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到用時方恨少,戴子明瘋狂打字,恨不得自己多長幾隻手:就是那個莊家,這兩年炙手可熱的新貴。不過莊斂在莊家過得很不好。


    江予:秦晟怎麽知道?


    戴子明:嗐,秦晟說莊斂一回去這件事就在他們那個圈子裏傳遍了,都把這件事當個笑話聽。


    江予和戴子明雖然家庭優渥,但比不上秦晟,人是申城太子爺那個圈子裏的。


    戴子明繼續分享從秦晟那裏得到的八卦:莊斂原本和莊家的幺子是雙胞胎,結果四歲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走了,十幾年都沒找到,誰知道莊斂竟然一直都在申城,而且那家人也姓莊,太巧了是不是?莊家找回莊斂之後就立即告了這家人,那對夫妻好像敗訴了之後就被抓了,隻剩一個小姑和妹妹。


    江予擰眉,雖然過了這麽久,許多記憶已經模糊了,但他知道的還是比戴子明多一點。


    人販子最開始想拐的不是莊斂,而是莊曜,莊斂主動代替了他,跟人販子走了。莊斂早熟,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家人不喜歡他,但也知道要保護弟弟,於是他給人販子說弟弟是個病秧子賣不了好價錢,父母不喜歡他,他不見了也不會來找他,帶走他會更安全。


    庭審的時候人販子沒有說他們想拐的是莊曜,而是扯出莊斂主動跟他們走讓他們賣了他,企圖以此洗清罪名。


    莊斂的養父酗酒成性,對他和他的養母拳打腳踢,養母性格軟弱,不敢反抗丈夫,隻拿買來的小孩出氣。養父的妹妹看不下去,偶爾會勸勸,但也害怕被牽連,不敢多管。可是如果沒有她,莊斂早就已經死了。


    庭審的時候她也在,原本還對莊斂心懷憐憫和愧疚,卻在聽完人販子的供詞後勃然大怒,從此與莊斂斷絕關係,禁止他聯係她和哥哥嫂嫂的親生女兒。


    其中沒有一個人會想到莊斂是無辜的。


    很慘啊。


    江予曾經嚴重懷疑作者是來報複社會的。


    莊斂心理不扭曲誰扭曲。


    戴子明的小區江家的車進不去,隻能把人送到小區門口。江予把傘遞給他,看他進了小區之後才讓任誌剛掉頭。


    剛走沒多久,任誌剛接了一個電話,從後視鏡瞥了一眼後麵的江予。


    江予側頭看著車窗外的雨幕,細白的指節抵著助聽器,安靜地走神。


    暴雨一直不見停下來的趨勢,路邊的霓虹燈被雨幕暈染成一團團的光暈投射在車窗上。雨刷剛刷掉玻璃上的雨水,很快又被雨水擋住了視線。


    手機震動,江予低頭,是媽媽發過來的微信:小寶到家了嗎?


    江予回她:剛送戴子明回家,還有一會。


    文珊:媽媽記得那邊我們家也有套房子是不是?雨太大了,讓任叔叔送你去那裏住一晚好不好?


    江予還在打字回她,任誌剛忽然踩刹車,江予身體猛地前傾,被安全帶拽了回來。


    任誌剛心有餘悸,盯著突然從雨幕中衝出來的高挑人影,低聲罵了句,“艸!”


    江予從地上撿起手機,“怎麽了?”


    “沒事,”任誌剛被嚇狠了,說話時還在喘氣,下意識安撫江予,“剛才有個人突然衝出來……”說到一半,才意識到江予聽不見。


    江予微眯起眼,看向前方。


    暴雨中有一個模糊的高挑人影,沒撐傘,透著幾分頹喪。


    江予心髒猛地快了一拍,他有種奇怪的直覺,這個人是莊斂。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庭審結束後的莊斂其實是去找過小姑和妹妹一次的,但還沒進家門就被趕了出來。


    江予盯著雨中的人影。剛經曆崩潰的莊斂看上去心灰意懶,孤寂地在空蕩蕩的天地間晃悠,沒有一點求生意誌。


    看上去實在太可憐了。


    即使是下定決心不摻和主角之間的江予,看見這一幕呼吸也停頓了一秒。他忽然用力閉了閉眼,抓起手邊的雨傘,說:“把門打開,我下去一趟。”


    聲音太低,任誌剛沒聽清,“什麽?”


    江予取下助聽器丟在一邊,抬高音量,“我說,把車鎖打開,我下去一趟!”


    沒有了助聽器,江予沒控製好音量,任誌剛嚇了一跳,下意識說:“太危險了!等我靠邊停車……”


    車一靠邊,江予就從車上下來了,打開傘跑向那個人影,邊拽下胸牌攥在手心。


    那人走得不快,江予很快就追上了他。


    隻是送一把傘而已。


    莊斂不會知道他是誰。


    “莊斂!”


    暴雨衝弱了江予的聲音,但前方的身影還是一頓,停了下來,沒有轉身,靜靜等江予追上來。


    頭頂冰冷的雨水忽然消失,在被暴雨衝刷的天地中,出現了一小塊孤島。


    陌生人的氣息靠攏,暴雨砸在傘麵上響起的震耳欲聾的聲音。


    任誌剛把車掉了個頭開回來,遠光燈打在兩人的身上。


    莊斂低垂著眉眼,率先看到的是一截沾上泥水的纖細腳腕,然後才慢吞吞滑到來人的臉上,看見一張嫩生生的俊秀麵孔。


    眼神幹幹淨淨的,身上穿的是崇英高中的校服。


    莊斂身形挺拔,五官冰冷桀驁,下顎瘦削,唇色蒼白,眉宇間縈繞著一種近乎陰鷙的冷漠,陰霾的目光盯著江予,像一匹窮途末路的凶獸,麵對最弱小的敵人的靠近都不得不孤擲一注地弓起背,喉間滾出恐嚇的嗚嗚聲,警惕設防。


