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跑了,沒收下他的花。


    戴子明輕慢地嗤笑了一聲,書包倒拎在肩膀,溜溜達達地和秦晟走了。


    江予跑上了自家的車,還有點氣喘,任誌剛有些驚訝,問他,“怎麽了,小予?”


    江予放下書包扣上安全帶,又掏出保溫杯灌了一大口水才說,“沒事,走吧。”


    任誌剛見他確實沒什麽事,也就沒放在心上,發動了車。


    這個點來接學生們放學的車多,總是要費一段時間才能出去匯入車流,江予偏頭看向黑色邁巴赫的方向,邁巴赫在這些車中不算顯目,但江予就是一眼就鎖定了它。


    它也在艱難駛出這段路。


    江予看了會就收回了眼神。


    一天不見,莊斂好像沒有發瘋,江予捏著手腕上的銘牌慢慢地想,昨天他隻是睡了個午覺,莊斂才一兩個小時沒看見他就快要發瘋了。


    但是剛才他看上去很正常。


    江予對著車窗外舉起手,認真端詳纏在手上的“狗牌”,過了片刻,他放下手往車身後看了眼,在意料之中看見了不遠不近跟著他們的黑色邁巴赫。


    江予轉過身,很疲累地靠著椅背。


    中午沒睡午覺,他很累,恨不得現在就上床彈射入睡。


    任誌剛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將車內空調調到舒適的溫度,又壓著聲音叫江予,說,“小予,把毛毯蓋上了睡。”


    江予“哦”了一聲,乖乖取出了柔軟的小毛毯蓋在身上。


    小毛毯是文珊女士擔心小兒子在車上睡著後感冒,特意給他準備的。


    江予原本打算淺睡一覺,結果一不小心睡沉了,連任誌剛停下車他也沒有醒過來。


    任誌剛沒叫醒他,小心打開另一邊車門取出他的書包送進小別墅,順便讓陳姨不用給江予盛湯,然後才出來準備把江予抱進去。


    江予小時候也經常在車上睡著,都是任誌剛把他從車上抱下來的。


    但這次任誌剛沒能把他抱下來。


    因為他出去小別墅之後,他就看見了江予的那一邊車門打開了,車門前站著一個高大挺拔、捧著一大捧花的年輕男人。


    任誌剛心頭一緊,差點以為這人對江予意謀不軌,快步走出去準備嗬斥出聲,他就被保鏢攔下來了。任誌剛沒能出聲,但他已經認出來站在車邊的這個人是他曾經見過的江予的同學。


    莊斂仿若並沒有那邊的動靜,他扶著車門低垂著眼神,寂然地盯著熟睡中的江予。


    江予乖乖蓋著小毛毯,安靜地閉著眼,與夢中倒在血泊中的俊秀男生高度重合在了一起,莊斂神經質地咬緊頜關,伏在車門上的手背暴著青筋,片刻,他的手指輕輕按在了江予的頸側。


    砰——砰——


    鮮活而健康的心跳在指腹下跳動,莊斂似乎能聽見江予頸側溫熱血管中血液歡快地流淌聲。


    ……他沒有死。


    莊斂突然用力捏了把捧著花束的那隻手的手臂,尖銳刺骨的痛楚瞬間侵襲大腦,他臉色愈加蒼白,呼吸快了一拍,在疼痛中感受到了真實。


    白色的紗布很快被猩紅浸濕。


    “……寶寶。”


    別離開小狗。


    莊斂低喃,放下送給江予的花,傾身小心翼翼地將他和小毛毯抱起來,輕而穩地走進小別墅。


    陳姨和周管家見他又來了,嚇了一跳,但看見他懷裏熟睡的江予,都下意識放輕了聲音,目送莊斂把他抱上了樓。


    莊斂把江予放到了床上,迷醉地盯著他的睡顏,低頭傾首地伏在床沿,握住了江予雪膩細軟的手指。


    “寶寶。”他已經嗅到了淡淡的鐵鏽味,神智清醒混沌,呼吸狼狽滾燙,他緩緩將江予的手指湊到唇前,眼睛癡迷地盯著江予的臉,呼吸懸在江予的手上遲遲沒落下。


    “寶寶是不是很喜歡那樣的小狗。”莊斂回憶著夢裏靠在他懷裏撒嬌的江予,麵容蒼白平靜,低緩地說,“寶寶等等小狗。”


    “小狗會努力變得正常,來追寶寶。”


    “在此之前,寶寶能不能不要拋棄小狗。”


    “小狗真的好愛寶寶。”


    第117章


    江予醒的時候房間裏隻有一盞小夜燈亮著, 他睜開眼,視網膜上倒映著小夜燈溫柔的光暈。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車上,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在哪兒。


    他的鞋襪都被脫掉了,身上隻有一件短袖襯衫, 套在外麵的小背心和他的小毛毯都被整齊疊好放在床頭, 江予摸了摸耳朵,果然助聽器也被人取下了。


    江予拿起床頭的電子表看了眼時間:半夜十二點。


    他撐著坐起來, 看見了放在書桌上的香檳玫瑰, 頓了頓,找到手機, 看到了莊斂發給他的未讀消息。


    莊斂:對不起寶寶, 小狗沒忍住。


    莊斂:寶寶晚安。


    香檳玫瑰的馥香在房間內寂寥地沉浮,花束中放著一張粉色的卡片。


    就像江予曾經在莊斂的書桌上看到過的粉色信封, 但是這個信封裏裝著的卻不是他想要的溫情表白。


    它裝著的是他的噩夢。


    江予盯著這張卡片看了許久, 才遲疑地伸出手取下了它, 指骨細微地發著顫,展開了卡片。


    :“寶寶, 小狗永遠愛你。”


