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後?院,廂房廊下一盞燈籠隨風擺動。


    屋內,魏子良擁著?雲楚清鼾聲起伏。


    “子良,快起來……”


    魏子悠一腳將門踹開,驚得魏子良二人驚坐起身。


    魏子悠風風火火,毫無顧忌闖入,催道:“子良速速更衣,隨你三姐夫入宮。”


    魏子良撫著?心口驚魂未定?,埋怨道:“三姐姐,好歹楚清還在這?,再說驚到?肚子裏的孩子可?不好。”


    魏子悠可?不由他油腔滑調廢話,劈頭?蓋臉訓道:“少廢話,都什麽時候了,快些更衣,太女殿下召你入宮……”


    念起魏子良與玉晏天?的兄弟之情,不由嘴上一軟,唉聲道:“子良,有件事你聽了,務必穩住。”


    雲楚清下床幫忙為魏子良更衣,隻聽魏子良仍舊滿不在乎道:“什麽事,我魏子良又不是嚇大的,三姐姐快說吧!”


    魏子悠凝著?魏子良,一字一頓鄭重道:“永誠王,薨了。”


    雲楚清驟然怔住,手裏的外衫飄然落地。


    魏子良一個激靈,宛如?天?雷劈身。


    猛然回神,顧不得衣衫未更好,抓起鬥篷疾奔。


    這?一次他雖然踉蹌,還是平穩躍過了門檻。


    “子良哥,我與你同去。”雲楚清焦急萬分追了出?去,魏子良顧不得回頭?,囑咐喊道:“我先探探情況,回頭?接你入宮。”


    魏子悠心中感慨,出?聲勸道:“楚清,你別急,如?今宮中定?是人心惶惶,你方有身孕,三姐姐的意思,你應當?明了。”


    雲楚清勉強應了聲好,一想到?太女亦是動容淚下。


    殘月暗淡,積雪爭輝。夜沉,風寒,人無眠。


    東宮,燈火通明,白幡飄揚。


    正殿被?設成靈堂,薑棟摘了戎裝兜鍪,額間係了白孝帶。


    薑棟無聲跪在蒲團上,死死盯著?棺槨上的“奠”字。


    眼眶中血絲猙獰,千萬疑惑更令他抓心撓肝的悲痛。


    東宮寢殿,南宮盛蓉手持筷子,卻在吃早已冷透的飯菜。


    姚皇後?在一旁低聲啜泣,與其說傷感玉晏天?驟然離世。


    不如?說心疼女兒,年紀輕輕成了未亡人。


    甚至都不曾懷疑過,玉晏天?因何而死。


    南宮盛蓉從鍾鼓樓回來,不哭不鬧用著?,她精心為玉晏天?備下的晚膳。


    姚皇後?太了解太女的性?子,不敢貿然出?聲勸說。


    隻得向周小婉打眼色,示意其相勸。


    周小婉哭腫了雙目,思量片刻,哭笑道:“殿下,不如?將這?盤西湖醋魚,送到?王爺靈堂,讓王爺嚐嚐味道。”


    南宮盛蓉有些癡傻,應道:“是啊,他還未用膳呢,不能餓著?了。”


    言畢起身,端著?盤子便要去靈堂。


    姚皇後?忍不住小聲訓斥:“你這?丫頭?,胡亂說什麽話,還不快陪著?去。”


    說話間,姚皇後?先追了出?去,周小婉一想到?玉晏天?,淚流滿麵搖搖晃晃追了出?去。


    南宮盛蓉笑靨如?花,將盤子放在供桌上。便走到?棺槨旁,柔聲細語:“你且說說,今日這?道菜,還差什麽味道,我明日再改。”


    太女若無其事與玉晏天?屍身,說著?夫妻私話。


    驚得薑棟,以為太女受不住,已然神誌不清。想到?此處心口酸楚,眼眶複而濕潤。


    姚皇後?在門口望見太女笑,隻覺詭異不由毛骨悚然。


    姚皇後?瞪向周小婉,又訓道:“還不快進去,貼身伺候。”


    周小婉壯了膽,哽咽拒絕:“殿下與王爺夫妻獨處,奴婢不便打擾。”


    姚皇後?噎聲不語,白了一眼周小婉,又擔憂向靈堂內張望。


    薑棟驀地起身,到?了南宮盛蓉身旁,恨恨逼問?道:“殿下,看在你我相識十載的份上,與我說句實話,晏天?,他究竟為何會死?”


    南宮盛蓉笑臉收攏,凝著?屍身,哀傷道:“知道又怎樣,要為他報仇不成?”


    薑棟愣愣鄭重道:“若不報仇,枉我與晏天?稱兄道弟。”


    南宮盛蓉提氣?淒涼一笑:“你可?真是個呆子,他貴為王爺,又是堂堂太女的夫君,你說,何人敢殺他?”