    但是喘著氣站在他身前,墊著腳給他撐傘的男生臉色蒼白脆弱,比起敵人,更像獵物。


    江予嘟囔一句,嗓音太低,甚至帶著一點軟,還帶著點甜,險些湮沒在雨聲中,“莊斂,你不要淋雨。”


    雨水蜿蜒而下,莊斂眉睫濕潤,漫不經心地眯起眼,純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著江予,壓迫性很強。


    江予不和他對視,垂眉牽起莊斂冰冷的手,強行將手中的傘塞到他的手中,轉身跑出了傘下。


    任誌剛忙從車上下來,拿著一件外套遮蓋在江予頭上,護送他回到車上。


    莊斂撐著傘,依舊安靜地站在原地,眸底翻滾駭人墨色,陰晦不明地盯著江予離開的背影。


    指骨用力扣著傘柄,掌心似乎還能感受到還沒散去的,屬於江予手心的溫熱。莊斂用力頂了頂齒尖,目光下搭,忽然看見地麵的髒水中靜靜躺著一個小小的胸牌,一頓,彎腰撿起來。


    一輛車忽然從身側飛馳而過,拇指抹掉胸牌的髒汙,一閃而過的車燈足以讓莊斂看清胸牌上的名字。


    莊斂看向江予離開的方向,忽然彎了彎唇角,森白的牙齒若隱若現,透著股病態的味兒。


    他的舌尖抵著上顎,像是含在唇間良久,低啞,親昵地吐出了兩個字, “江,予?”


    第2章


    江予上了車之後才意識到胸牌丟了,表情逐漸空白。


    算了。江予開始破罐子破摔,雨那麽大,莊斂撿到他的胸牌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就算他沒有撿到,他看見了他的臉,回學校也能把他認出來。


    隻是一把傘而已,應該不至於有什麽。


    任誌剛把江予送到文珊女士說的那個小區裏,江予進家門之後給他轉了幾百塊錢,讓他去找家酒店住一晚。任誌剛老實沒收,說文珊女士已經給他轉了。


    江予沒勉強,放下書包進浴室洗澡,等他洗完出來,微信已經攢了好幾十條新消息。江予直接點進他和戴子明他們的小群。


    戴子明:滴滴,鐵汁們都到了嗎?


    秦晟:1.


    戴子明:@小魚 你呢?


    戴子明:@小魚 鐵汁?


    戴子明:@小魚 滴滴?


    戴子明:完了秦哥,小魚被暴雨衝走了。


    秦晟:……


    江予隔了十分鍾才回戴子明艾特他的那幾條:11111.


    一直沒等到回複,戴子明和秦晟已經攜手相約峽穀,但江予一發,戴子明就秒回,不過發的語音,被江予的手機自動轉成了文字:鐵汁你終於出現了,我秦哥都要打算聯係打撈隊來撈你了!


    秦晟煩他:你他媽再掛機老子舉報你,個菜逼。


    江予看著他倆的聊天框樂了半天:謝謝鐵汁關心,鐵汁自己爬出來了,用不著打撈隊,退了吧。


    秦晟問他:助聽器怎麽樣?


    江予歎氣:應該壞了,我現在手邊沒有備用的。你不打遊戲了?


    秦晟:不打了,沒勁。


    戴子明:……鐵汁冤啊,真不是鐵汁的問題。


    戴子明回複江予:我擦不好意思鐵汁!忘記了忘記了。磕頭.jpg


    秦晟:閉嘴菜逼。


    江予趴在軟乎乎的床上樂,樂完才想起問秦晟:我們班那個莊斂是不是要轉走了?


    秦晟過了一會才回:沒聽說過,不過有可能。他們家那幾個小輩都在附中。大家族,看不起崇英。


    崇英和附中都是申城數一數二的好高中,以前每年都在爭著出高考狀元,但這兩年崇英的生源沒搶過附中,之後雖然崇英開始側重素質教育,但是一連幾年沒出過高考狀元,就導致了崇英名氣漸漸不如附中。


    莊家很看重成績,所以才會把家裏的小孩都送到附中去。莊家的小輩在附中很受追捧。他們是導致莊斂被校園霸淩的主要原因。


    但其實像他們這種家庭的小孩,更適合去崇英。


    崇英的學生分為兩部分,有錢的,和成績好的。莊斂屬於後麵那茬的,他養父母並不有錢,他之所以能進崇英,就是因為他的成績。在回到莊家之前,高考是莊斂唯一脫離泥淖的途徑,所以他才會努力學習。


    莊家的確家大業大,但如果要和秦家比,還是差了點,原文中莊家徹底成為申城的龍頭已經是快結局的時候了。


    還差點被莊斂毀了。


    那個時候,莊斂被叫做瘋狗。


    莊斂……


    江予捧著手機有些走神。


    他想起了他在暴雨中看見的那個莊斂。


    被雨淋濕後的莊斂,衣服貼在身上,身形稱不上健碩,還是一個單薄的少年,卻完全失去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和輕狂,漆黑的眸底藏不完黑壓壓的陰鬱,仿佛透不過一縷光。


    根本不像以後的那條瘋狗,反而像一隻濕透的、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


    江予正亂七八糟地想著,秦晟的消息跳了出來:上次我見過莊斂,你們離他遠點。莊斂的眼神我很熟悉,那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眼神。


    秦晟見過大家族的陰私,看人的眼光比他那兩個無比單純的鐵汁毒辣很多:那是一個瘋狗才有的眼神。


    戴子明打了個哆嗦:靠!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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