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宮中時,夏丹雪依舊在守著屍體,似乎是進行了第三次驗屍。


    “大人。”夏丹雪脫下手套,迎過來。


    蘇芷涵點頭,“可有發現?”


    “鈍器下手的位置正好是後腦的穴位,力度也正是導致大王子死亡的力道,說明凶手應該很精通穴位,並且演練過很多次才能如此精準。”


    聽到夏丹雪所言,蘇芷涵陷入沉思。玄珠公主看上去並不會武功,是手無縛雞的深宮公主。以王後的態度,也絕不會找師父教導她武功。難不成和上次選妃一樣,有另外一個合夥人?那麽也就隻能從高麗的隨從裏查起了。


    這時候,突然有侍衛來報,“大人,凶器找到了!”


    蘇芷涵等人迅速趕往找到凶器的現場,出乎意料的是,凶器居然是在望月樓七層找到的,帶血的鐵棒明晃晃的擺在牆角的位置,正是當初大王子躺倒的地方。望月樓七層明明什麽東西都沒有,如何突然出現凶器。如果凶器在望月樓中,她們更加說不清楚了。


    “大人。”夏丹雪仔細檢查了鐵錘上血跡,“與大王子頭上的傷基本能對上。”


    凶手在行凶以後,特意將凶器放到望月樓,為的就是要找替罪羊,這更加印證了她先前的猜想,從大王子調戲五公主開始就是一個局。


    蘇芷涵回到伊芳宮,依舊愁眉不展,猜想和推斷都能聯係在一起,就是苦無證據。若是拖延下去,關姐姐豈不是要成為替罪羔羊。


    “師父。”


    李芸環走到蘇芷涵身邊,奉上一杯熱茶,“對不起,師父,都是因為我引起來的。如果我不上他的激將法的話,如果我沒有報複......”


    蘇芷涵這才抬頭看她,“這不是公主的錯,就算公主沒有上當,他們也會找其他方法的,殊途同歸而已。再者公主受了委屈,會想報複回去是人之常情,況且也是他該受的。”


    李芸環從小驕縱慣了,這是頭一回覺得極為歉疚,聽到蘇芷涵安慰自己,歉疚更甚,眼淚說掉就掉,和小孩子做錯事一樣。


    “公主殿下。”蘇芷涵抬手替她拭去淚珠,“再哭妝都花了,下官還有事情詢問殿下。”


    一聽有正事,李芸環擦幹淨眼淚,打起精神,“師父盡管問。”


    “望月樓的看守一直都隻有一個人嗎?”


    李芸環點頭,“那裏不常有人去,所以隻放一個看守。”


    此時,在門口等著侍候的宮女忽然打了個哆嗦,正巧被蘇芷涵瞧見。


    “你過來一下。”


    宮女低著頭不敢動,整個人都抖成篩子了,蘇芷涵叫她過去,她也隻站在原地,好似沒聽見似的。


    “愣著幹什麽?蘇寺丞叫你問話。”李芸環斥責道。


    宮女趕忙進門,不小心被門檻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女婢,女婢在。”


    蘇芷涵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心想自己不應該這麽嚇人吧?


    “你不必緊張,本官隻是想問,你方才為什麽會發抖?”


    宮女低頭伏在地上,“女婢,女婢隻是,想起來,前幾日的晚上,女婢在王嶽樓附近經過,看到白色的鬼影子一閃而過。”


    在蘇芷涵的再三詢問之下,宮女終於將前因後果講清楚,她看到鬼影子的晚上正是大王子亡故的當晚。她原本是沿途回去尋找五公主掉落的發簪,可惜發簪未找到,卻被鬼影嚇個半死,發了幾天的高熱,這才轉好出來服侍。


    “那影子長發飄飄,應該是個白衣女鬼。”宮女現在回憶起來還止不住的發抖。


    蘇芷涵一下子想到高麗來的宮女們基本都穿著素白的衣裙,連帶玄珠公主都是,隻不過她身上多了一間黃衫。出事以後,玄珠公主身上的黃衫似乎再也沒見到過。


    思及此處,她立刻喚來侍衛,重新盤問高麗使團。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我拖著病軀爬來了


    ———————————————


    第五十九章


    玄珠的貼身宮女一共有兩個, 加上之前伺候大王子的一共是六名侍從。重新審問時,侍從們依舊和以前的說法一致,都稱出事當晚未出過屋子, 其中一個叫恩珍,大王子死亡當晚, 她為玄珠公主作證, 稱當時二人都在房中。


    現在看來, 也有可能是二人都不在房中。


    蘇芷涵來到恩珍跟前, “你如何證明你所言是真?”


    恩珍立馬伏在地上,“女婢所言句句屬實,玄珠公主和女婢當晚確實都在房中。女婢怕公主來到中原, 水土不服, 所以才徹夜陪伴。”


    聽侍女所言,好像玄珠公主在高麗多麽受到重視一般, 可據她所指,在那些宮女侍從的眼中, 早已不把玄珠當成主子了。


    蘇芷涵讓其他侍從先行退下,獨留恩珍一人。她在房中踱步,也不主動詢問,任由恩珍在房中跪著。


    屋子裏靜悄悄的, 恩珍不語,蘇芷涵也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麽耗著。


    半晌後, 蘇芷涵終於打破了沉寂,“我知道玄珠公主在高麗的處境, 也知道她與高麗王後、大王子的關係。”


    聞言, 恩珍忽然抖了一下, 可直到被允許離開,都沒有再開口。


    待人離開後,夏丹雪從裏間出來,從方才開始她就在旁聽,聽到那些高麗侍從一個比一個嘴嚴實,恨不得從仵作化身審問者。


    “大人,為何不帶她們去大理寺審室?”


