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劉碑經已經好幾天沒有見著厘厘了。他突然覺得自己被另外三個人給拋棄孤立了,這讓劉碑經非常懊惱。


    體育課下課後劉碑經去籃球場邊的水龍頭下洗臉,剛好看到厘厘走過來。劉碑經連忙用衣服把臉擦幹,朝厘厘笑了笑。


    "看到杜旭了嗎?"


    "誰?"劉碑經興奮的心情一下子就平落了,說道,"沒看到。估計是跟哪個小女生打情罵俏去了吧。"


    厘厘笑了起來,說道:"他還挺會享受的嘛!"


    劉碑經覺得這句話不應該從厘厘嘴裏說出來,太輕浮了。他頓了頓問道:"杜旭在追你吧。"


    "對啊。"厘厘大方的承認了,笑道,"現在暫時情況是這樣的。誰知道以後會怎樣呢。"


    "你喜歡杜旭嗎?"


    "還行吧,覺得他有時候還挺逗的。"厘厘甩了甩手道,"你怎麽這麽關心我跟杜旭,難不成你也喜歡我?"


    劉碑經脫口而出:"怎麽會呢,我要是喜歡你早追你了。"


    "這樣啊。"厘厘無所謂的看著遠處,杜旭往這邊走來。她轉頭道:"你有事先走了。"


    "嗯。"


    劉碑經看著厘厘走開突然後悔起來,他想他剛才應該說:"對啊,我一直很喜歡你呢,要不我們談戀愛吧。"這句話在劉碑經的腦海裏回響過很多次,可是剛才卻被某種古怪的東西突然壓製住了一般。他甚至想象過厘厘聽過他的表白後會說:"我也很喜歡你呢。"然後她會挽起他的手,很幸福的樣子。隻是這畢竟隻是想象,他已經錯過了機會。


    周末的時候果然有個大學生來到了劉碑經的家。


    "不好找吧。"老劉示意劉碑經給大學生搬個座。劉碑經有些懶洋洋地將椅子推了過去。


    "嗯,轉了好久才找到。"大學生自我介紹道:"我叫金星星。你是劉碑經吧。"


    劉碑經點了點頭,從書包裏掏出幾本書來。


    "你們這一塊的房子是快要拆了吧。"金星星環視了一下屋裏的狀況。


    "拆了我們不得睡大街?"劉碑經不怎麽善意的笑了笑。


    金星星跟著笑,說道:"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北京城區還有這麽破的地方,早該拆了蓋新樓了。"


    劉碑經回道:"北京也不一定都是富人,就像名牌大學裏也有好學生和差學生,都一樣。"


    老劉瞪了劉碑經一眼,說道:"這麽熱的天給人家開瓶可樂。"


    劉碑經不情願的從櫃台上拿過可樂打開,然後坐到了椅子上。整個教學的過程劉碑經並沒有聽進去多少,他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集中自己的精力。金星星拿著筆在他的眼前不停的寫,嘴裏說著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劉碑經注意到金星星的手掌上長了幾個繭。


    臨走的時候劉碑經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家是農村的?"


    "不是。"金星星否認了。


    "那你手上的繭是怎麽回事?"


    "這個呀。"金星星舉起自己的手,笑道,"健身房練健美練的。"


    劉碑經目送金星星離開。他突然怪異的笑了笑,朝躺在床上的父親說道:"我看他撒謊了,他就是農村的。"


    "你怎麽知道?"老劉不解的問。


    "他身上有股泥土的味道。"


    八


    月考那兩天劉碑經小心翼翼地應付著,他看到張翔和杜旭也不怎麽和他們說話,憋足了勁。劉碑經想這是他反擊的最好機會。


    在老師閱卷的幾天裏劉碑經經常往老師的辦公室門口走,他想從老師的閑談中得知自己月考成績的蛛絲馬跡,對於這次月考,他信心滿滿。當劉碑經得知月考成績排名第二天就要出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興奮了起來。他當天晚上很晚才睡著,他夢見自己置身於豪華的餐廳之中,桌上頻頻舉杯,歡歌笑語。厘厘就坐在他身旁,朝他笑,對他說:"我是真的喜歡你呢,我答應杜旭是故意來氣你的。"


    劉碑經後來醒來的時候枕頭上濕了一大片,他早早地就去了學校。


    張翔和杜旭在課間的時候圍到了劉碑經的課桌旁,劉碑經用微笑歡迎了他們。


    "你說這次月考咱們誰會請客?"張翔問道。


    "我好像考得還不錯。"劉碑經笑了起來,說道,"晚上估計是我請客,順便把上次過生日的飯補上。"


    杜旭疑惑道:"這次怎麽這麽有信心啊!"


