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見織笑著安慰了她幾句,心裏卻還在思索這封信的事。


    如果是一般的輕浮的信件, 她大可以當做看不見, 但信裏少年句句真切, 時間跨度足有一年,


    更何況......如果薑糖真是他送的,那麵對這份沉甸甸的、難能可貴的心意,她不能如此草率對待。


    放學後,越見織特地又問了問經驗豐富的令嫻然。


    “你說他都這麽寫了,那我是不是真要當作看不見?”越見織歎氣,“可是我現在一看到他就好尷尬,怎麽裝作看不見嘛。”


    校園道路上一片平坦,所有的落葉都已被每天負責的值日生掃到花壇裏。


    令嫻然背著閃閃發光的貝殼包,逮著剛落下的枯黃葉子,一腳踩下,


    “你不是說他是隔壁班英語課代表嗎?以後還要相處的話......”她摸了摸下巴,“我覺得你還是得給他回個信,落個句號也總比給人期盼好。”


    越見織噢噢著點頭。


    兩人一起到了校門口,車流中,穿著紅色校服的挺拔少年格外顯眼,


    令嫻然蹦蹦跳跳著跑向他,手指揪著書包帶仰臉對他說了幾句話,才側過身,扭捏朝越見織揮了揮手。


    越見織看著他倆一道離去的背影,不由得為令嫻然同薑升之間的進展咋舌。


    上星期才聽她說總算發展到秋秋上單獨聊天,沒成想這周放學都一起走了?


    獨自一人的越見織拍了拍書包上的葉梗子,一點點傷感被走到站台時公交車也恰好經過的巧合擊散。


    她彎著唇角踏上車門,感慨著自己的幸運。


    *


    新一周新氣象,不知道嶽悅怎麽說服的小牛,對方終於鬆口,願意演小品,唯一的要求是——她想讓越見織也陪她。


    嶽悅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越見織的臉,“你看看,你看看織織這張臉,哪裏有半點好笑的樣子。”


    小牛怒目而視:“果然你就是覺著我長得好笑所以邀的我吧!什麽誇我口才好字句珠璣,都是假的!”


    “不是不是,我隻是覺得,讓織織演小品,她會不會不樂意啊。”


    “反正我不管,你得說服織織跟我一起來!”


    “可是,織織她忙著學習,我想邀也邀不動啊?”


    “我去。”


    兩個字宛如冰坨子墜入油鍋中,嶽悅小牛的爭吵聲霎時凝滯。


    默默偷聽的越見織揪著卷子邊角,想起崔悟銘被說服要參加節目那事,睫毛抖了抖:“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很樂意加入的。”


    嶽悅大睜著眼,小牛也驚疑不定,幾人沉默間,桑鈺正好從後門回來。


    越見織起身給她讓位——周一換了座位後,她們從第四大組挪到第一大組,桑鈺靠牆坐,越見織則臨近過道。


    桑鈺回來後,原先的話題不知怎的就沒了下文,越見織也沒太在意,注意力轉移到手頭的數學卷子上。


    這周小測的卷子發下來後,越見織的情緒無法避免陷入了消極,


    她隻考了九十幾分。


    自從數學卷子難度升級,她那些基於基礎紮實的運算就有些不夠看了。


    選擇題和填空題且先不論,後三道大題是整張卷子的關鍵,也是全卷最難的部分。


    越見織每次都隻來得及做前兩個小問,至於第三小問——她連題目都隻來得及掃幾眼,更遑論深入研究。


    題目難的時候,她連第二小問都做不出來。


    時間上的捉襟見肘加之難題的瓶頸導致某種惡性循環,她在難題上的進步緩慢到龜速也不足以形容。


    路虎在數學課上將黑板寫的滿滿當當的,一道題就足足講了一節課。


    出於想讓大家認真聽的目的,他不允許同學們在課上抄答案,所以下課後,越見織恍恍惚惚的,對著題目看來看去。


    下節課是曆史課,教室裏已源源不斷進了同學,說笑聲漸漸蔓延至前頭,越見織隻好拿著曆史書和試卷挪位。


    可就算坐到小牛的位子上,她仍舊在苦思冥想下一步的步驟是什麽。


    “哇,換位置了,嗚嗚嗚嗚又要離開銘哥了!!!”


