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在心裏想,李乘風自己也沒幹淨到哪裏去。


    李乘風和謝曉涵原來坐的地方換了兩個小夥子,還都是大學畢業過來的,一聽說向晚和薑慧茹的來意後,熱情的拿出單子讓她們填。


    幾個人正聊著天,忽聽門哢嚓一響,有人喊了聲小陳,向晚捏筆的手忽地一緊,她對麵的小夥子抬抬頭說:“什麽事啊李處。”,李乘風呃了一聲走過來。


    他先跟薑慧茹打了聲招呼,問她過來幹什麽。


    薑慧茹手扶著桌子轉過身,歪頭笑著說:“當然是來你的地盤辦點事啊”,李乘風朝她們倆填好的紙上一掃,“這點事還用專門跑上來,你早說啊,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薑慧茹說:“我有這麽大麵子嗎?”


    李乘風笑著說:“別人沒有,但對茹姐就一句話的事。”,說完他就裝作無意的把目光放在了向晚身上,雖然向晚是背對著他的,但李乘風還是明顯的感覺到她變了。


    身上除了還保留著一些作為女孩的東西外,又增添了幾絲別的韻味,而且這種味道應該是經曆了男女之事才會有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早已埋藏起來的嫉妒心又蹭蹭往外冒。


    薑慧茹是什麽人,當李乘風的眼神往向晚身上落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這個人沒按什麽好心,所以等小陳一把卡交到她倆手上,薑慧茹拽著向晚就走。


    “小向”


    李乘風跟上去說:“還沒恭喜你呢。”


    向晚緊閉著嘴唇一句都不想跟他廢話,人事科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裏頭,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李乘風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們,向晚不說話,他就去招薑慧茹,薑慧茹說李處你一個大忙人老跟著我們做什麽,李乘風說他要去安保科正好跟她們一道出去。


    外麵春光正好,李乘風雙手插著口袋,裝作無意的說:“小向變了啊。”


    薑慧茹說:“你也變了呀。”


    “我?”,他笑笑說:“我哪裏變了?”


    薑慧茹指指自己左顴骨那個地方,“老婆撓的吧。”,李乘風那裏有兩道很深的抓痕,塗了好幾層藥膏都蓋不住,他清清嗓子說:“磕的……我老婆?給她十個膽她都不敢撓我”,他又去看向晚,但向晚從始至終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過。


    “小向你呢,敢打你們家程珣嗎?”


    向晚還是不搭理他。


    薑慧茹突然高聲朝前麵喊了一聲組長,又拽拽向晚的胳膊,說:“我們快走吧,反正沒活,讓組長開條子出去逛街去。”


    兩個人啪嗒啪嗒跑了一會兒停下來,並沒去打擾前麵走著的朱明祥,薑慧茹喘了幾口氣說:“還她老婆不敢撓他,是我的話,敢出去鬼混就yan了他”,說完她看一眼向晚,“小向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了?”


    向晚皺了皺眉說:“別提他。”


    出了正月天氣就有了點春天的意思,到處是新發的綠枝,程珣連著很多晚上加班,這天終於有了點時間,問向晚想吃什麽,向晚說十五的時候她沒能吃上湯圓,讓程珣給她補上。


    程珣說你怎麽那麽愛吃湯圓,向晚說因為湯圓可愛。


    “我還可愛呢”,程珣揉著她的後腦勺說:“你怎麽不吃我?”


    向晚說大人要是可愛真的跟傻差不多,你承認你傻嗎?程珣說無所謂,他嗬嗬笑著去看鍋裏麵蒸著的老南瓜,他覺得單純用糯米麵做出的圓子不好消化,所以想加點南瓜泥在裏麵。


    一旁,向晚在砰砰搗花生仁,她這次說什麽也不吃肉的了,一定要吃甜的,程珣無奈的說她一會一個樣,簡直難伺候的很,他不知道的是,向晚自從跟了他之後才這樣,原先隻要能填飽肚子吃什麽都不挑。


    吃完飯,兩個人去了筒子樓一趟,小雨又長大了一點,小腦袋已經完全豎起來了,放小推車裏也能自己坐著,天氣好的時候,張正民老兩口會推著她到外麵遛一遛,向晚給她買了一個塑料娃娃,小家夥抱在懷裏玩了一陣後就開始啃娃娃的頭,不一會兒就給啃出了一個小窟窿,把向晚笑的不行。


    因為要趕著回家準備演講稿,向晚隻在她媽那裏坐了一小會兒就回了家。


    製造廠每年春季都會舉辦一次演講比賽,一線後勤每個部門選一個代表出來參加,當今年的這個任務落到向晚頭上時,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廠裏的船那麽多,每天有大量的電板船艙等著修整,拉電纜拉的都要累死了,她實在不想再幹別的。


    可當萬有光告訴她隻要參加就有獎品時,向晚又心動了,她問萬有光獎品是什麽,萬有光說錢,一等獎十塊,二三等獎五塊,向晚下定決心拿一等獎,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十塊錢。


