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見織歎了口氣,再次承認了自己的平庸。


    不甘心屈服於平庸的下場,就是接二連三被打擊得如落水狗。


    不適合站在聚光燈下的人,合該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田,不應去奢望自己不該有的。


    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聯考過後就是月考,越見織把英語練習冊掏了出來,她應該腳踏實地顧全眼前的事才對。


    *


    “太過分了,”越見織憤憤啃著手中的雞腿,哭得稀裏嘩啦,“她們居然敢瞧不起我!jsg嗝,嗚嗚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一定要驚呆他們的狗眼!”


    “好了好了,”令嫻然掏出衣兜裏的紙,替她將臉上的淚水全數抹淨。


    她實在是沒想到,白天還文文靜靜、悶頭複習的小姑娘一走出教學樓就開始哭。


    剛開始顧忌還有其他同學,麵無表情地默默流淚,等到了空無一人的草坪,就開始放聲嗷嗚。


    令嫻然不得不到小賣部自掏腰包給她買了個麻辣雞腿哄她。


    “用力點,”她把紙捏在她的鼻頭。


    “不要,”越見織邊打著哭嗝,邊癟著嘴搖頭,“太,太髒了。”


    令嫻然當然不會以為她是在不好意思於讓自己擤鼻涕,她翻了個白眼,“隻有這麽一張紙了,還敢嫌棄自己的眼淚髒?”


    越見織嗚了一聲,包著淚眼巴巴仰臉,她哭的時候,整張臉都泛紅,哪裏都是濕漉漉的,可憐壞了。


    “要不要,”鐵麵無私的令師太把臉一板,作勢要把紙給抽走,“不要就去擤葉子。”


    “要——”越見織哇地一聲又哭出來,委委屈屈地就著她的手擤了鼻涕。


    “嘖,”令嫻然嫌棄地低頭看了她一眼,“不就是個什麽主持人名額嗎?至於嗎?”


    “你不懂,”小姑娘紅著一雙腫腫的兔子眼,大聲強調,“這是在踐踏我的尊嚴,這是折辱是的人格,而且被選中的人還是桑鈺嗚嗚嗚,我好丟人啊!”


    令嫻然聽明白了,“原來是因為桑鈺啊,你和她有仇?”


    越見織眼底驟然發出凶狠的光,鼓著臉恨聲道,“她!害得我要跑三千米了!”


    “什麽?”令嫻然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姿態變了,她神色開始嚴肅起來,“運動會三千米?”


    在越見織點頭後,她戳著她的額頭,“就你這小菜雞跑三千?你想啥啊?”


    “不是我,”越見織又開始委屈巴巴地掉淚珠子了,“是桑鈺,她讓許航在名單上寫了我的名字。”


    “等許航告訴我的時候,那個名單都已經交到年級部錄入完了。”


    越見織為了多騰出些時間複習,每天中午吃飯都會晚一些走,而許航趁著大家都不在時,拿著號碼布到了她的座位。


    “喂,那誰,”他語氣輕慢,手指按著那張號碼布遞到她麵前,“我們班女生的三千米,就交給你了。”


    越見織不知道為什麽同班一學期,他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但那時的她對這個負責的體育委員印象不錯,所以問了句,“體委,是不是弄錯了,我沒報名啊......”


    他們班女生少,班主任會抓壯丁不假,但不至於抓到三千米頭上,也不至於抓越見織這樣的弱雞出去丟人。


    “原來你沒報名啊......”許航輕輕哦了一聲,在越見織天真地以為他是不小心記錄錯人時,他忽地笑了下,“你是沒報名,可是,我想讓你報啊。”


    她那時候是真的愣住了,或許從小到大有很多人對她都很壞,但她是不長教訓的性子,況且自打入高中以來就沒人欺負她,讓她忘了,


    ——原來也會有人突然對她生起這樣的惡意。


    沒有來由的惡意。


    “你也知道體育組組長多嚴格,他說如果取消我的這個名額,那我們班女子的三千米都要沒有分了。”


    越見織說著說著,眼睛又開始酸澀起來,直直往下掉淚。


    她事後找過班主任,班主任大力譴責了許航這種行為,但是還是勸她跑一跑,跑的慢點也無所謂,甚至隻跑一圈都行,隻要去跑就好了。


    “話說的簡單,”令嫻然接著戳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會半途而廢嗎?”


    她這個同桌,腦子軸得很,做什麽事都格外認真,認真到給人呆呆的感覺。


    果不其然,越見織吸了吸鼻子,憤聲道,“怎麽可能,我就算死也要跑完的,事關女人的尊嚴,不然太丟臉了吧!”


    說來奇怪,她承認自己平庸,可向往的是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像當逃兵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詞典上的。


    令嫻然歎氣,“所以,織織啊,咱還是去練練跑步哈,不然到時候暈了怎麽辦。”


    越見織注意果然被轉移了,“對啊,嗚嗚嗚我還要跑步,啊——”


    她捂住自己的臉,落下道道寬麵,“怎麽會這樣,可惡的生活痛吻我,我要被痛死啦!”


    令嫻然:......


    *


    越見織錯過門禁了。


    她腫著一對核桃眼,吸了吸紅彤彤的鼻子,委屈巴巴地看著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心可比令嫻然冷硬多了,寫著扣分條的手穩得很,她掃了她一眼。


    “你們這些小年輕啊,一看就是失戀了,再怎麽樣也不能為了區區一個男人違反校規啊!”