    “嘔,能不能不要用八點檔苦情劇女主的表情攀著老大啊,你真的很丟人誒。”


    回應他們的是一聲輕笑:“神經”。


    越見織罕見沒有太注意後頭的吵鬧。


    她的思緒一直沉浸在數學題中,宛如溺水般,抽不出來,直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微不可微的力道,


    但還是讓對人觸碰敏感到不行的越見織抖了一下,


    她似驚弓之鳥般抬起頭。


    視線所及之處,是少年清俊冷淡的臉。


    “抱歉,”他端著保溫杯,眼皮動了動,“麻煩讓讓。”


    清淺的、白茫茫的霧氣籠住他的眉眼,起伏的眉骨沾上點水汽,


    越見織克製地收回眼睛,照言退讓,窸窣的動靜中,低垂的目光看見他的大長腿正經過她坐的木椅子邊緣,


    與此同時是他輕緩的嗓音,“路老師上課時講的過程簡單,但運算偏難。”


    越見織心尖一跳,她抬起頭。


    視線裏,高挺的少年隻掃了一眼她的試卷,就挪開目光,腳步繼續往裏,


    “所以,如果不會沒有學過競賽上的運算法則,可能會有些吃力。”


    他說完這句,已坐到了座位上。


    ——他和她說這些......


    越見織將信將疑地看向他。


    靠牆的座位對他來說有些逼仄,他半靠在牆上,半岔的大長腿又越了界,黑眸淡然望來。


    心被他眼中的某些信號戳了一下,越見織呼吸一促,鼓起勇氣站到座位邊。


    她揪著衣服下擺,睫毛又垂了下去,聲音軟乎乎帶了懇求,“那,那崔同學有什麽方法嗎?”jsg


    —


    越見織再次把三八線邊的書挪到了左手邊,又將試卷妥帖放在桌縫處,那道需要解決的大題正對著身邊的少年。


    而後小心翼翼地坐下,纖細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清透漂亮的眼睛認真看著自己的新老師——宛如乖巧聽課的小學生。


    崔悟銘掃了她一眼,從她桌上撿了根兔兔筆,筆尖才觸及試卷紙麵,忽問:“有草稿紙嗎?”


    越見織邊站起身邊應:“有的有的。”


    她同後桌打了個招呼,從桌麵上取出自己的筆記本,在要交給“崔老師”前,又意識到什麽,


    收回手,仔仔細細拍了拍上麵的灰塵,才繼續遞上,身後仿佛有看不見的尾巴在搖晃。


    崔悟銘接過草稿本,放到桌麵上,正要翻開——


    電光火石之間,越見織驀然意識到什麽,慌亂得正欲把自己的草稿本奪回來,可是——


    他已經翻開了。


    隨意停住的一頁,粉紅色的信封露出。


    上麵用紅筆畫了個大大的愛心,幾個可愛的小貼紙浮在周圍。


    崔悟銘動作微不可微一頓,他目光緩緩凝了下來,在署名上掠過。


    越見織尷尬到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懊悔地掐著手指頭,恨不得穿越回一天前,那她絕對絕對不會把情書夾在這種危險地方。


    尷尬的情緒還在層層疊加,越見織不斷用餘光去掃她身邊的男生,


    被偷瞄的男生垂著眼,長睫擋住眸色,辨不清楚神情,修長白皙的指節隨意捏住這封明顯是超出正常同學界限的信件,


    甚至點評了一句“配色不錯”。


    越見織露了個尷尬的表情,她期期艾艾、絞盡腦汁想回上這句話,“沒,沒有,崔同學見多識廣,想來這個在你眼裏很常見......”


    ——天啊,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空氣靜默了兩瞬,崔悟銘掀了下眼皮,目光轉而落在急急忙忙止住嘴的越見織身上。


    視線裏,女孩不安地拿兩隻眼睛瞅向他,在對上他目光時又慌慌忙忙縮了回去,白皙晶瑩的耳垂已被紅染透。


    心口的氣轉而消散,他忽地笑了下,聲音閑散,“不是想聽新方法嗎?”


    “啊,是......”越見織抬起眼,看著他漫不經心把信封抽出,往旁邊一擱,有力的手指轉而壓上試卷,筆尖在紙上寫了個公式。


    她壓下心肝亂顫的慌亂,認真聽了起來。


    林老師進教室時,崔悟銘隻講完了最開頭的步驟,但他講得太好,越見織還有些意猶未盡。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停下了筆,把手邊的粉色信封重新插回筆記本裏恢複原樣。


    接過筆記本時,頭頂響起男生低沉幹淨的聲音,“下節課再教你。”


    ——之後也會教嗎?!


    被驚喜猝不及防砸中,越見織暈暈乎乎的,她抱著筆記本,磕磕巴巴應謝:“謝,謝謝你,如果之後你有什麽事,我也會盡力幫忙的。”


    “不用,”崔悟銘略傾身,把兔子筆放到她的筆袋裏,往回靠時,低低笑了下,“同桌,應該的。”


    越見織感動得不輕,也跟著傻乎乎笑了笑,“是,是的,同桌。”


    原來,這就是偉大的同桌愛嗎!


    —


    考慮到崔悟銘要教她數學,越見織把擋在兩人中間的那疊書消滅了。


    雖然因為放久了乍然挪開顯得有些空曠,但那點子不適應在崔悟銘的講解中直接微末到可以忽略。


    因為,崔同學簡直就是個天使!!!


    她原來隻覺得他在化學上天賦異稟,結果數學也絲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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