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佑從小魚山離開後,我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生命突然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招搖在我的身體上。


    我每次去看涼生,都會看到未央。


    還有一次,看到了寧信,她就在未央的身旁,黑色的長發散在身後,一臉平淡的神情,似乎這個世界的任何事情都已與她無關。


    當然,我隻是遠遠的看。


    遠遠的看。


    柯小柔還是經常到醫院裏跟陸文雋鬧,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是這麽大的間隙和仇恨。


    全世界的人都在癲狂而忙碌著,隻有涼生,是這樣安靜的躺在床上,安靜的躺著。


    全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安靜的地方,就是我的心髒。經曆了那麽多故作平淡對待的疼痛,心終於成了一片死寂的水。


    然後,不久之後,這片死寂的水,便波浪滔天了!


    醫生的診斷如同晴天霹靂一樣,炸得我回不過神來——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驗髓報告出來的時候,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那個醫生的語氣近乎冰冷,很顯然,他不滿意我的胡攪蠻纏——他不明白我怎麽可以“自稱”是患者的妹妹,來提供所謂的骨髓配型。


    就在我拿到診斷報告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我。


    未央突然捂住了臉,哭泣了起來。寧信在她身邊,安靜的陪著她,看她落淚,輕輕的撫慰。


    就在這一刻,我的整個世界突然失控了。我拉住陸文雋,喃喃道,肯定是錯了,他是我的哥哥,我們是同一個父親。一定是錯了!我們是兄妹的!


    未央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我的眼前,幾乎是聲嘶力竭,薑生,你不要在這裏裝樣子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這不是你多少年來做夢都想要的結果嗎?!你們現在不用望斷秋水,不用顧及別人說你們亂倫!你們現在怎樣都可以了!你多得意啊!


    我被未央的怒吼給刺傷了,如果讓我用天佑的孩子和涼生的性命來賭這個願望,她太看輕了我這個人。所以,這是第一次,我衝著未央吼,我說,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為了占有一個人,可以這樣不惜代價!是的,你說的對,年少的時候,我曾不止一次如此幻想過,他不是我的親生哥哥!他是撿來的!他是天上掉下來的!他甚至可以是鴨蛋裏麵鑽出來的,哪怕他是何滿厚的兒子!我都幻想過!可是,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你認為的實現了我少年時的夢想,而是,如果我都同他沒有血緣關係不能配型,那麽,誰來救他?


    誰來救他?


    誰來救他啊?


    說到這裏,我絕望的蹲在了地上,抱膝哭泣。


    眼前的所有人,他們都無法理解,在我的心髒上,碎裂了一個多大的傷疤,碎裂到我都已不知道疼痛。


    我拚盡了力氣,舍棄了天佑的孩子,卻換來了這樣的結局?


    原來,生活之中,上帝的反手就是雲,我和你在被置於親情的彼岸,永難渡到彼此的岸;上帝覆手就是雨,突然在我們飽嚐了人間傷痛之後,用鐵一樣的烙痕,告訴我們,我們身上流著的,是不同的血!


    涼生,你告訴我,我們兩個是上帝最心愛的玩具?


    所以,他總不忘將我們放下,拿起,拿起,放下,放下,再拿起……然後,我們的命運,就這樣難以自製的反反複複,複複反反,反反複複……


    可是,你究竟是我的誰?


    當未央從發呆之中,清醒過來之後,她指著我說,薑生,既然,你和涼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那麽以後,請不要再來打擾他!否則,我決不客氣!


    我頓時愣在了原地。


    人,漸漸的散去,隻有陸文雋陪在我的身邊。人在孤單難過的時候,最容易想起自己最依賴的人,所以告別了陸文雋後,我裹了裹衣服,在有些微涼的風中,撥通了程天佑的電話。


    我想,此刻,如果他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的話,我一定會淚如雨下。


    可是,電話裏的聲音卻是那樣的靜寂的傳來:對不起,你所撥的電話不再服務區,請稍候再撥。


    對不起,你所撥的電話不再服務區,請稍候再撥。


    突然,我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難道,從此,這個男子,就不在我的服務區了嗎?


    我揣著他留下的那串晶亮的鑰匙,奔向他在市區的住處。卻總感覺身後一直有人在追隨,一聲尖叫後,那個追隨著我的步子的影子,也突然消失了,仿佛被人綁架走了一樣。


    但是,此刻的我,卻無心關心。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


    卻再找不到一條道路,可以通向你的心房。門鈴按下之後,卻久久沒有人開門,我隻好顫抖著雙手,將門打開。


    安靜的屋子。


    就像這個男子,當初離開時,靜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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