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酒宴,從申時一直吃到了戌時。


    天徹底黑了下來,不過未央宮的正殿裏依舊燈火輝煌。


    酒意上頭,心情大好的劉邦命他身旁的那名紅袍美婦帶著幾十名女子給眾人表演歌舞。


    舞女們的穿著打扮非常豔麗,臉上塗著大紅色的胭脂,頭梳高大的發髻,髻上插滿珠翠花飾,身穿曳地長袍,衣襟左掩,最有特點的還是她們的袖子,袖端接出一段,各裝一隻窄而細長的假袖,舞動起來既像飛舞的蝴蝶,又像盛開的花朵。


    在秦朝時期,易承還沒見過舞女穿這種袖子的服裝跳舞,可在漢初的朝堂上居然看到了這種創意。


    後世所說的‘長袖善舞’,還有戲服中的‘水袖’,可能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舞女們跳的非常賣力,身形柔美,如蛇一般的身子扭動著刺激著眾人們的視聽。


    說實話,在這個娛樂活動極度匱乏的時代,看美女跳舞,確實是為數不多的讓人很感興趣的節目。


    看著站在最前麵旋轉著跳舞的紅袍美婦,易承小聲問一旁的曹參那個帶頭的紅袍美婦究竟是誰。


    其實從進殿時易承就很好奇,劉邦身旁陪著的居然不是呂雉,而是這個他從未見過的紅袍女子。


    曹參先是有些錯愕,隨即低聲道:“那位乃是漢王寵妃,定陶戚姬。”


    當曹參說出定陶戚姬時,易承還沒反應過來,看到易承仍有些迷茫,曹參遂又提醒道:“就是戚夫人。”


    戚夫人?...戚夫人!


    易承的曆史記憶一下子便被觸發了。


    戚夫人,那個中國曆史上後宮鬥爭中失敗的最大犧牲品,被呂雉砍斷手腳,剜掉眼珠,熏聾耳朵,喝下啞藥,扔在廁所裏,稱為“人彘”的可憐人。


    看著舞台中央那個麵容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子,易承很難相信,就是她承受了人彘的酷刑。


    接下來的酒宴,易承也沒什麽心思吃了,因為上輩子做好了鋪墊,加上歌舞升平的現狀讓他的警惕心降低了許多。


    可現在他又清醒過來。


    權利是這世上最恐怖的東西之一,它能讓至親相殘,也能讓兄弟反目,重生了這麽多次,也接觸過權利的核心,易承深知在權利中心的漩渦中,一切繁榮友好隻是表象。


    如果單純的認為所有人都是好人,隻覬覦卻不拚命地去爭取權利,那麽最後的下場一定就會如同戚夫人一樣,遭到最後的報複。


    在朝堂上,沒有傻子,所有遊戲規則都已經在暗中訂下,聰明人就是要看清這一切,並且在這暗流洶湧中活下去。


    酒宴結束,劉邦喝醉了,被奴婢們用轎子抬回寢宮休息,其他幾位重臣,像樊噲、陳平等也喝的酩酊大醉,就連曹參、蕭何等人也有些酒意。


    眾人在各家小廝的攙扶下各回各家。


    出了正殿廣場,易承把也朝外走的張良給喊住了。


    “子房,我聽說你被召入長安,是來商議冊封諸君一事,陛下是不是有廢太子的打算?”易承開門見山地問道。


    張良微微一愣,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你為什麽打算幫呂後?”易承走到他身旁,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問道。


    張良的一雙丹鳳眼似乎亮了起來,劍眉輕挑,也低聲說:“吾並非是在幫呂後,吾乃是在幫天下人。”


    “怎麽個說法?”


    張良四下張望了一番,見空曠的廣場上已經沒什麽人,便說道:“呂後一黨已盤踞多年,劉邦欲廢太子,這是將呂黨逼上絕路,劉盈若被廢,劉如意一旦即位,天下大亂已是必然。”


    “這點劉邦應該也知道。”


    “劉邦自然知道,權術一道,這天下無人能出其右者,可他也太好聲色,英雄難擋美人,戚夫人隻用在他麵前哭上幾場,他便心軟難拒,更何況,他真的更喜好如意。”


    “你打算請出商山四皓了麽?”


    聽到易承說出商山四皓,張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眨了眨,似乎有光亮透出,“汝還知道些什麽?”


    易承輕笑道:“道門理綜隱派,可測算天下事,子房忘記了。”


    張良歎道:“吾雖不信鬼神,可道門理綜隱派的測算之術,確實是吾畢生未見之奇事,可否點撥一二?”


    易承繼續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張良啞然,略微沉吟,最後還是苦笑道:“實不相瞞,吾正欲去向呂雉提出請商山四皓出山一事,隻不過此計劃還隻是吾心中構思,從未對任何人提起,汝是如何得知的?”


    易承隻是搖頭,沒有回答。


    張良也不再繼續追問,隻是負手站在廣場上,聲音有些蕭索道:“權謀一道,無非都是人心,這十多年追隨劉邦起兵,吾也看清了許多事,天下雖定,可人心不定,燕王藏荼、韓王信、趙王張敖、梁王彭越,楚王韓信,馬上還有一個淮南王英布。


    果若韓信所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


    這天下已是劉家之天下,豈容他人染指,有時候想想,為劉氏謀一世家臣,倒不如學師尊隱居世外快活,吾打算儲君一事結束之後,便向劉邦辭官隱退。”


    辭官隱退,這也是曆史上張良的選擇,也是他一直被後人傳頌稱讚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人生理想。


    可在麵對極高的權利地位,隨時可以坐享的榮華富貴,還有自己拚搏半生隻為他人做嫁衣的奮鬥時,說放棄就放棄,這絕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做到的。


    “相比於朝堂上的權謀,其實我對張家的事更感興趣。”易承看著張良緩緩說道。


    “一個善於隱藏自己的長壽家族罷了。”張良淡淡說道。


    “可是,他們難道沒有什麽目的?他們的存在是為了什麽?如果他們想要當皇帝,我覺得應該能比什麽贏家什麽劉家當的更好,他們長壽的壽命,能讓整個政權極度穩定的統治非常長的時間。”


    易承這話已經十分大逆不道,可張良卻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隻是努努嘴道:“汝不要忘記,整個張家都聽命於那位張家人祖,張家並不是不能當皇帝,而是那位人祖不想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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