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樂,下輩子讓我做男子,讓我來娶你,保護你!


    麥樂一直安靜地躺在醫院裏,像一隻蒼白過頭的蝴蝶。中午的那場手術後,她摧殘自己一樣的劇烈運動導致了她的身體大出血。


    我就在她的身邊,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身體從睡夢中帶出來的悸動,還有她跳脫在眼睫毛上的驚恐和不安。


    我突然那麽心傷。


    我竟然一點兒也保護不了她!


    我知道,肯定是那個男孩不肯要這個孩子,所以,我的麥樂,也隻能在這樣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讓自己的身體四分五裂,和這團血肉生生剝離!


    就在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我突然看到麥樂一直凝重的臉上劃過一絲笑,那麽淺淡,卻發自內心。是什麽呢?是夢到那個小孩對她笑了麽?夢到他有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是夢到他柔軟的胎發呢?


    那一天,我十九歲,麥樂也十九歲。


    那一天,巨大的血滴在我和麥樂的身體上,結痂,生痕,久久難愈。


    白楚就在我的身邊,我卻不能對著他放聲的哭泣,我不是溪藍,我沒有這個權力,他也沒有這個義務。


    我一遍一遍梳理著麥樂綿軟的頭發,一邊自己對自己說話,我說,麥樂,等下輩子,我做男子,讓我來娶你,保護你!


    麥樂醒來後,白楚已經離開,紀戎歌在我身邊像一個衛士一樣佇立著,當然,他的眼睛已經由爛桃變成了紫桃,為此,他還特意戴了一副墨鏡,來保持自己玉樹臨風的姿態。


    麥樂傻傻地看了他一眼,笑笑,不說話。她又看了看眼睛紅紅的我,說,莫春,你哭什麽哭?老娘我還沒死呢!老娘要是真死了,說不定你還得意哪!老娘的那些“存款”可就都成了你的了!


    我看著麥樂,故作堅強的麥樂,當著紀戎歌的麵,哭得肝腸寸斷。


    白楚離開前,看了旁邊的紀戎歌一眼,眼神之中有些碎冰一樣的冷漠。


    我的眼睛幾乎冒淚了,這一切都掉在了在一邊看光景的紀戎歌眼裏。雖然他沒說什麽,但是他嘴角那抹不以為意的笑,卻飄忽著,遊離著。


    我傻乎乎地逗麥樂開心,我說,麥樂,你看,白楚在溪藍重病之時還陪著我,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可能在未來的日子代替溪藍成為白夫人啊?說完,我就衝麥樂笑,我知道,這個笑很難看。


    果真,麥樂說,莫春,你笑起來跟傻瓜似的。太難看了。


    在一旁的紀戎歌突然笑出了聲音,說,她本來就是傻瓜,笑起來更傻瓜。鬼都看出來了,那個白楚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裏,你還在這裏自己騙自己,不可救藥!


    麥樂看了看紀戎歌,然後嘴巴閉得緊緊的,沉默不語。


    我白了紀戎歌一眼,我說,你走!這裏不需要你!


    紀戎歌仰著臉,幾乎是在用鼻孔看我,他說,嗬嗬,還真沒見過莫春你這麽過河拆橋的人!需要我的時候,就那麽火燒火燎地給我打電話,不需要的時候,就這麽無情地一腳把我踹開!他說“需要”兩字的時候,故意極其曖昧。


    麥樂抬頭看了看兩眼噴火的我,又看了看溫吞而笑的紀戎歌,低著頭,不說話,任憑我倆用眼睛相互廝殺。


    我說,紀戎歌你幹嗎去那種你都不屑去的風月場所啊?你是大律師,你多清白啊!


    紀戎歌還是一臉迷人的微笑,他說,啊,怎麽?我去監督我的債務啊!你可是欠了我一百大洋的債務啊!我能不擔心嗎?既然擔心,我當然會去你常出沒的地方蹲點了。


    我冷哼,不就一百大洋嗎,難道還得我天天喊你“少東家”不成?


    紀戎歌笑,唇角微微一勾,啊,你就喊我“少東家”吧,“大雪封門十幾天”的話,我就不要我那一百大洋了!


    麥樂的手伸入口袋,試圖掏錢幫我還債,卻被我一把拉住,我說,別理他!這個人太得意了!


    紀戎歌看了看麥樂,巨大的墨鏡之下,是他得意非常的眼睛,他說,你別替莫春還錢了,你瞧她這一臉不樂意的表情哎,她不想還錢的原因就是想我天天來找她,天天和她有關聯,然後,她可以天天看到我!是不是啊,“少東家”的“喜兒”啊!


    我的臉被他嗆綠了,剛要抬腳,紀戎歌大概想起上次被踢中要害的苦,就跑到了遠處呆著,他笑,繼續他的興致,哎呀,莫春,你千萬不要在你的好朋友麵前,做這麽下流的動作啊!要做咱也私下裏做!看樣子,你還真的是上癮了!


    我繼續翻白眼。


    麥樂就安然地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麵色蒼白地看著我和紀戎歌鬥得你死我活!


    晚上,紀戎歌從飯店裏買回的飯,她看都沒看一眼,隻是對著我說傻話。她說,其實,我什麽都不想吃,什麽都不想要,莫春,你知道嗎?我最終的思想是將自己埋起來,埋進沙子裏麵,然後不呼吸。你說,我能長成什麽?


    柳樹?


    楊樹?


    梧桐?


    還是小草?


    長成什麽都可以,隻要不再做人!


    她咬著嘴唇,說,莫春,隻要不再做人!


    我聽得滿心痛楚,我看著麥樂說,麥樂,你告訴我!那個渾蛋是誰!我一定要去殺了他!剁了他!如果我都不能保護你,還有誰能保護你啊!


    麥樂不看我,隻是喃喃,長成什麽都可以,隻要不再做人!紀戎歌就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輕輕的一聲歎息。


    最後,麥樂對著我,詭異地笑,她說,莫春,我他媽的更想保護你!說完,她就哭,她說,莫春,我們不要這樣生活了,不要了。


    就在她還沒有吞住哭聲的時候,白楚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的話,在我的操作失誤下,從揚聲器中說了出來,讓我更想哭,他說,莫春,麥樂沒事了的話,你就趕緊幫我照顧一下溪藍吧!醫生說她可能不行了……我想去著手我們的婚禮,我今生一定要娶她,我答應她的!一定要娶她!


    我差點沒喊出來,我想說,你他媽的有毛病,溪藍她媽的還未成年呢!


    白楚的電話掛掉之後,麥樂和紀戎歌雙雙斜視著我。


    紀戎歌輕輕地一笑,唇角淡淡一勾,說,你還不趕緊去照顧溪藍,照顧好了,你可就是續弦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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