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璃步伐一頓,但幾息之後又安穩走她的路,“他救了我。”


    “……我來吧師姐。”季敘策有點害怕,這樣的師姐有點陌生。


    “不用。”江清璃像沒看到他一樣躲開他的手,這是她和薛靈均約定好的,她不能違約。


    她沒在管身後兩人的反應,小心翼翼地背著薛靈均下山。


    大雨滂沱,不時夾雜幾下電閃雷鳴。


    唐敘柔小聲說,“師兄,我們都不敢陪著師姐上山,他怎麽……”


    “此事不要再提,尤其是在師姐麵前,這地古怪,快跟好師姐。”


    第4章 入魔


    薛靈均下葬時,身上唯一一件件體麵的陪葬物,還是江清璃給他的玉佩。


    從他衣襟深處掉出來摔在地上,被泥水打濕弄髒。


    江清璃撿起玉佩,原本溫潤的玉變得寒冷,她頓了下把玉佩塞進薛靈均失了血色的手裏。


    一旁的唐敘柔看到這樣,沒忍住哭了。


    落下最後一捧土,江清璃盯著墳塚說:“我們速回宗門。”


    她還要有要事,要找到師弟,耽誤不得。


    幾下風聲而過,這裏隻剩下了一座孤墳。


    他們離開後,天色變得愈加黑暗,黑雲以墳塚為核心,壓在整座村子的上方,且旋轉著越來越低沉。


    墳塚旁的紫竹林陰風陣陣,發出簌簌的聲響,且聲音越來越大。


    一隻手首先從墳塚裏掙脫出來,骨節分明卻蒼白得可怕。


    再然後是整個身體,薛靈均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狼狽地從墳塚裏爬出來倒在一旁,他身上黑色詛咒時明時暗,有時發出黑色的光勒緊他的脖子想要絞殺他,有時又潛進他的身體裏消失不見,露出他原本漂亮的五官。


    群魔再也等不住,唯恐分不到一口肉,不等薛靈均徹底墮魔,就化作一團黑氣朝他撲過來。


    之前還同氣一枝的魔族,眼下卻顧不得別的,你陰我一腳,我陰你一拳,惡犬一般撕扯著薛靈均的皮肉。


    一夕之間,他變成一個血人,臉色像一張白紙,隻有唇色還殷紅如血,伴隨著聲聲咳嗽,他的嘴角不時湧出大團的黑色鮮血。


    在失去意識之前,薛靈均的懷裏的符咒發出微弱的金光,暫時護住他最重要的心髒不被撕扯蠶食,那是江清璃給他的。


    手腕一痛,他的手指被撕扯斷開,血肉被妖魔吃下肚,而他手心的玉佩被嫌棄扔在地上。那是他的,快還給他。


    可鼻腔喉管裏的鮮血讓他連這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不甘心啊。


    他的心裏對江清璃的執念越來越重。


    不想死,想去見她。不想就這麽死掉。


    想讓那雙通透得像琉璃一樣的栗色眼睛隻看到他一個人。


    狂風大作,雲銷雨霽,唯有天色還是黑暗一片。


    “不好,這小子會吞了我們!快逃。”有魔從貪婪中驚醒大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掙脫不開,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了代價。


    那比薛靈均體型的還要大上幾十倍的黑氣盤旋著全部落進他的身體裏,無一幸免。


    剛剛還絞殺著他的詛咒變得乖順,廝殺著他體內的黑氣,這一過程並不好受,五髒六腑被撕扯重組,原本屬於人的骨頭也在這疼痛中被打斷重新淬練。


    但一想到江清璃,他就能撐下去。


    風停了。


    遠處的古寺,端坐在蓮花金印上的佛落下了一滴血淚,底下跪在蒲團上想打坐的僧侶們震驚而悲憫看著這一幕。


    魔神入世,金佛悲鳴,千萬年一遇的人間大難應劫。


    薛靈均殘破的身體迅速重組,乞丐一樣的衣服也變成矜貴的黑色華服。他睜開眼,眼裏一道血色閃過,冷漠地看著這個世界。


    直到他看到江清璃的玉佩,瞳孔微縮。他輕輕揮手,那枚玉佩飛進了他的胸口裏,他滿意地看著那團紅黑色的血肉一點一點攀上玉佩,最後把玉佩拉入他的心髒內部,層層交錯將玉佩護在最中央。


    紅與黑的交織中,露出了一丁點青色的玉,這是他的心髒。


    自他誕生起,江清璃就成了他的執念,他的心髒由她組成。


    “恭迎尊主聖駕。”


    薛靈均看向來人,隻見樹影間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影,見他看過來,在他麵前顯形,恭敬地衝他行禮。


    “我是應和,奉主人……也就是您父親的命令在此守著您,如果您能活過來,就帶您回魔界一統魔界七座城。如果您活不下來,作為守著您的報酬,我可以吃掉您。”


    吃掉您三個字話音剛落,離肅就被振飛出去重重摔在牆上,黑氣蔓延上他的脖子,窒息一般緊緊勒著他。


    “屬下失言。”


    離肅求和的話沒能求來薛靈均的心軟,他勒脖子的動作越來越狠。


    “您生氣了嗎?可這就是魔族的規矩,強者為尊,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規矩,您應該恨的人不是我,而是您自己。”離肅憋紅了臉,從牙縫裏吐出這麽幾句話,和著黑血滴落在地上。


    空氣停滯一秒,接著離肅重重摔在地上。


    他爬起來擦掉嘴邊的血,“主人在魔界留了傳承給您,您看,我們什麽時候回魔界,還是您……”


    離肅看向山下的小村落,了然挑眉:“尊上想報完仇再回魔界?”