    劉碑經晃頭道:"我就這麽想,瞎蒙這麽多次,總有一次運氣好的吧。"他看著杜旭,又小聲地補充道:"把厘厘也叫上吧。"


    張翔點頭道:"那是當然的,家屬嘛。"


    三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班主任老羅的課是第三節,劉碑經盯著黑板在發呆,腦子裏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突然劉碑經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他打開了課桌把手伸進去,額頭上有些發涼。他把書本撥到一邊又摸了摸,心裏也涼了。劉碑經看了看課桌的鎖,好像有點鬆。他焦急地打開課桌,把書本都堆到桌子上,然後一本書一本書的翻。整個人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老羅正在講課,他看到劉碑經古怪的舉動後用手中的粉筆頭朝劉碑經扔了過去,正好砸中了劉碑經的頭。


    "你在幹什麽,上課的時候準備搬家還是怎麽著?"老羅氣得呼吸有些急促。


    "我找東西。"劉碑經無暇他顧,繼續翻書。


    "我看你是丟了魂吧,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講不知道嗎?"


    "我沒有丟魂。"劉碑經眨著眼睛道,"我丟了兩百塊錢。"


    老羅看著一本正經的劉碑經,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這謊也撒得太沒水平了吧,你哪裏有兩百塊錢可以丟。你家裏這麽窮。"


    劉碑經的手停了下來,瞪著老羅。


    "上次你媽跟我說,她從來都不給你零花錢,你哪來的兩百塊錢。難道是你偷的?"


    同學們跟著笑起來,都看著劉碑經。劉碑經的臉已經通紅通紅的。老羅繼續說道:"你媽在菜市場買菜掙不了多少錢,你還吊兒郎當,我真不懂你是怎麽想的。"


    劉碑經不說話,他停止了找錢的動作。老羅的講課繼續進行。


    剛一下課張翔就走了過來,一會杜旭和厘厘也來了。他們圍著劉碑經。張翔說:"你要是沒錢請不起客就算了,幹嗎還在上課的時候演這麽一出,嚇得我都一聲冷汗。"


    厘厘附和道:"就是啊,你也不能這麽騙我們啊。要不這樣吧,這次月考無論你們誰第一,都我請客怎麽樣,不能每次都蹭飯吧。"


    杜旭點頭道:"我看行。"


    劉碑經木木地說:"我真的丟了200塊錢,我不騙你們。"


    杜旭吐了口氣道:"劉碑經,你再這樣就沒勁了啊,沒意思。你要是不願意我們可以不再打這個賭,真是沒勁透了。"


    劉碑經抬頭看著他們不停的說話,卻什麽都聽不見。四周一片寂靜,沒有風,一絲都沒有。


    樓下的布告欄圍滿了看月考排名的人,嘰嘰喳喳,有人失望,有人歡呼。杜旭指著排名榜對身邊的厘厘說:"劉碑經的成績還真不錯呢,全年級106名,考個一本沒問題吧。"


    厘厘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他們聽到身邊的同學喊道:"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杜旭從人群裏衝了出去。他看到教學樓前的水泥地麵上趴著一個人,他像一個受傷的戰士般擺著匍匐的姿態,似乎用盡了力氣要向前進。他的身體周圍開始流動著血液,像是止不住的淚水。杜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是委屈還是解脫,不明白他哪裏來的魯莽的勇氣,不知道他跳下的刹那心裏在想些什麽。可是這一切都不能否定一個事實,劉碑經跳樓了。


    他以飛翔的姿態離開,卻沉重的墜落。


    夜間的時候烏雲密布,雨下了一整夜。他們說,這個夏天要瘋了。


    後記: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寫這樣一個故事,因為它不是愛情,也不是主旋律。我隻是告訴你我見過像劉碑經這樣的少年,他們的虛榮來自於自卑。大城市裏的窮人,是一個特殊的群體。結局寫得很簡單,看上去也很倉促,我不想去渲染什麽情緒,那些思考要留給自己才是最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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