    關於這點,蘇芷涵不是每想過,“她們畢竟是高麗使團,我朝不宜用刑。”


    雖說中原繁盛,根本不用忌憚誰,但畢竟關係邦交,讓別人誤會以大欺小同樣對中原邦交形象有損。


    “那如今......”


    不等夏丹雪講完,蘇芷涵當即道,“現在凶器找到了,按照鐵錘擊打頭部的重量,血一定會飛濺出來,可是你可有在現場見到過血跡?”


    夏丹雪搖頭,“大人的意思是......”


    “凶手處理過現場,甚至擦拭過血跡,那麽就還有血衣。”


    凶手能吧血衣藏到哪裏去?


    此時,忽然有侍衛跑進來稟報,“啟稟大人,高麗侍女恩珍已經撞牆身亡了。”


    “什麽?”蘇芷涵當即起身。


    “侍女恩珍在死前大喊是自己殺的大王子。”


    等蘇芷涵趕到高麗使團居住的宮殿時,恩珍倒在血泊中早已沒有生息,玄珠公主跪在一旁泣不成聲,而使團裏的其他人全都冷眼旁觀。


    高麗使臣見狀上前,“真是給蘇大人添麻煩了,沒想到這小小的宮女居然有弑主的膽子,現在她已然伏法,我也好回去對王上王後交代了。”


    “慢著。”


    蘇芷涵走到恩珍的屍體前,命人將屍身圍起來,由夏丹雪驗屍。


    高麗使臣卻道,“凶手都找到了,大人何故不結案?”


    趁著驗屍的功夫,蘇芷涵打量高麗使臣,此人如此著急定案,無非是想給上麵一個交代。至於找到是真凶還是替罪羊對其來說並不重要。


    “查案尋真凶,是大理寺職責。”蘇芷涵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不管是中原的人還是高麗的人,在中原地界出了事,便是大理寺的職責所在。決不允許有任何冤案或者頂罪發生。”


    高麗使臣張了張嘴,最終陪著笑退到一旁去了。這時候,夏丹雪已經驗屍完畢,走到蘇芷涵身邊耳語。


    恩珍的體內沒有任何的藥物影響,也就是說恩珍是自願頂罪的。


    蘇芷涵回頭看了玄珠一眼,能讓宮女自覺頂罪的很大程度上會是她忠於的主子。


    血衣的搜查還在繼續,存放屍體的屋子又多了一具屍身。這幾日,蘇芷涵為此案奔波耗神,常常眉頭不展。


    李芸環在旁邊觀察好一陣了,讓底下人端了不少補身體的羹湯來給蘇芷涵。


    “師父,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蘇芷涵回神,笑道,“公主不必擔憂。”


    “我就是覺得師父你最近都瘦了。”李芸環小聲道。


    蘇芷涵失笑,“怎會,公主殿下天天讓人給我做好吃的,應是胖了才對。公主殿下,下官有個問題想問殿下。”


    “你說你說。”李芸環忙道,“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果一個人生為公主,卻連侍從都可以欺辱,她會如何?”蘇芷涵想,也就是同樣身為公主的李芸環能夠最直觀的有所感觸。


    果不其然,李芸環但是聽著就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誰敢欺辱本宮,一定將其碎屍萬段!”


    這就是最直接的殺人動機。


    “殿下,何不與下官去探望玄珠公主?”每次審問,玄珠都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若是由五公主去探望,她即便想躲也沒有理由了。


    李芸環轉了轉眼珠,“你是說,玄珠就是那個被欺辱的公主?是她殺了......”


    蘇芷涵點頭,“現在隻是懷疑,不過八九不離十。”


    “我懂了,探口風,包在我身上。”


    聽到自己可以派上用場,李芸環的積極性比誰都高,隻是當二人前去探望玄珠公主時,聽到裏麵傳來不小的爭吵聲。蘇芷涵製止住想要通報的人,與李芸環在門外聽起牆角。


    “公主應該知道自己現在處在什麽地位上,該討好誰。”


    玄珠抄起一個白瓷花瓶就砸了過來,“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想來沾我的邊。”


    誰知高麗使臣卻笑道,“公主的邊可是好多人沾過,臣為何不能?況且這一路上臣也沒少沾。”


    “閉嘴!我弟弟以後就是高麗王,你敢再冒犯我,我一定活刮了你。”


    然而高麗使臣卻一點都沒有被恐嚇到,“王上如今身體硬朗,再生一個也沒有問題,到時候王後垂簾聽政即可,公主真的以為沒有大王子,就非二王子不可了?”


    正待使臣即將撲上去之時,李芸環一腳把門踹開,直接把使臣踹倒在地。


    “什麽油膩的東西,也敢在中原地界放肆?”


    高麗使臣見到是她們來了,趕忙爬起來,一改方才的醜惡嘴臉,又成了圓滑世故的高麗大臣。


    李芸環淡淡的看一眼使臣,“我們是來探望玄珠公主的,你可以退下了。”


    “是,是。”


    相對於自己國度的公主,高麗使臣顯然更加敬重中原的公主。


    待屋子裏隻剩下三個人時,李芸環上去將玄珠扶起,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你別怕,在我們這裏,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玄珠愣了一下,似乎是從未想過會有人如此禮待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


    “真的,我是中原的公主,我向你保證。”李芸環信誓旦旦的說道。


    然而玄珠還是垂下了眸子,“公主又如何,還不是比不過皇子。”


    “誰說的?我們中原的公主比皇子不差分毫。”李芸環回頭使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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