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晼看了眼於祗,她用唇形說了句,“否認。”


    但坐在她上頭的審判長給了她一個眼神警告。


    陳婉接收到信號後坦蕩地對著話筒說,“我對很多人都叫寶貝,連我們家樓下咖啡店的男服務員我也是稱呼他寶貝的,這根本代表不了什麽。”


    龔序秋像是早料到她會這樣。


    他直接從包裏端出了她媽的遺像,冷笑著說,“是嗎陳晼?你敢對著你媽的牌位再說一遍?”


    審判長:“......”


    書記員:“......”


    陳晼已經數不清現場有多少臉懵逼了。


    總之她腦子空空的,因為她是個極其迷信的人,每個月沒少往雍和宮燒香拜佛捐香火錢,所以龔序秋忽然來這一套,把她搞得措手不及。


    她囁嚅著,“怎麽辦?我怎麽辦?”


    但是於祗先預判了龔大公子的預判。她拍了拍陳晼的手,“沒事兒的你不要怕。”


    於祗不慌不忙地拿了把剪刀,把手裏幾張a4紙剪成開元通寶的樣式,大力塞回到陳晼的手裏,“先撒一把紙錢,心裏默念阿彌陀佛,再去直麵你媽。”


    審判長:“......”


    書記員:“......”


    這一場離婚庭開的,怎麽有種法院變法場的身臨其境感?什麽奇葩當事人?


    第7章 紙婚


    ◎眼看江聽白要回來了,這誰能高興的起來◎


    案件審理進行到後來。


    審判長又問了遍,“請問雙方當事人,你二人感情是否已經破裂,沒有和好和修複的可能?”


    陳晼自然是說沒有可能的。


    但龔序秋已經拍桌而起,他站起來指著陳晼罵道:“怎麽就沒可能了?上星期你回家來拿東西,我們倆還上床了!”


    於祗:她都聽見了什麽!?


    她連驚訝的表情都來不及做,就瘋狂暗示陳晼,“繼續否認。”


    陳晼點了點頭,她還講禮貌守文明地舉了舉手,於祗半擋著臉把她的手拽下來,“這是開庭,不是他媽上課!你直接說。”


    而她的小嘴對準話筒,正兒八經說的是:“青天大老爺明察,那天是他先來親我的。”


    於祗:“......”


    服了。她造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孽,才會打上這麽離譜的官司。


    對方律師的臉上,和於祗是同樣的痛心疾首,他拉了拉龔序秋,“要注意你是原告啊,你不想離婚,還告人女方什麽呢?”


    龔序秋拍桌更用力了,“這不是她把我逼到這個份上嗎?死活要離婚不說,還千方百計攔著不許我見女兒。”


    於祗一聽就合上了資料夾。這婚離不成,龔序秋還愛陳晼,愛的不得了。


    雖然沒判下來,但也不能說這一場鬧劇好處全無,畢竟於祗走出法庭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陪審員們的爆笑聲。


    嗯,憋了一上午了,他們也不容易。


    這段子估計能在法院流傳個十年八年的。


    於祗和陳晼準備上車離開的時候。


    被追上來的龔序秋叫住了,“陳晼!你就非離這個婚不可是吧?”


    陳晼點頭,“你整天不見人影,誰知道你在外麵幹什麽?我不想和你過了。”


    “那我不是為了這個家在賣命?我還能幹什麽?”他看了看身邊站著jsg的於祗,“你瞧瞧你瓷器,人家寡了三年一點事兒沒有!”


    就江聽白這幫兄弟,沒一個不誇於祗賢惠懂事的,他離京三年,她愣是和在閨中未嫁時一般,沒傳出半點壞信兒。


    除下在律所上班,和幾個姐們兒約著組局逛街看展,偶爾回娘家吃飯,別的烏七八糟的傳聞是一樁沒有。


    連她婆婆陳雁西那樣挑剔的一個人,都拿不住她一點短,逢人見麵就大讚他們於家的好教養。


    於祗瞪了他一眼,“別拉扯我,我們情況不一樣。”


    她倒巴不得江聽白一年隻回來一次,結婚的最佳狀態就是結了等於沒結。


    龔序秋拿手指著她說,“我以後甭管上哪兒全招呼上你,你看看我都在幹什麽。”


    “我對你的破事沒興趣,你隻要趕緊簽字離婚。”陳晼斬釘截鐵的。


    “身邊都是認識的人,鬧成這樣好看相嗎?”龔序秋氣得跺了跺腳,“非讓人瞧個大笑話你才滿意是不是?”


    對麵都氣得冒煙了,陳晼還是老娘天下最拽的態度,她彈了彈美甲說,“誰愛笑誰就笑去,我是從來不管別人怎麽看的,隻憑我自己高興。”


    於祗覺得她這麽多年能和陳晼情比金堅,不外有羨慕和崇拜她的成分在,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陳晼行事大膽又我行我素,從來不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的,凡事她隻遵照自己的心意來辦,這一點於祗不論到什麽時候都比不上她。


    不錯,她是得到了一個千萬人稱頌的好名聲,但陪伴著她的也隻有一個好名聲罷了。


    她真正喜歡的,想要的,沒能夠得到的,愛慕的,都去哪兒了呢?


