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何勁曦在別院裏畫畫,母親在一旁陪他。母親喜歡熏香,於是點了一旁的熏香蠟燭。


    一切照舊。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熏香蠟燭忽然爆了一聲,有零星的火苗四散到各處,很快燃起大火。


    何勁曦嚐試滅火,但不成,後來火越燒越大,兩人準備逃出去時,卻發現門無論如何都打不開,像是有人從外麵鎖了起來。


    別院的這間畫室處在房子中央,沒有窗。


    唯一的逃生渠道就是這扇門。


    何勁曦和母親在火場中,想要撥打求助電話,電話卻沒有信號。


    他們用力拍打著門,高聲呼救,但別院平時很少有人來,所以沒人聽到他們的呼救。


    最後,屋頂的房梁忽然倒下來的時候,母親用力地推了何勁曦一把,自己卻被房梁砸中,再也沒有醒過來。


    等到有人發現他們的時候,何勁曦已經陷入昏迷。


    他在醫院躺了整整三天,醒過來時才知道母親已經離開了人世。


    事後,警方調查過,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隻當是一場意外草草結案。


    幾天後,何家為母親舉行了葬禮。


    何宗生和妻子感情一直很好,如今痛失愛人,於是將所有的錯都歸在了何勁曦的頭上,甚至連葬禮都不讓他參加。


    那天,天色陰沉。


    何啟光從母親的葬禮回來,對他說:“何勁曦,雲姨是你害死的,知道嗎?是你害死了她。”


    作者有話說:


    第60章


    母親的意外離世, 讓何勁曦陷入巨大的痛苦和迷茫中。


    何宗生遷怒於他,父子倆漸漸疏遠。


    在經過最開始的痛苦過後,何勁曦冷靜下來, 開始思考火災那天的種種。


    為什麽蠟燭會突然炸開?為什麽那扇門會突然打不開?為什麽手機會沒有信號?太多的巧合和蹊蹺,完全解釋不通。


    何勁曦莫名想起那天早上他和母親來到別院前,似乎看到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那道人影太像何啟光,當時母親還問他:“那是啟光吧?”


    於是何勁曦開始找人調查,然而別院裏沒有監控, 更沒有其他更多的證據。


    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我堅持了好幾個月, 什麽都沒有找到。”


    何勁曦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眼底有數不盡的不甘與哀傷:“我找不到證據,找不到他害人的證據……”


    溫氧聽著這段過去, 感覺腦子裏有血氣往上湧。


    根據她這段時間對何啟光的了解, 她完全相信何勁曦的直覺, 這件事一定是何啟光做的。


    本以為何啟光隻是壞, 沒想到如此惡毒, 竟然能幹出殺人這樣的事。


    她想了想,大概何啟光是因為從小生活貧困, 長大後突然知道自己有個有錢的爹後,心理沒有轉變過來。


    特別是在他去了香港之後,親眼見到何勁曦生活的富足,家庭的美滿,以及所有人對他的寵愛,心裏嫉妒扭曲。因為他從小沒有這些, 所以何勁曦也不可以有。


    敵意和嫉妒由此埋下了種子。


    後來, 何啟光因為私生子的身份, 沒有繼承何嘉集團的資格。但他心裏不服氣。他成績這麽好, 他這麽有能力,他也是何宗生的兒子,憑什麽沒有資格。


    於是在欲望的推動下,導致他開始對何勁曦下手。


    他的目標應該是想讓何勁曦死,卻沒想到連累了何勁曦的母親。


    這種人不就是變態嗎?因為自己的欲望和嫉妒去害人,把別人的生命看成草芥。


    溫氧無法想象當年的何勁曦有多痛苦和無助,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殺人凶手繼續逍遙法外。


    屏幕上的電影在這時候進行到尾聲,開始放片尾曲。


    款款音樂中,何勁曦繼續說:“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證據,但始終一無所獲。”


    “我這條命死不足惜,但母親必須瞑目。”