    越見織嘴裏的“不是男人——”還沒出來,


    宿管阿姨已撕拉一下,把扣分條塞到她手裏,擺了擺手,“行了,明天把這個給你們班主任啊,別哭了女娃子,回宿舍睡覺哈。”


    “啊——?”越見織麵前的小窗子啪地一下被關上,她隻好捏著手中的紙條,背著書包慢吞吞上了樓。


    好學生越見織從未有過被扣分的經曆,是以誠懇地請教了自己的舍友們。


    “扣分?”舍友林清流是隔壁2班的抬杠把子頭,人稱把姐,她嘶溜了一口湯達人的泡椒泡麵,大著舌頭道,“這個我熟啊,我們班是要在全班同學麵前念檢討,你們班我就不知道了。”


    越見織強忍住瞄向她手中泡麵的目光,不斷分泌的唾液讓她吞咽了一下才開口,“李老師那麽嚴格,我們班主任應該不會吧......好香啊八戒!你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吃泡麵!”


    林清流屁股八風不動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仰了仰頭,嘶哈了一口氣,“你這就不懂了,生活都那麽壓迫你了,你當然得享受一點啊,你想吃嗎,待會給你喝點湯。”


    越見織鬱悶地抿了抿唇,林清流又舀了一叉子,見她這樣勸道,“待會小牛回來了你問她,她不是你們班生活委員嗎?”


    越見織她們班統共十來個女生,自打開學來就沒扣分過,她如今當了扣分第一人,原本糟糕的心情更加不美妙了。


    晚就寢前的幾十分鍾裏,大家不是在串寢,就是在串寢的途中,等小牛回來時,越見織都已經洗漱完了。


    她穿著單薄的睡衣,倒坐在椅子上,手按著椅背,穩著一張清冷的臉,一直看著門口的目光卻顯出幾分眼巴巴的意味。


    乓的一聲,個子小小的女生一把子推開宿舍門,顛著腳霎時大喊,“號外號外!最新消息最新消息,2班的班草和校花有了新進展!”


    這一嗓子下來,林清流嘴裏的泡麵都斷了半截,她猛咳,“咳咳咳,不是——”她緩了緩氣,“我一個二班的都不知道,你又從哪偷聽來的?”


    小牛略過可憐兮兮看著她的越見織,得意洋洋地說,“你也不看看我是誰,萬事通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她晃了晃手,嗓音忽地壓低了,“剛剛你們班吳卓和我說,她今晚在小樹林看見了莫燃和校花,這說明什麽,這不就說明他倆有東西嗎!”


    林清流眼皮子抽得都快成殘影了,瘋狂將眼色別向角落裏孤獨的身影。


    小牛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啊——織織啊,”她轉身看見越見織,撓了撓頭,訕訕笑了笑,“嗐,這不就是小樹林走走嘛,我感覺很多好朋友也會在小樹林逛的哈哈哈。”


    越見織輕輕哦了一聲,然後立馬輕歎著眼巴巴看著她,“小牛——我都要傷心死了——”


    小牛一驚,以為是副校草和校花的消息刺激到她了,短小的低尾辮都快被嚇得翹起來,沒等她告饒——


    “小牛——能不能和我說我們班女生扣分會怎麽樣啊。”


    “你被扣分了?”小牛眼睛一豎,顯然有些詫異於乖寶寶越見織被扣分一事,“不過好像也沒關係?老班對女生一直都很好,男生扣分都隻要抄班規,更別提女生了。”


    越見織聽罷,放心大膽地睡了個好覺,然後第二天一早就被創了。


    “嗐呀,咱們班已經很久沒人扣分了——”班主任打開杯子吸了口茶,熱氣在他的黑框鏡片上鋪成迷霧。


    一班的班主任本名路虎,是個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男人,乍一眼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是b大的博士後。


    大家曾問起過他為何會“屈尊降貴”來旬安一中,他不答反笑,“那我們那畢業後還有那麽多去賣燒餅的呢。”


    聽說是一中花了重金挖來的人才。


    越見織拿不準他的態度,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窺他的神色。


    路虎才要說話便對上越見織的目光,女孩子兩隻葡萄似的瞳仁將他望著,水汪汪的,別提有多好看了。


    誒嘿,以往怎麽沒發現他班上這位女同學長得這麽板正呢。


    喉嚨裏的“這次就算了”瞬間卡住,他jsg心思一轉,假意蹙起眉歎著氣,將杯蓋往杯筒一按。


    “乓——”的一聲,越見織睫毛抖了好大一下,更加提心吊膽。


    “越同學啊,也不是說我苛刻啊,但是咱們班女生確實沒扣過分,不來個殺雞儆猴,她們之後要是都和你一樣你說咋整?”


    越見織心越跳越快,手指攥著衣擺,埋著腦袋聽到班主任慢悠悠地總結了一句,“所以哈,那個運動會開幕式咱們班的牌子就由你來舉了。”


    越見織:???


    作者有話說:


    “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是《咒術回戰》裏爺爺臨終時對虎子的囑托。


    湯達人高人拉麵,俺的最愛【吸溜】


    第14章 懲罰


    ◎運動會◎


    曆屆的運動會開幕式儀隊需要一男一女站在班級最前麵舉班牌。


    這件事班主任早已和運動會報名的消息一起打包通知過他們,男生當然由許航來,女生嘛......他讓有意舉牌的女同學舉個手。


    話音落地,全班一片寂寂。


    沒有人舉手。


    路虎:“沒人報名?”


    路虎聲音揚高,又問了一遍。


    他顯然很不可置信,平整的眉毛都往上豎起,像是遇到了從業——短短半年班主任生涯以來的最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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