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想去江南,聽說那裏四季如春,有看不完的花兒,還有……那裏的女子個個貌美如花,比花還嬌。”


    “好……那咱們不僅要把胭粉鋪開到京師,還要開到江南去。”


    蘇沐柔聲音洪亮。


    這話,她似是對春妮說的,但更多的是對自己說的。


    隻是,在她立下宏偉目標的第二天,驚天噩耗傳來。


    柳家舉家前往青州城,在碼頭上,被官家的人給抓了。


    “說是……楊鏢頭與城外的盜匪有勾結,利用盜匪攔路搶劫,好讓大家用他家的鏢師走鏢。”


    春妮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轉述給蘇沐柔,末了,帶著哭腔問了一句:


    “可這跟柳家有什麽關係呢?”


    “楊鏢師?”蘇沐柔呢喃,臉色微變。


    若她沒記錯的話,柳夫人姓楊,她的父親,柳贏的外公,便是開鏢局的。


    怎麽會這般巧合,她和柳贏和離的第二日,便爆出這等消息。


    當真是巧合?


    還是柳贏事先得知,為了不連累她,才著急與她和離的?


    她得找他??x?問清楚。


    第24章 24-偷聽的真相


    蘇沐柔來到江城監牢的時候,守門的獄卒不願意放她進去。她好話說了半天沒有用,最後忍痛給了十兩銀子,對方才勉強答應讓她進去。


    “隻能呆一刻鍾。”獄卒掂了掂手上的錢袋,露出一臉的貪婪。


    蘇沐柔連連點頭,跟著對方身後進了監牢。一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熏的人腦袋發暈。她連忙掩住口鼻,強裝淡定。


    越往裏,視線越昏暗。耳旁不時傳來犯人痛苦的嗚咽聲、叫罵聲,蘇沐柔控製不住手腳發抖,這裏實在是太恐怖了。


    害怕之餘,蘇沐柔忍不住想起了柳贏,他腳傷還沒有完全好,被關著這裏該是何等的煎熬。


    “這位獄卒大哥,楊家的鏢局在江城備受生意人喜愛,怎麽突然說他與城外的盜賊勾結呢?”蘇沐柔輕聲詢問,話音落,又給對方塞了一錠銀子。


    “昨個兒夜裏,朱家在城外走貨,抓到一名盜匪,那盜匪親口承認的,他手上還拿著跟楊鏢頭聯絡用的書信,人證物證俱在,郡守大人連夜派人抓人,可惜……讓姓楊的給跑了,隻抓到了他女兒女婿一家。”獄卒呲著牙花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牢房說道:


    “諾,柳家的人都在那呢,你快去快回。”


    蘇沐柔駐足原地,不敢上前。


    牢裏光線不好,隻忽明忽暗的火把,照亮眼前幾尺之地。


    窄窄的牢籠之中,柳夫人與柳老爺,依偎在一起,靠在牆上 他們雙眼緊閉,麵容愁苦,似乎已然陷入沉睡。


    兩人的身側,柳贏一襲白衣,席地而坐。他滿頭烏發披在身後,頭頂發冠歪斜,原本白皙的麵頰,不知道被什麽物什割傷,右耳旁邊多出一條血痕,看起來狼狽不堪。


    “柳……柳贏”


    蘇沐柔控製不住聲音發抖。


    她如何也沒有料到,短短一天,柳家遭此劫難,翻天地覆。


    柳贏本來在發愣,突然聽到熟悉的喊聲抬頭,正對上外頭蘇沐柔關切的目光。


    他胸腔裏湧出一股悲戚,眼眶發酸,鼻子酸澀。


    “你怎麽來了?快些回去。”柳贏聲音喑啞,他勉強爬起身,站在牢門旁邊,隔著柵欄看向蘇沐柔。


    他的目光溫柔,薄唇緊抿,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幸好他動作快,沒有連累她跟著一起受難,否則……他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你別說話,聽我說。”


    蘇沐柔從懷裏掏出一包糕點,趁獄卒不注意,塞給了柳贏,她一雙杏眼緊盯著柳贏,漆黑的眼眸中,夾著幾分焦灼不安。


    “牢裏的飯菜大多是餿的,吃了容易生病。這些幹糧你且收好,按時吃飯,保存體力,照顧好身體。”


    蘇沐柔聲音低低的,她反握住柳贏的手,靠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楊鏢頭還沒有被抓到,待我出去了,便先去尋他,興許……他能想到救你們的法子。”


    柳贏心裏暖暖的,可他不願。


    勾結逃犯乃是大罪,他不願蘇沐柔為他涉險。他沉著聲音,一臉決絕。


    “沐柔,這趟渾水,你不要蹚。你聽我的,回到銀耳街,好好打理你的胭粉鋪,柳家的事,你躲的遠遠的,千萬不要插手。”


    “你是讓我見死不救麽?”


