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堯眨了眨泛紅的雙眼,低下頭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小小的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大手,“能做爹的兒子,我很開心。”


    棠老大欣慰的紅了眼眶,緊緊抱住了棠堯。


    張桂華看了一眼溫情脈脈的父子,心裏的大石頭也算是放下來。“老閨女,你快和娘從頭到尾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棠恬也沒有任何隱瞞,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聽說大孫子被那群小的給孤立,張桂華是又心疼又生氣。


    差點沒控製住,挽起袖子就要找大隊長媳婦兒算賬。“這個死老婆子,什麽好孩子到了他手裏都要教成廢物了。”


    棠老爹趕快拉下老妻,“這事兒說到底是咱們占了便宜,現在去找人麻煩不是給人送話柄嗎?”


    畢竟小閨女動了菜刀,公安真的查起來,未出嫁的姑娘在名譽上肯定是要吃虧的。


    他更擔心的是,大隊長會借此機會刁難他們家。


    隻怕從明日起,他們家的工作肯定會更難做。


    但是讓自家小閨女吃虧,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從第二日起,大隊長一家有意無意的針對棠家,隻要棠家的人稍稍歇一會兒,立刻就有人說他們不認真對待工作,偷奸耍滑。


    一天的活幹下來,累的棠家一家人都挺不直腰了。


    傍晚下工時,全村大喇叭痛斥老棠家偷懶行為,每人扣一公分以儆效尤。


    張桂華氣的連罵人的勁兒都沒有了,棠恬聽了廣播後,麵色沉了沉。


    行啊,大隊長一家做初一,她就做十五,誰怕誰啊?


    生怕棠恬多想,全家不遺餘力的勸解她。


    “爹和你哥哥們賺的都是滿工分,扣一分能咋了,你可千萬別多想,改明進城了,爹給你買好吃的。”


    張桂華故意岔開了話題,“今年過年,娘給你扯塊紅布,做一件花棉襖吧!我看城裏的小姑娘都這麽穿,可好看了。”


    棠恬連忙擺手,“還是算了吧!”


    紅豔豔的花棉襖,她真的是欣賞不來。


    倒是在部隊的三哥寄來的衣服,挺符合她的品味。


    不知想到了什麽,棠恬問道,“娘,三哥前些日子給我買的手表放在哪裏了?”


    “就在你那屋櫃子裏的小抽屜裏鎖著呢?”


    “哦,我想起來了。”棠恬找出了手表,竟是少見的皮帶,帶著纖細雪白的手腕上,還挺顯知性的。


    她現在對這個三哥是越來越好奇了,應該是全家最聰明的一個人,偏偏對待唯一的妹妹的時,好像也不怎麽理智。


    也不知道作者是不是為了突出棠恬被全家寵壞了,棠家對這個女兒可謂是百依百順,近乎降智了一般答應她各種要求,總之毫無道理可言。


    要不然她也不會一說自己不是棠恬,全家就抱頭痛哭。


    生怕她不要他們了,就挺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


    *


    翌日,棠恬夾著筆記本跟著家人一起上工了。


    張桂華還納悶,“外麵大熱的天,你說你出去遭那份罪幹什麽?頂多就是扣一個工分,他要是敢扣多了,你看娘鬧不鬧他們羅家。”


    “娘,我心裏有數。”


    秋日的早晨,還帶著一絲絲的涼爽。


    秋收好時節,田地裏盡是忙碌的村民,沒一會兒的功夫,大家就忙的滿頭大汗的。


    棠恬捧著筆記本走過田壩,風吹拂,揚起了她高高紮起的馬尾。


    隻要男知青一看見棠恬,就會下意識的通知鄭學林。


    “學林,快看,是棠恬!”


    鄭學林不耐煩抬頭看了一眼,他以為她是故意在自己眼前晃悠,就為了能多看她一眼嗎?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僅一眼,鄭學林便收不回自己的視線。


    現在很多女孩子都會編麻花辮,少有像棠恬這樣紮高馬尾的。


    看起來一點也不沉重,反而特別顯精氣神。


    他一直都知道,棠恬很漂亮,是屬於那種冷豔的美。偏偏她看著自己時露出癡迷的樣子讓他覺得惡心。


    而此時的棠恬,眼中盛滿了星辰,不看著他的時候好像在閃閃發亮。


    兩頰的小酒窩即便不笑,也是似笑非笑的,誰看一眼就像是吃了糖一樣甜。


    此時的鄭學林都說不出棠恬醜人作怪這樣的話,他記得以前的她好像並沒有這樣的耀眼。


    視若無睹的與鄭學林擦肩而過,許麗麗冷哼一聲,“裝腔作勢,這是又想出什麽招數吸引鄭知青的注意吧?”


    棠恬頓住腳步,回眸看著閑聊不做工的許麗麗,“許麗麗,別的知青都在做工,你這樣閑下來聊天不太好吧!”


    “你管的著嗎?”


    第9章 監督員


    “我當然管不著了。”


    聽到這話,許麗麗更是得意了,“棠恬,我告訴你,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我也不需要你怕我。”棠恬掏出了小本本,抬起了雪白的手腕兒,“早上七點三十五分,許麗麗停工拉呱,提醒一次無效,見證人陳遠知青,龍星禾知青,曲紅燕知青。”


    至於一旁的鄭學林,連個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


    其餘的知青們麵麵相覷,什麽情況啊?


