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神經緊繃之後驟鬆下,隨之而來的是全身心疲憊和困意,上車不到五分鍾,許知月靠著厲西釗直接睡了過去。


    厲西釗將她攬緊在懷,下巴輕貼了一下她的額頭,小心翼翼。


    車子開上高速公路,返回臨城去。


    許知月迷迷糊糊間做了個夢,她獨自一人操縱飛機撞進了一團驟然炸開的白光裏,身體和意識一起碎成千萬片時,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是厲西釗,厲西釗在叫她回來。


    猛睜開眼,對上厲西釗垂下正盯著自己的黑目,許知月恍惚了一瞬,意識到他們已經回了臨城的家。


    她睡得一點知覺沒有,厲西釗什麽時候把她抱回房間,幫她脫了衣服,她也完全不知道。


    “幾點了?”開口時許知月才覺自己嗓子啞得厲害。


    “十二點多。”


    厲西釗說了一句,下床去幫她倒水。


    許知月坐起身,發呆片刻,摸過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重新開機。


    從下飛機到在醫院厲西釗把她抱上車,她還沒看過手機,開機的瞬間微信短信裏冒出無數條消息,朋友、同事、同學,全是跟她問平安的。


    連遠在澳洲的她媽媽林靜語,也破天荒發了微信來,說在新聞上看到消息,問她現在怎麽樣了。


    許知月從上到下翻了一遍,一一回複之後忽然想到什麽,又把微信列表拉到最上麵,這麽多問候裏麵,唯獨沒有置頂對話框裏厲西釗發來的消息。


    上次她師父出事,厲西釗還惦記著給她發了十幾條微信,今天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在許知月慢慢抿起唇角時,去樓下燒水的厲西釗回來,走回床邊將水杯遞到她手邊。


    許知月接過杯子,抬眼看向他。


    厲西釗在床邊坐下:“看什麽?”


    許知月:“你……為什麽不給我發消息,別人都發了。”


    厲西釗目光落向她手機,頓了頓,平靜道:“你在飛機上看不到,給你發也沒意義。”


    許知月:“那下飛機後了呢?”


    “你開機了?”厲西釗反問她。


    沒有,厲西釗就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在心情沒有平複之前根本不會開手機。


    許知月:“不隻這個原因吧?你自己是不是也嚇懵了?不記得給我發了?”


    她原本隻是想揶揄厲西釗一句,沒想到厲西釗目光盯著她,眼裏沒有半分笑意,就這麽承認了:“是嚇到了。”


    “……”許知月瞬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厲西釗也沒再說下去:“很晚了,把水喝了,睡覺吧。”


    “睡不著了,”許知月誠實道,“我還沒吃晚飯,肚子餓。”


    本來是想等晚上回來跟厲西釗補過情人節的,結果情人節沒過成不說,還經曆了一場生死驚魂。


    厲西釗沒說什麽,讓她等會兒,去了樓下幫她煮麵。


    許知月沒什麽睡意,繼續看手機,晚上的事情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已經出了,她隨手點開看了看,就這麽短短幾小時時間,她已經成了網民嘴裏的英雄女機長,到處都是誇讚她的聲音。


    但也有不和諧的評論夾雜其中,有質疑她選擇穿越雷暴區的決定是否過於冒進,也有指責她落地時操縱失誤差點讓飛機衝出跑道。


    許知月放下手機,長出一口氣,外人的評說她不放在心上,甚至明天民航局的調查員也肯定會有同樣的質疑,她都不擔心,她隻是有點介意厲西釗過於平靜的態度。


    明明是在後怕,卻要強忍著不說裝作若無其事,除了那一句“是嚇到了”,從剛才到現在厲西釗幾乎沒表露出什麽情緒。


    這太不正常了。


    心不在焉地想著這些事情,她也起床披了件衣服下樓。


    厲西釗剛把麵煮好,瞧見許知月還腫著的手腕,問她:“要我喂你?”


    “不了,”許知月趕緊拒絕,坐下拿起筷子,“我左手也能吃。”


    厲西釗坐她對麵看著她吃,許知月被他盯得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別一直盯著我啊?”


    厲西釗:“手怎麽樣了?”


    “就這樣吧,反正也沒骨折骨裂,就是扭到了,過兩天就能好。”


    她用故作輕鬆的語氣,說起自己在飛機上跟亂流做鬥爭的經過,厲西釗安靜地聽,不置一詞。


    許知月說了一半,見他不給反應覺得沒意思,也閉了嘴,低頭把麵吃完。


    之後誰都沒再說話,吃完東西厲西釗去洗碗,許知月上樓回房衝澡,關了燈重新躺上床時已經快淩晨一點。


    黑暗中許知月拉住了厲西釗的手,靠近他小聲問:“真有這麽害怕?”