    江予捏著卡片的一角,指骨止住了發顫,他眨了眨眼睛, 把卡片重新折好放回去,沒再管這束花, 取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他短暫睡的這一覺沒做夢,但洗澡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昨晚那個夢。


    這次他放任了自己的思緒, 想到了兩年前姥姥說的話:在他出生前的三個月,他的胎心停了。


    那個時候江予還在為他可能鳩占鵲巢而愧對所有家人, 沒敢深入細想,現在他卻在那個夢的引導下忍不住想,如果按照原本的劇情線他沒有穿進來,江家的第二個孩子就是個死胎,莊斂根本就沒有白月光呢?


    那他做的夢,是不是他自己的記憶?


    ——他或許就是莊斂的那個白月光。


    這些想法驟然出現在江予的心裏,江予動作倏然一頓,心髒很快狂跳不止,他關掉了熱水,穿好了睡衣出去。


    如果他就是莊斂的白月光……


    江予抿著嘴角,靠著床頭看著莊斂發過來的消息,打算回他,但兩分鍾後,他又放下了。這些都是他的猜測,沒有證據,江予心說,光憑一個夢和毫無根據的猜測說明不了什麽。


    不能再像光憑他自己的臆想做事了。


    這是莊斂給他的教訓。


    江予醞釀睡意,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次的夢依舊在和莊斂談戀愛,在那間廢棄黑暗的雜物間。


    崇英不讓外校的人進來,每個人都有校服和胸牌,江予偷偷把朋友的校服和自己的胸牌給莊斂,讓他能成功混進來。


    這間雜物間江予接連夢了大半個月,莊斂每次來身上都帶著傷,但他總是不讓江予開燈,又拗不過江予的撒嬌,每次都讓他看見了。


    江予心疼莊斂,可是莊斂不讓他插手。他沒有去見莊斂,即使莊斂沒有說,但他知道莊斂不想讓他看見他在附中時的模樣。


    那些人是校董的兒子,是申城的太子爺,而莊斂和他無權無勢,無法反抗。


    江予總是輕易地和夢裏的自己共情,醒過來時眼角總是帶著淚痕,內心感到深深的無力,因為夢裏的他幫不了莊斂,隻能偷偷藏在雜物間裏給莊斂擦藥。


    這些夢持續了半個多月,連帶著江予白天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他總是想著那些夢,但莊斂似乎正常了許多,連麵對戴子明的奚落,他也沒見生氣,隻是默然地跟在江予身邊。


    後來戴子明都罵累了。


    江予十八歲生日,江先生和文珊女士提前了幾天飛回來為小兒子準備生日宴,到時候在英國的江稚和小舅一家也會回來。


    江家的公司這兩年順風順水,正處於穩定的上升期,在申城也能說得上話,再加上秦家放出消息會參加,所以這次出席江予生日宴的申城顯貴隻多不少。


    文珊女士快三個月沒見到小兒子,結束事情後就拋下丈夫先回來,導致江先生怨氣十足。


    江先生不敢把怨氣撒在妻子和小兒子身上,索性直接扣了大兒子的生活費,扣完之後在大兒子滿屏的問號中神清氣爽回去找老婆和小兒子。


    回去之後就被老婆拎著耳朵教訓了。


    江予捧著手機坐在沙發上邊和他哥打視頻邊抱炫西瓜,背景就是被老婆教訓的江先生。江稚樂出了聲,對畫麵外的人說,“小告狀精這招還挺好用。”


    “嗯。”畫麵外傳來男人低醇的嗓音,片刻,秦銘坐進了畫麵,幽幽地說,“老婆用我的卡。”


    他倆當著江予的麵親親。


    江予:“……”


    江予憤怒地掛斷了視頻,抱著裝著西瓜的碗噠噠噠跑回了樓上。


    回到房間之後,江予把碗放在書桌,猶豫著去了陽台。


    今天不是周末,但莊斂沒有來學校,微信最新一條記錄是他昨天晚上發過來的晚安:寶寶晚安,小狗愛你。


    這句話莊斂持續發了半個多月,但江予沒有回應過他。


    江予站在小陽台上往隔壁的小別墅看去,那棟小別墅隻有一樓燈光明亮。他想了想,折身去了書桌邊拿起手機給莊斂發了條消息:你今天為什麽沒有來學校?


    莊斂反常地沒有回他。


    江予皺了皺眉。


    ……莊斂不可能不回他。


    除非,他出事了。


    隔壁的小別墅還亮著燈,說明還有人在家。


    江予捏著手機坐下來,他還沒有原諒莊斂,但這些日子的夢讓他對莊斂有些心軟。


    房間門突然被人敲響,江予抬起頭,起身去開了門,看見是陳姨。


    陳姨見他開門,說,“小予,門口有人找你。”


    江予下意識以為是莊斂,問陳姨,“誰找我?”


    陳姨說,“是個外國人。”


    江予抿了下嘴角,跟著陳姨下樓了。


    小別墅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男人,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他看見江予出現,說,“晚上好,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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