    演講的稿子需要自己寫,工會給出的要求是,必須跟廠裏的生產有關,內容要積極向上鼓舞人心。


    向晚沒寫過這方麵的東西,找了好幾期廠報拿回來研究,程珣洗完澡出來後,見向晚還在那兒吭哧吭哧的埋著頭寫,他彎下腰把頭湊過去想親她幾口,可向晚會錯了意思,以為他要偷看她的稿子,嚇得立即用雙手捂住了。


    程珣捋著她的頭發說:“你到時總會念給人聽,現在看一眼怎麽了。”


    “我真的寫的不好,求你別看了。”


    程珣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她捏捏妻子的耳垂說:“小氣鬼”,他對這種純喊口號的東西本來就沒什麽興趣,佚?拍拍向晚的肩說他先睡了。


    向晚嗯了一聲,嘟囔說明天她去找左老師把稿子拿給他看一下,他是廠報編輯應該能看出好壞,程珣解襯衫的手一滯,回頭盯著向晚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上/床。


    向晚寫完最後一個字,扔下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以為程珣已經睡著了,為了不打擾他,她爬/床的動作壓得很輕,掀被角時,腳腕突然被人用力捏了一下,向晚啊的一聲就栽在了枕頭上,程珣刷的掀開被子,摟著她的腰一個用力,就把她卷進了自己懷裏。


    他在黑暗中去找尋她的嘴唇,呼出的熱氣撲了向晚一臉又一臉。


    親了一會兒,向晚呼嚕著程珣的頭說快睡吧。


    程珣說向晚你的嘴裏有股薄荷味兒,身上是藥香味兒,向晚說我知道了,你也是,咱們都用的廠裏發的藥皂,藥皂效果很好的,可以除蟎蟲防過敏。


    這怎麽……


    有點像廣告詞。


    程珣嗤嗤的笑起來,或許是手上失了輕重,向晚的睡裙被他抻的變了形,她左邊的半個肩膀一下露了出來,程珣一開始並未看清,等到明了之後,猛地往上一竄,用手劃著她肩上那兩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問她怎麽弄的。


    向晚說還能怎麽弄啊,從開始上班我跟薑慧茹就沒有閑過,程珣明白了,是被那些纜線磨的。


    “疼不疼?”


    向晚說早習慣了。


    她不疼,但程珣的心裏卻有點難受,他現在已經不屬於一線了,不用再幹那些耗費體力的活,可每當他坐在辦公室裏想到向晚正在船上做什麽時,他就恨不得去跟她換一換。


    程珣疼惜的去親吻她肩上的傷,向晚覺得癢不停往後縮,說實話她並不太在意這個,薑慧茹也是,廠裏除了機關後勤,哪個工人不是這樣一步步幹下來的,在沒有更好的去處前,她覺得能做一名工人已經很好了。


    “程瘦腰,咱們睡吧。”


    程珣又是一陣笑。


    自從向晚觀摩過他的腰後就給他起了這麽一個諢名,說人家楚王好細腰,現在楚國早亡了,你養那麽細的腰給誰看呢,程珣說給她看,向晚說好吧,向王也好細腰。


    第四十四章


    向晚是三天以後找的左秋明, 那天他們下船早,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她換下工作裝就跑去了機關大樓。


    向晚從進廠開始就從一線幹, 工人們身上大多質樸, 但行政這邊就很不一樣,講話從來都是說三分留七分,而且一個個衣冠楚楚的遠沒有工人們好相處。


    向晚一進到這裏就莫名有些緊張, 左秋明沒在,辦公室門也鎖著,她想去隔壁的質檢辦問一下,正要敲門, 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向晚一個激靈轉過身,捋了捋胸口說:“你嚇死我了。”


    程珣揪揪她的馬尾問:“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我找左老師,但他不在, 你過來幹什麽?”


    “去一下842”


    向晚一低頭看到他手裏的安全帽, 說:“去吧,小心一點。”


    沒一會兒, 左秋明就回來了, 他把向晚帶到辦公室,說:“正有件事找你……小舒要離職了,她的工作需要有人接任,我想你正好對文字挺感興趣的,想問問你願不願意過來。”


    向晚說:“小舒為什麽要離職?”