    他們什麽時候成為見證人了?


    隻有龍星禾沒停下手裏的活,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棠恬,一邊在心裏犯嘀咕。


    小姑娘被砸了腦袋以後,好像更有意思了。


    許麗麗笑不出來了,“你記這個做什麽?”


    “當然是要把你偷懶的行為記錄下來,到時候報給大隊長,如果大隊長不管,我就報給公社,不要忘了,你們是響應號召,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知識青年,而不是來這裏閑著沒事兒聊天的。”話音落下,她也抬起了腳步,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


    獨留許麗麗一個人傻眼了,“棠恬,你等等!”


    深一腳淺一腳的追了出去,差點被砍斷的玉米稈留下的斜尖紮了腳。


    扭扭歪歪的閃躲下,卻無法保持自己身形,踉踉蹌蹌的撲在了田地裏。


    最終還是被玉米稈斜尖紮破了手,鮮血直流,氣的許麗麗直掉眼淚,“棠恬,你給我回來。”


    “我沒聊天,明明是你多管閑事……你憑什麽記錄我,誰給你的權利。”


    鄭學林看著棠恬離去的背影,心裏堵得慌。


    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一眼都沒有。


    做戲做的是不是太過火了?


    此時的棠恬已經站在了田壩之上,高聲的大喊著,“大隊長家的老大媳婦兒,好好幹活,不要和你婆婆聊天,不要讓她拖累了你的進度。”


    “還有大隊長家的老二媳婦兒,你已經休息十分鍾了,秋收農忙時節,不能休息太久了,咱們再加把勁兒,把這片玉米搬到打穀場去。”


    “那個大隊長媳婦兒,你瞪著我不要緊,活兒還是要幹的。我允許你一邊瞪著我,一邊幹活。”


    見她又不動了,棠恬再次拿出了小本本,邊記邊念叨著:“八點十分,大隊長媳婦兒趙荷花偷懶,提醒一次,依舊不改。”


    趙荷花毛躁了,不耐煩的喊道,“你記這個幹什麽?”


    棠恬大義凜然的說道:“我這人集體榮譽感特別強,一直想為咱們村幹點實事,以前不知道該幹點什麽,自從昨日荷花嬸子犧牲自己上工時間,也要督促大家不要努力秋收,我知道這件事情後,深感愧疚。”


    “我一個人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便決定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主動承擔起監督的責任,我是不是很偉大?”


    見她笑的眉眼彎彎,大隊長媳婦兒抓狂了,“棠恬,你有病吧?”


    “還真生病了,生的是‘維護集體榮譽’的病,就見不得別人偷奸耍滑,不把秋收這樣的大事兒放在眼裏。我現在要去監督羅家幾位哥哥的秋收進展了,荷花嬸子你可千萬不用太感謝我,我就是這麽助人為樂。”


    趙荷花與自家幾個兒媳婦兒麵麵相覷,見她真的朝著男人幹活的地方而去,恨的差點沒跺腳腳。


    “這個臭丫頭,分明就是打擊報複我。”


    老三媳婦兒有些埋怨婆婆,“娘,你說你得罪那個小丫頭片子幹什麽,前兩日老三腳崴了,這會兒哪裏幹得了重活?”


    趙荷花也不是吃虧的人,呸了一聲,“我昨天教訓棠家那幾個,也不見你出來阻攔。”


    老大媳婦兒倒是不怎麽在意?“娘,你管她的,爹是大隊長,她寫的東西最後不還是要到爹的手裏嗎?”


    這麽一想,趙荷花也就不擔心了。“對,老頭子能搭理她才奇了怪,讓她折騰去,誰家娶了棠恬這麽個丫頭,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棠恬走了一圈,將偷懶的人全部記錄下來,就連身旁有誰都記錄下來了。


    當然,也不光隻有大隊長家的,其他人家偷懶的也有,針對的太明顯也不好。


    *


    傍晚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棠恬帶著小本本去找了大隊長。


    見到她,大隊長就沒啥好臉色,“現在已經下工了,我沒什麽話好和你說的。”


    棠恬點了點頭,倒也不糾纏,“行,大隊長既然閑時不願意談工作,那我就把偷懶的名單交到公社去,公社不管,我就交給市裏的領導,總有人能來管咱們村的生產力。”


    話音落下,小姑娘扭頭就走。


    大隊長愣了一下,連忙追上了棠恬的腳步,“等,等會兒,棠家小丫頭,你說的什麽偷懶名單,那是什麽東西……”


    在他管轄生產力的村子,出現了偷懶,不思上進的行為,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連忙將棠恬攔了下來,翻開她記錄的小本子。


    整整三大篇的記錄,他們老羅家就占了兩頁,這不是有意針對,他自己個都不信。


    他輕咳了一聲,“棠家小丫頭,你是不是因為昨天……”


    棠恬無情打斷大隊長的話,“的確是因為昨天荷花嬸子的正義執言讓我們全家都羞愧不已,經過我昨晚的思想教育,我爹娘和哥哥們已經決定痛改前非了。也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決定免費來做監督員,協助大隊長抓生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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