    薛靈均靠著他被雨打濕的碑,魔族的規矩?就算親生兒子,沒有什麽作為也會被拋棄讓其他人生啖血肉嗎?他懂了。


    “尊上嫌髒手的話,我可以動手。”


    薛靈均:“不用,不必,今晚隻死了一個乞丐。”


    他還要去找江清璃,不管怎樣,這雙手不能沾上鮮血,本來就配不上她,如果路再選的崎嶇,怕是更配不上她。


    離肅臉上寫滿疑問,“好的,遵命,那尊上是想……”


    薛靈均撫上自己的胸膛,感受心髒的跳動和被他護在心髒裏的玉佩:“去天衍宗,對了,我好看嗎?”


    “……???”懵逼得應和脖子一縮,感覺到了一股殺氣,他看向來源:“好看好看,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


    天衍宗。


    江清璃回到宗門,先去了師尊江問為的殿裏回稟她近日的所見所聞。


    江問為鳳眸狹長,冷俊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罷了,這件事我會另外派人去查,你過來。”


    江清璃:“是。”


    江清璃走到他麵前,江問為的靈力襲擊她的靈台,接著幾縷情絲被剝離出來。


    江清璃痛得近乎窒息,待一結束,她身形一軟倒在了地上,強忍著胸腔裏的嘔意。


    “你的情絲重新長出來了,你沒發現嗎?”江問為冷聲問她。


    江清璃覺得一顆心空落落的,“回稟師傅,我不知道。”


    “你修的是無情道,你可知你這樣做……”


    江清璃起身,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弟子自知有罪,還望師尊恕罪。”


    一同前來複命的唐旭柔大腦宕機愣在原地,她早就聽說了師尊對師姐非常嚴格,沒想到今日一見才覺之前那些都是美化版的。


    她自來到天衍山起,就聽著師姐的神話長大,認為她無所不能保護著她們這些師弟師妹,在未來的某天災魔神毀天滅地之際,前去壯烈殉道。


    可在這一刻,唐敘柔覺得很難過,替師姐感到難過。


    滿天下人人都有不可捉摸的未來,隻有師姐沒有,甚至還因為重新長了情絲而被師尊責罵,說破壞修行會害死她。可師姐的未來……不都是被定了型的嗎?


    唐旭柔越想越難過,眼淚滴答滴答地掉,站在一旁的季敘策看看她,又看看師尊。


    “罷了,你先回青竹嶺認真修煉,把修為補回來。甘陰山的事情我另派人去處理。若是那裏有那麽多的魔,隻怕要鬧出禍端。”頓了頓,江問為又看向唐旭柔:“出去哭。”


    “是。”江清璃領命卻沒有立即離開。


    唐旭柔紅著眼看向江清璃一跺腳:“你這樣對師姐不公平!”


    “師妹。”季敘策趕緊扯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起跪下,“還請師尊贖罪,師妹她年紀小不懂事,此去一番經曆嚇到她了,還請您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唐旭柔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季敘策壓著頭跪下,她又扭頭看師姐,見她情緒淡淡,好像在聽和自己無關的話。


    冷眸冷眼的樣子和師尊有三分相似,唐旭柔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真的很替師姐難過。


    江問為:“我非你們倆的師父,賞罰不由我做主,出去。”


    季敘策長舒一口氣,扯著一直在哭的唐旭柔走了。


    “你還不出去嗎?”江問為看向江清璃。


    偌大的清虛殿,隻有燭火燃燒的聲音。


    “清璃好奇,會不會因此延遲選徒大典?”


    江問為:“不會。”


    聽到肯定答案的江清璃卻沒有開心的感覺,就算不舉辦選徒大典她也不會有什麽情緒變化,隻是這件事對她很重要,她必須要問。


    江問為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你好像很在乎選徒大典,我記得你以前不在乎這些。”


    江清璃是個孤兒,江問為撿到她的時候,發現她根骨奇佳,適合修仙就將她留在了天衍宗。後來又算出江清璃奇怪的命格,為免感情成為她的阻攔,江問為親手剝了她的情絲,安排她修了無情道。自此,拯救蒼生成為她身上的枷鎖。


    在閉關之前,江清璃一直都是江問為的得意弟子,聰明還能吃得下修道的苦。


    但在她出關之後,江清璃看起來還是江清璃,卻有一些地方變了。


    江清璃看著江問為:“隻是覺得應該過問。”


    她栗色的眼睛裏一片澄澈,毫無情緒,江問為也盯著她,見看不出什麽問題。他掐指一算,卻意外發現她原本清晰的命格突然間什麽都算不出來。


    “下去吧。”


    江清璃:“是。”


    她走出大殿,恭敬地關上門。上輩子她還沒有見過未墮魔時的師弟,這輩子一定要好好看著他不要讓他走這條毀滅之路。


    隻需再等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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