人的身形在麵前潰散,後知後覺發現這是一段幻像。


    眼前出現文字:飺人,帝國之戟也。


    緊接著一張張圖片,一個個畫麵,講述飺人的由來,飺人所擁有的異能,飺人在曆代帝國戰役中所做出的貢獻。


    長默再次去看飺人的雕像,這次看到那張猙獰的臉已經沒了早先的恐懼,有的隻是包含敬畏的複雜情緒。


    原來,飺人是由接疫失敗後死去的孩童屍體培養製成。


    這些飺人沒有思想和意識,沒有一切人類的情緒,不知道痛不怕流血,確切來說是一具行屍。


    偏偏擁有詭異的力量。


    戰場上,這些行屍□□控在藥師和這帝國的神血戰士“神狩士”手中,有如利刃,發揮著重大的作用。


    飺人,不辜負它擁有的“帝國之戟”的稱號。


    長默心情複雜,還因為飺人背後所代表的那一條逝去的鮮活生命。


    這是一件成功的作品,也是最殘酷的作品。


    眼前石雕已經“嚓嚓嚓”錯開了身,以短戟示意來者朝前。


    長默平靜自己的情緒,向石雕慎重地行了行禮,抬步向前。


    走了十數米距離,這次看到,是一個戰士石雕。


    長默正要仔細打量,石雕一陣變幻。


    一個身高約摸一米九有餘,麵目英俊的戰士出現在眼前,這個戰士身披半鎧,肌肉隆起,十分魁梧結實。他腳下踩著一隻虎形的戰獸,單提戰斧,整個人看起來真是威風凜凜,英挺不凡。


    有了前頭那個飺人石雕的例子,長默這次也不慌張了,而是以欣賞的目光看著這個戰士如何操控他的戰獸,迎向戰鬥。


    這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的強異能者神血戰士了。


    神血戰士的戰鬥比飺人的更加激烈,更壯觀,更驚心動魄,因為他們的敵人更強大。


    他的異能力也不像飺人,發動之前需要蓄力,而是隨時隨地可以爆發,隨著兵器的每一次揮舞,就可以劈落一道冰刃或者雷霆。那力道,開山裂石。


    長默看得簡直目炫神迷。


    這就是他一直想追求的力量啊!


    這就是他一直想成為的男人啊!完美的力量,完美的胸肌,完美的大長腿!啊,前世的他是沒指望了,這世這副身體能行嗎……


    長默看看自己弱雞一樣的小孩身體,暗暗下定決心,先天不足,後天來補,以後一定要好好鍛煉。


    戰鬥完畢,畫麵潰散,照例是關於神血戰士的介紹。


    神狩士,帝國最強大的戰士。


    在如今的大昊帝國中,超過一半的人會在六歲之前覺醒血脈力量,經曆相應的培養之後成為神血戰士。


    和藥童一樣,神血戰士也有相應的力量等階,隻有高級的神血戰士才能獲“神狩士”的封號。


    覺醒血脈能力的孩童就無法參加藥童“接疫”了,所以藥童接疫者,都是從另一半的普通幼童中挑選。


    短介紹很快結束。殘酷的藥童征選製很快讓長默從熱血沸騰中平靜下來,因為他意識到,令他向往不已的神血戰士與他無關,他已成為藥童,即將走的是與神血戰士截然不同的殘酷道路。


    這麽一路走來,長默已經知道,這些石雕幻境應該是針對大昊國主要職業分類的介紹,相當於一個學前的科譜片,讓初入藥童世界的孩子們籠統知道幾個職業的基礎知識。


    既然這樣,那麽接下來應該是關於藥童藥師的介紹了。


    他猜測的沒錯,往前走,就是藥師石雕。


    相較於神血戰士的高大威武,藥師的身形果然纖細一些。


    麵前藥師的形象竟是披著披風的青年,這青年帽簷壓得很低,露出底下一雙眼尾帶著淡淡紅暈的細長丹鳳眼,唇角含笑,眼神斜飛,看來竟有種說不出的中性的美麗和妖冶。


    用美麗來形容一個男人,換在自己身上,長默肯定會覺得是件天雷滾滾的事,但形容眼前的藥師卻詭異的貼切,沒半點違和。


    長默有些意外,因為他腦中之前已經自動將藥師腦補成像白丹師那樣俊秀斯文、雅若謫仙一樣的人物,萬萬沒料到,居然是眼前這種雌雄莫辨,五官陰柔,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的反派人設。


    那是不是說,如果他將來晉升,是不是最後會變成這樣的娘娘腔?


    那小姑娘會不會變成男人婆?


    還有小胖子,將他那肥臉代入這個眼尾微挑半男半女風華絕代的樣,再罩一件超大號披風,那……?


    還能看嗎?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真是可怕的腦洞!


    祥瑞禦免!好運大金鯉!他隻要像爺們一樣的胸肌腹肌馬甲線和大長腿!


    長默辛苦地將自己脫韁的思維拉回來,繼續看向幻像。


    與飺人和神血戰士的不同,藥師所示例的一段影像並非戰鬥,而是給神血戰士治療的過程。


    白色的光芒在藥師手中形成蛇一樣滑動的細絲,探入正陷入狂躁的神血戰士體內。


    神血四竄逆行,再不進行引導疏撫,這個戰士即將爆體而亡。


    白絲化為點點白光,快速地疏通經脈。


    在藥師的引導之下,神血戰士漸漸恢複了神智,神血的波動漸漸變得正常而強大。


    畫麵的最後是英俊的神血戰士在治療完畢,滿臉虔誠地單膝跪在藥師腳邊,如同臣服於他的王,他的信仰。


    畫麵十分唯美。


    如果長默真的是個六七歲的小孩子,隻怕看到這裏就要熱血沸騰了。


    長默歎了口氣,他還是想當一個戰士,不想當治療。


    再往前,這次的幻像是一組藥師結合神狩士,以及飺人戰鬥的畫麵。


    幻像中,藥師依然是一身包裹嚴密的披風,站在一隻長毛的風獸之上,神血戰士則騎著他的虎形戰獸,戰斧揮舞纏繞著猙獰電蛇,與站於第一線的飺人一起,三方站位有攻有守,看起來和諧無比。


    長默得出一個讓他很是雀躍的結論:藥師貌似也是能上戰場的。盡管擔任的依舊是治療和控製等輔助的工作。


    這次文字說明隻有兩個字:結契。卻沒有其它的介紹了。


    長默還在愣神,感覺身體一輕,刹那就被投入另一個場景之中去了。


    樊笙一時愣住了。


    纏著白布的手緊緊攥著白色的藥瓶,連擠壓到傷口也不覺得痛。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得了這一身髒病,連他自己都嫌惡自己,這一段時間嚐遍了人情冷暖,原以為不會有好運的事情發生了,然而在今天卻認識了到兩個願意和他做朋友的小夥伴,還有眼前這個俊美的青年,身為一個高貴的丹師,對他這樣的貧家小兒不僅沒有半點嫌惡,還溫言安慰,細心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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