    她聽到厲西釗略重的呼吸,片刻,後頸被他的手用力按住,厲西釗的吻也跟著落了下來。


    急切的、炙熱的、不顧一切的,像是為了確認她還平平安安,就在自己身邊。


    許知月慢慢閉起眼,抬手回摟住他。


    第二天,和民航局的調查員約的下午一點,在星野的公司大樓見。


    許知月的手看著比昨晚腫得更厲害了些,厲西釗堅持給她貼了張藥膏到手上,這幾天她肯定不能再飛了,不過在民航局那邊定性前,她本來就得停飛。


    厲西釗早上沒去公司,陪著許知月在家裏吃了午飯,再跟她一起過去。


    這次的事件已經由民航總局那邊接手調查,調查員清早飛到臨城,昨天航班上的機組、乘務組、安全員,和負責維修的機務都被叫了來接受問詢。


    昨晚飛機降落後,有部分乘客被送去醫院做檢查,受了輕傷,除了許知月,還有個乘務員下飛機時扭傷了腳,好在都不嚴重。


    沒有出人命,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到公司後許知月和厲西釗分開,厲西釗先去接待民航局的人,許知月則去了會議室等。


    其他人還有比她來得更早的,蘇娉在會議室外喝咖啡,今天不用飛的顧明澤陪著她一起來的,倆人靠在一塊正在小聲說話,看到許知月過來才稍稍分開了些。


    許知月走近笑著調侃了句:“你倆挺好嘛。”


    蘇娉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問她:“你手怎麽樣了?”


    “沒事,過兩天就能好,反正最近也不能飛了。”許知月不在意道。


    顧明澤順嘴接腔:“你昨晚處理得挺好的,我要是你也會選擇穿雷暴區搏一把,落地機翼雖然有一點偏了,畢竟是在單發失效又下大雨的情況下,誰都不是神仙,不用太擔心。”


    “我不擔心,”許知月微微搖頭,“我心裏有數的。”


    她確實不太擔心,可能她的操作不完美,但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這就夠了。


    顧明澤和蘇娉還告訴了她一個剛聽來的新消息,公司安監部門已經大致查清楚了貨艙爆炸起火原因,是有乘客偷帶了違禁品上飛機。


    許知月聽得有些無言:“這是鵬城機場的安檢沒做到位吧……”


    蘇娉撇嘴:“反正不是我們的問題。”


    顧明澤笑了一下,指著蘇娉衝許知月說:“你倒是問題不大,不過她就倒黴了,今天一早被乘客投訴了,說她昨晚在飛機上罵人。”


    許知月不可思議看向蘇娉:“你罵人了?”


    蘇娉翻白眼:“沒罵,就是讓他們不想死就閉嘴坐好。”


    許知月笑出聲,她都能想象昨天後麵客艙是個什麽情況,蘇娉又是個急性子,要不是忍無可忍,也不會說這種話。


    蘇娉:“投訴就投訴吧,大不了就是再培訓罰錢。”


    許知月提醒她:“你快升乘務長了吧,這樣會對你升遷有影響的。”


    “所以請你幫幫忙,跟厲總說說吧,這事也不能怪蘇娉,她不強勢點,昨天那個情況,說不定真有人不管不顧去衝駕駛艙的門。”顧明澤道。


    蘇娉用力揪了一下顧明澤手臂:“你跟月月說這個幹嘛?不用你多事!”


    許知月:“我會跟他說,隻要不會影響你升遷就行。”


    蘇娉一愣,趕緊道:“真不用,我不想你難做……”


    許知月擺了擺手,笑著打斷她:“沒事,我用點女朋友的特權,他會更高興的。”


    顧明澤笑吟吟點頭:“我讚同。”


    蘇娉無話可說了,她本來還挺尷尬的,結果突然吃了一嘴狗糧是怎麽回事?


    一點快到時,厲西釗帶著運行副總和安監部的經理,陪同民航局調查員一起過來會議室。


    進門時許知月與他目光對上,厲西釗衝她輕點了點頭,許知月愈加放鬆。


    兩個半小時後,第一輪的問詢結束,民航局的人謝絕了星野這邊的晚飯邀約,趕著離開去了鵬城,其他人便各自工作去了,當然除了暫時停飛的許知月。


    厲西釗把她直接帶去了樓上的總裁辦公室。


    坐電梯上樓時,厲西釗看到電梯門映出的許知月欲言又止的模樣,淡聲說了句:“有話就直說,今天肯這麽聽話跟我上來,是有什麽不好意思開口的事情?”


    許知月確實有點不太好意思,雖然在蘇娉他們麵前說是女朋友的特權,但想起上次闖進總裁辦公室幫師父說情,結果被厲西釗奚落一頓的事情,她又有點猶豫。


    好吧,那個時候還不是女朋友來著。


    “蘇娉被人投訴了,她沒有罵人,就是說話難聽了點,也是擔心有乘客情緒失控去衝撞駕駛艙。”


    許知月快速說完,眼巴巴看著厲西釗:“能不處罰嗎?”


    厲西釗瞥向她:“幫你朋友說情?”


    許知月用力點頭:“幫幫忙吧。”


    厲西釗:“看你表現。”


    許知月一下沒反應過來:“啊?”


    電梯門已經開了,厲西釗大步走出去,扔給她一句:“讓我高興了,我就如你願。”


    許知月:“……”


    說好的女朋友特權呢?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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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辦公室,厲西釗轉頭衝正腹誹他的許知月示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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