    “她結婚了, 愛人在外地工作, 家裏人不希望他們兩地分居。”


    向晚點點頭, “可我不會用打字機。”


    左秋明笑了笑說:“這個可以學, 我印象中的小晚可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這麽點事絕對難不倒你,找時間我先去廠長那裏反應一下,人事調動的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他又囑咐向晚,“在調令沒下來之前,你先不要跟別人說。”


    向晚說她明白,她從口袋裏掏出自己寫的演講稿說請左老師幫她看一下,她第一次寫這樣的稿子,有點拿不準。


    左秋明見稿子有點長,給向晚倒了杯水,拿出前些天老家的同學給他寄來的蜜三刀和花生糖,讓她邊吃邊等。


    因為改稿子耽誤了點時間,向晚回到家時,程珣已經把飯做好了,夫妻兩個早上和中午都是隨便對付一口,所以晚飯就相對豐盛些,程珣炒了兩個菜,還給向晚做了個米酒燉蛋,加了點紅棗絲和白芝麻,向晚喝了一口說比飯店的大廚做的都要好吃,心裏一熱她就把左秋明跟她說的那件事,原原本本的禿嚕了出來,她想反正程珣又不是別人,怎麽著都不會害她。


    程珣聽後當時也沒說什麽,向晚就以為這件事在他心裏是不太有所謂的,隻要她自己同意就行,但令她想不到的是,一周後他們兩個就因為那件事爆發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這一天,向晚還讓程珣當觀眾聽了一下她的演講,她問程珣自己講的怎麽樣,程珣說講的好極了,就是樣子不太對,向晚問他哪裏不對了,程珣說直愣愣的跟個傻瓜似的,向晚上去就薅他的頭發,兩個人滾在沙發上鬧了一會兒,向晚就去房間學英語了,程珣也擠過去湊熱鬧,他看完842輔機艙的圖紙後,拿了隻鉛筆開始臨摹晚上在家門口摘回來的兩朵玉蘭花。


    程珣從小性子就靜,沈玉竹覺得男孩子性格過於沉穩了不太好,為此給他找了很多老師,鋼琴跳舞滑冰之類的都學過,但唯有繪畫堅持了下來,沈玉竹最後一看沒辦法,也不強求改變孩子的性格了。


    程珣從五歲學畫畫,一直學到十八歲,如果家裏不出事的話,他應該會一直學下去,然後再在大學裏輔修個美術專業也很有可能,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人生忽地拐了個彎,從此他就做了一名以前自己從來沒想過的職業——工人。


    向晚記單詞的空當無意間往程珣那邊瞥了一眼,接著就愣住了,隻見程珣手下那張有些泛黃的紙張上,立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如果不是因為它的線條是黑色的話,你都很難發現那是一朵假的玉蘭,無論它葉瓣邊緣卷曲的弧度,還是花瓣上那一滴即將掉落的水珠,都那麽惟妙惟肖。


    向晚看著看著心裏頭就升起一種酸酸的感覺,程珣察覺到她的歎氣聲,放下鉛筆問她怎麽了。


    向晚說程珣你為什麽做任何事都那麽出色。


    程珣神情一頓,開玩笑說你難道連我都嫉妒嗎。


    向晚嘴硬的說她沒有嫉妒,就是稍稍有點不平衡,還強調隻是一點點而已,不過分,接著她讓程珣幫她糾正英語發音,連同前兩天的一塊補上。


    程珣摟著她的脖子把她帶向自己,然後在她耳旁說了兩句話,並問她同意嗎?


    向晚抬抬頭說:“這樣真的可以嗎,不會……”


    程珣說:“很大概率會沒事,我會特別小心。”,他親了親向晚的鬢角又道:“就像那天晚上一樣,隻是蹭一蹭,絕對不會,咳咳,進去,好嗎?”


    向晚一點頭,程珣就把她抱了起來,兩人卷進被子裏後,向晚要求一定先糾英語


    程珣刮刮她的鼻子說:“小假洋鬼子,要是在以前你這麽崇洋媚外肯定是要挨批/鬥的。”


    “語言不分國界。”


    因為知道有讓人快樂的東西等在後頭,小夫妻效率很高,一會兒就完成了任務,程珣解向晚扣子的時候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們廠要買一台發電機,要求技術、采購還有你們科一起選廠家。”


    保障科就是保證全廠的用電的,所以廠裏但凡買什麽電器方麵的設備,她們科肯定要參與,這一點向晚知道,但她不明白程珣為什麽突然跟自己說這些。


    “那天我們在一塊閑聊的時候,萬有光說你們經濟組的徐師傅就要退了,他想找個合適的人過去,我問他你可不可以,他說完全可以,說你讀過高中,稍微一帶就能勝任,向晚你……”


    向晚一把抓住程珣的手腕說:“我不是不讓你管我工作的事嗎,你怎麽就是不聽。”


    程珣看了她一會兒說:“我為什麽不能管。”


    “因為……”,向晚頓了頓說:“因為什麽你自己心裏明白。”


    程珣無意在這件事上糾纏,就說:“左秋明那裏你別去了。”


    向晚問他為什麽,程珣說他不喜歡她去。


    向晚壓著心裏的火氣說:“難道我做任何事都要你喜歡才行嗎,你不喜歡,我就不能去,這是什麽道理。”


    “不是任何事,隻這一件,向晚你能不能聽我的。”


    向晚看了看程珣說:“為什麽?”


    “因為他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有別。”


    向晚氣的一把掀開被子,“廠裏男女同在一間辦公室工作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誰說過男女有別。”


    程珣說:“別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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