    那之後,何勁曦為了自保,開始裝病。他整日鬱鬱寡歡,於是家人請來了心理醫生。


    在看醫生之前,何勁曦已經將如何能確診抑鬱症研究透徹。


    最終,他靠精湛的謊言,順利騙過了醫生,騙過了家人,也騙過了何啟光。


    十七歲的少年,經曆了火災,失去了母親,從此患上抑鬱症。


    天然的腳本,挑不出破綻。


    確診抑鬱症後,何勁曦盡量低調,整日關在畫室裏作畫或者設計珠寶。


    他知道,唯有忍耐,才能等到最好的時機。


    之後兩年,何宗生身體江河日下。


    何勁曦因為抑鬱症,無法再接管何嘉集團,於是何啟光順理成章地上位,成為何嘉集團的總裁。


    那些年,何勁曦靠著忍耐和裝病,才能在何啟光的眼皮下贏得一點喘息的機會。


    而妹妹何嘉兒,因為年紀小,無法承受母親離世的刺激,被家人送到國外讀書,離開這片傷心地。這麽多年,再也沒有回來過。


    再後來,何勁曦來了南夏。


    很幸運地,結識了一些忠心耿耿的人。他在大家的支持下,創立了jh,慢慢組建自己的團隊,才漸漸不受何啟光的控製。


    但這些年,何啟光對他的監視從未停止,所以他才需要更加小心謹慎,做事必須滴水不漏。


    每周去心理谘詢室假意谘詢,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溫氧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所以,你沒有抑鬱症?”


    何勁曦承認:“嗯,沒有。”


    大約因為他的抑鬱症演得太像了,所以這些年,何老太太從未停止幫他找情緒按摩師,想要他真正地開心起來。


    情緒按摩師走馬燈似的,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大部分人最後都會淪為何啟光的棋子,作為監控何勁曦的工具。


    然後,何勁曦會找理由趕走這些人。


    不久,又會有新的人來。


    而溫氧,是唯一一個,沒有被何啟光收買的人。


    這才有了後來的種種。


    溫氧終於明白為什麽何勁曦一開始這麽排斥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何勁曦後來又留下了她。


    因為她經受住了考驗,被劃分到何勁曦自己人的陣營中。


    溫氧問:“所以你那天說想要何嘉集團,是為了趕走何啟光嗎?”


    “是,也不是。”何勁曦掀眸,“我不能讓爺爺和父親的心血,落在這種人手上,毀了何嘉幾十年的名聲。更重要的是,我要給母親報仇。”


    屏幕的光落在何勁曦臉上,他的臉異常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並不讓人平靜。


    溫氧張了張口,半天沒能說出話。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何勁曦是個無堅不摧的人。他好像不會難過不會失落,像個永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但是今晚,她看到了他的脆弱和無助,看到那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路走來的坎坷。


    溫氧沒有經曆過何勁曦經曆的這些,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能體會到他的痛苦和壓抑。


    這些年,他一個人究竟是怎麽扛過來的呢?


    她很心疼他。


    等到電影片尾曲播完,自動跳回了片頭,電影又開始重新播放。


    溫氧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會覺得我可怕嗎?”


    何勁曦側過眸來,鮮少地流露出一點不自信。


    “當然不會。”溫氧堅決地否定他的想法,“為什麽要怕受害者?可怕的人是何啟光。你想報仇是再正常不過的想法。如果是我,說不定會直接拿刀去砍何啟光。”


    何勁曦彎唇,“這麽厲害?”


    “當然了。”溫氧頓了頓又說,“而且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想,大家都這樣想。”


    他揚眉,“大家?”


    溫氧沒說話了,打開手機微信,屏幕裏的微信群,滿是密密麻麻的語音。


    溫氧點開第一條,是髒髒的聲音:“何老師,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無條件地相信你。不管何啟光怎麽說,我永遠支持你。當初要不是你,我壓根沒有機會成為珠寶設計師。我不管,我就是挺你。”


    第二條是海哥的:“何老師,別被何啟光那個垃圾影響心情。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成天說一些垃圾話。我相信你,支持你。”


    剩下的是其他人的:


    “何老師,我也支持你!”


    “何老師你放心,我們永遠都在。”


    “何老師,愛你喲!”


    ……


    無數條溫暖的語音,像一條條溫暖的小溪,匯聚到何勁曦的心裏。


    組建工作室這麽多年,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受到大家對他的愛和支持,原來他有這麽堅強的後盾。


    那一向冷硬的眼神,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變得柔軟。


    何勁曦深吸一口氣,有些難以控製內心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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