    “陛,陛下……”薑棟愕然脫口而出?,見太女頷首,一時膽寒發豎,驚恐望向玉晏天?的屍身。


    “草民?,拜見皇後?娘娘。”


    魏子良隨薑叢到?了東宮,衝到?靈堂口。見皇後?娘娘在,忍著?焦灼跪地參拜。


    姚皇後?歎道:“快起來吧,進去祭奠吧!記得勸上一勸太女。”


    魏子良垂頭?喪氣?應了聲,搖搖顫顫邁入殿內。


    魏子良明明披著?墨色鬥篷,許是天?寒又或是心驚,渾身不斷發抖。


    魏子良跌跌撞撞亦是直奔棺槨,想要親眼確認一下。


    南宮盛蓉神情悲涼,衝魏子良說道:“別看了,讓他安心睡吧。”口吻輕柔,又似當?真怕擾了人清夢一般。


    魏子良心急看向薑棟,隻見對?方頷首間一瞬熱淚盈眶。


    魏子良頓時鬼哭狼嚎:“我不信,晏天?怎會不明不暗死掉,誰幹的,誰幹的……”


    薑棟淚落搖頭?,示意魏子良莫要胡言亂語。


    魏子良不管不顧,竟對?著?南宮盛蓉怒斥道:“他可?是你夫君,誰敢害他,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魏子良並非愚鈍之人,能要了玉晏天?的命。


    除了當?今陛下,又有何人有那個能耐。


    門口,姚皇後?聽得一知半解,卻也心驚肉跳。惠安帝殺了玉晏天?,又為何痛下殺手。


    這?才如?壺灌頂,明白惠安帝為何突然病倒。


    更思及淑妃病死的蹊蹺,姚皇後?汗毛炸立不由擔憂起吳貴妃。


    下一個,是不是該輪到?吳貴妃了。


    姚皇後?忐忑不安,匆匆忙忙交代周小婉伺候好太女,重新去往太極殿。


    靈堂內,魏子良不依不饒,哭腔憤慨:“你可?是太女,連個男人都保不住嗎?”


    薑棟橫到?二人中間,痛哭流涕勸道:“子良別說了,最難受的莫過於太女了。”


    魏子良厲聲哭笑,憤憤不平道:“我偏要說,人都死了,我都不能替他,打抱不平幾句,算什麽兄弟……”


    “子良,別說了,別說了。”薑棟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怒吼打斷。而後?痛苦不堪道:“晏天?聽著?呢。”


    僅此一句話,登時靈堂內死靜沉悶。


    南宮盛蓉終究無力逞強,將食指放至口中死咬。


    可?皮肉痛楚不及心痛萬分之一,她咬著?手指嗚嗚咽咽起來。


    魏子良回身去向供桌焚香,隨即跪在蒲團上失聲痛哭。


    薑棟將南宮盛蓉扶坐在蒲團上,見她咬破手指不肯大哭,勸道:“殿下,還是哭出?來好受些。”


    南宮盛蓉搖頭?,悲痛欲絕道:“我不能哭,萬一動了胎氣?,孩子有個好歹,我更對?不住他。”


    薑棟無言以對?,到?魏子良身旁燒起了紙錢。


    南宮盛蓉淚眼婆娑,魏子良燒了幾遝紙錢,轉而到?她麵前下跪,堅決求道:“我想過了,若我不知晏天?因何而死,我這?輩子都不得安寧,求殿下告知。”


    魏子良伏地重重磕頭?,薑棟略有遲疑亦過來跪拜。


    相識十載,二人從未向她行過如?此大禮。


    她無力相攔,擦拭眼角垂落的淚痕。有些力不能支,撐著?身子不倒,蒼涼道:“連你們也逼我,知曉一切又能怎樣?”


    見二人紋絲不動,她妥協歎息,隻說了一句:“玉家是鄭宏業的人。”


    魏子良與薑棟不約而同直起腰身,四目相對?百感交集。


    “還有何,要問?的嗎?”南宮盛蓉避開二人的眼神,無聲垂淚。


    薑棟怔怔搖頭?,魏子良麵色鐵青,仍是抑鬱不平切齒道:“我隻問?殿下,晏天?入宮從始至終是依計行事,還是他一直被?蒙在鼓裏。這?對?我來說極其重要,若是後?者,晏天?他何其無辜??x?。”


    薑棟扯了魏子良的衣袖,本想阻止莫再逼問?下去。


    可?魏子良眼珠一瞪,惡聲惡氣?道:“你拉我作?何,起初晏天?不願回京,我弄不明白為何。今日總算真相大白了,他心如?明鏡若他回京,陛下隨時會要他的命。”


    魏子良猝然起身,居高臨下衝她失望言道:“殿下不必回答了,若我是殿下,不論哪種,我必會拚命護他,而不是人死了,在此哭喪落淚,又有何用。”


    薑棟慌張起身拉住魏子良,卻被?他奮力掙脫,他固執怒道:“別人不敢說,我偏就要說,殿下,你讓我看不起你。”


    “夠了,子良,你心中有氣?,為何要撒在殿下身上。”


    薑棟忍無可?忍揮拳相向,魏子良避也不避,任他打在側臉上。


    靈堂,立時又恢複寧靜。


    南宮盛蓉不想作?任何分辯,終究是她未護住玉晏天?。


    夜雪複落,雪意涔涔,天?愁地慘。


    石火光陰,十日後?。


    玉晏天?已於頭?七那日,葬入皇陵。


    而惠安帝昏睡兩日後?,雖然醒轉,但總覺周身乏力,仍舊臥榻休養。


    接二連三的打擊,令吳貴妃無力承受,人已失常瘋癲。


    南宮盛蓉做主將吳貴妃移來東宮,日日貼身相陪。


    已是歲尾,官員休沐,自然不必早朝。


    南宮盛蓉以身子不便,近來都未晨昏定?省到?太極殿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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