    蘇沐柔帶著哭腔,緊緊握住柳贏的手不放。


    “你前兩日還同我說,我是鐵牛的奶奶,你是它的爺爺。你說……要帶我去城南的窄巷子看鐵牛一家,可不過兩日,你便要與我劃清界限嘛?”


    她鼻音厚重重,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落下:


    “我知道,你不想我受牽連,昨日才匆忙寫了和離書給我。”


    “我不傻,我都知道。”


    她緩緩開口,手臂穿過牢房的柵欄,輕撫柳贏右耳下的傷痕,動作輕柔,輕聲問道:


    “疼麽?”


    “不疼。”


    柳贏唇角漾起一抹笑意,臉上的傷,哪裏比得上心裏的傷疼?


    可方才見了她,他心中寬慰,身心的傷痛,突然就消散了許多。


    他緩緩抬頭,眼眶泛紅,腦袋前傾,靠在蘇沐柔耳邊,緩緩開口:


    “柳家的貨,我命人偷藏在了碼頭,地點就在……”


    他瞥了瞥四周,故意壓低聲音。


    朱家想要的是貨,沒有貨,今年的海上生意便做不成。


    保住貨,便能保住性命。


    柳贏這是把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了蘇沐柔手上。


    “你且放寬心,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們出去。”蘇沐柔小聲應下。


    她從懷裏胡亂摸索著,掏出幾張銀票,塞到柳贏手中。


    “你且藏好了,關鍵時刻,興趣用得上。”


    “你哪裏來的銀子?”柳贏疑惑,似是想到了什麽,他一臉悲戚呢喃:“你變賣了嫁妝?那些可是你安身立命之物。”


    “眼下救你才是最要緊的。”蘇沐柔拍了拍柳贏的手背安慰他,她故作輕鬆說道:“就當你欠我的,等你將來出來了,雙倍還給我。”


    “好”


    欠你的,我用一輩子來還。


    目送蘇沐柔離開,柳贏心跳狂亂。


    他不願將她牽扯進來,可是……看見她義無反顧奔向自己時,他心裏湧出無數暖意。


    他原本不信神佛,可此時此刻,他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暗暗祈禱:


    不管哪一位路過的神仙,請一定保佑蘇沐柔平平安安,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甚至於他的性命。


    ——*——


    蘇沐柔走到監牢門口時,正遇到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摩挲著八撇胡子跟獄卒閑聊。


    她耳朵靈敏,聽獄卒喊對方“朱掌櫃”,忙藏在暗處偷聽。


    “這幾天,你好生伺候柳家的人,讓他們長長記性,別總想著跟朱家作對。”


    朱鳴聲音陰狠,說到“伺候“二字之事,特意加重的語氣。他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雙手抱胸,昂著下巴一臉倨傲說道:


    “隻要你這次做的好,我自會在朱國公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屆時去京師某個差事,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那就有勞朱掌櫃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獄卒點頭哈腰應承,從懷裏掏了個銀袋子塞到朱掌櫃手上。


    蘇沐柔看的清楚,那銀袋子,分明是她方才塞給獄卒的。


    自己辛辛苦苦攢的錢,轉頭進了朱家的口袋,真是氣死人。


    她雙手握拳,一臉憤恨,正聽那朱掌櫃又說:“柳家的那位小娘子,怎麽不在監牢裏頭?我這裏還等著跟主子複命呢!”


    獄卒連忙解釋:“柳家被抓前一天,兩人剛好和離了,和離書都交到衙門了,這事……你看。”


    “罷了,我自有法子。”


    朱鳴一臉得意,心中早有打算。


    他交待獄卒折磨柳家,待他們吃盡苦頭,再好言相勸,循循善誘,白手套取柳家貨物,這不正是一本萬利的好法子麽。


    至於那柳家的小娘子,一個小婦人,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用些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朱鳴算盤打的響亮,他抬手拍了拍獄卒的肩膀,靠在耳邊,沉下聲音說道:“昨晚朱家送來的那個盜賊,你找機會……”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臉上露出陰狠的笑意。


    “您放心,這事交給我。”獄卒臉上堆著笑意,點頭哈腰,一直將朱掌櫃送到了大門口。


    蘇沐柔心中警鈴大作,那個盜賊若是死了,楊家鏢局勾結盜匪之事,可就死無對證,再無翻案的可能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正躊躇間,聽外頭傳來獄卒的腳步聲,她假裝剛從監牢出來,對著獄卒道謝後,離開。


    ——*——


    蘇沐柔遊魂一般,在大街上遊蕩,不知該往哪裏去。她明知柳家是被朱家設計冤枉的,卻沒辦法替他們洗刷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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