    事情在她們回到遠vie的別墅後,發生了重大轉折,一直在香港打理集團事務的陳董事長,忽然出現在了北京。


    她們兩個住對門兒,結婚以前於祗就在這裏紮下了根,婚後也很少回煙袋斜街的四合院,隻偶爾去江家坐坐。


    陳晼和於祗剛在新修的草坪處分了手,就看見她女兒坐在她爸膝上讀童話書。


    她戰戰兢兢地走過去,“陳董,您就回北京了哈。”


    於祗聽著這對話怎麽那麽好笑,就停住腳多看了兩眼,但下一秒陳父就開大了,他把小外孫女交給傭人們抱走。


    然後一個茶壺就砸在了陳晼腳邊上,“我不回來,難道要眼看著你把陳家弄成個笑話!”


    陳晼邊給於祗使眼色,讓她來解個圍,“您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從你去年在外麵養小白臉說起,從你非要離婚說起,從你和人家小龔對簿公堂說起!”陳子庚吹胡子瞪眼的,又是拍桌又是扔物件,“我才多久沒有過問你的事情呐?就鬧成了這個樣兒,過兩年是不是要把屋拆了才行?”


    陳晼低頭看著腳尖,“那也是拆龔家的,誰會蠢到拆自己家?”


    “和龔家對著幹你能落著什麽好!當初你結婚的時候,我牙花子都嘬爛了,讓你找個小姓人家的好把控他。就你這個性格,是能匹配高門大戶的嗎?到底讓你老爸給說中了,現在盡出洋相!”


    陳子庚提起舊事就一肚子火。


    當初陳晼要嫁龔序秋,陳子庚就不太樂意。他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深知她是被嬌養慣了的沒個定性,龔家規矩大,他怕女兒受委屈,也不想去攀附這種潑天清貴的人家,得個小富常安就足夠了。


    但陳晼不聽,一門心思要嫁進龔家去,現在又離怎麽能不挨罵?


    陳晼局促地挪著腳尖,“行了,我的事自己會處理好。”


    陳子庚還要再罵兩句。


    於祗這邊才泡好一壺茶,小跑著端過來,“陳叔叔回來了,您嚐嚐我這茶還甘醇嗎?”


    “是織織啊,來叔叔嚐一嚐,”陳子庚換了副笑臉呷了一口,“唔這茶真不錯,大紅袍吧?”


    於祗點了點頭,“是江聽白他爸讓人送來的,好像是叫這個吧,我一般都拿來煮茶葉蛋吃。”


    陳子庚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呀你,真糟踐你公爹的好茶了。”


    陳晼趁機說,“你看她比我還不懂事兒,我算好的了。”


    “你放屁!人家織織是出了名的端莊,這麽點子小節打什麽緊的?”陳子庚瞬間又冷下臉來,“你要能有人家一半聽話,我還用特意趕回北京來?真是的。”


    陳晼沒再狡辯了。


    過了會兒陳子庚又站起身來,“後天我備了宴席,你當麵給你公公婆婆請罪,敢不來你試試看!”


    說完他就上車走了。


    於祗給自個兒倒了杯茶,看著一臉苦悶的陳晼,“律師費什麽時候結一下?”


    陳晼奪過她的杯子也喝了一口,“hermes新到了幾隻包,下午等人送來的時候你隨便挑。”


    她由衷讚了一句,“大氣。”


    陳晼轉過頭瞥她一眼,“就算是我送你結束似婚非婚生活的禮物,你家聽白哥要回來了。”


    “你敢再說一遍?”於祗瞪大了眼。


    她嗯了一聲,“我上星期才聽龔序秋說的,新加坡那一攤子事辦完了。”


    於祗耷拉下眼皮問,“那菲律賓會出事嗎?”


    陳晼:“......合著您是恨不得江家亂成一鍋粥。”


    於祗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眉姨給她端上來小半碗黨參烏雞湯,“太太,我熬了一上午的湯您喝喝看怎麽樣?”


    她接過來舀了一小勺,“蠻好喝的,你的手藝當然沒話講。”


    眉姨是打小照顧江聽白的傭人,在江家做了很多年的事,他們結婚以後她又跟著於祗了。


    倒比她一個人住這兒,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瞎過活要好很多,連帶著陳晼也有飯吃。


    眉姨拿走碗的時候問了句,“怎麽太太好像,不是很高興啊?”


    眼看江聽白要回來了,這誰能高興的起來?


    於祗笑了下,“沒事,你先去忙吧。”


    *


    周三早上於祗按慣例起了個大早,她換上一套職業裝,長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了腦後。和她平時散下頭發來,是兩種不同的樣子,這麽著顯輕熟曆練,另一副則溫婉淡雅得多。


    眉姨看著她下樓來,“太太,吃口東西再上班吧。”


    “好,麻煩你了。”


    “太太您真客氣。”


    這三年有眉姨的照顧,她的低血糖再沒發作過,就算有時候加班晚了,眉姨也會送餐點到律所。


    就在今天的周例會上,他們老大權立宣布了晉升於祗為初級合夥人的消息,台下愣了有三十秒鍾,才士氣不足的、稀稀拉拉、心有不甘地鼓起掌來。


    至於誰是真心誰又是假意,於祗掃一眼就基本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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