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戎歌說,莫春,你不能不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白楚走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轉頭想對著太陽笑一笑,卻看到紀戎歌那張無比鮮豔猙獰的大臉。我吃驚地將眼淚落在半空中,讓它們立正稍息保持原地不動。


    我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他也很尷尬地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在這裏。


    我的鼻子皺了一皺,眼淚來得更急遽了,我說,你,全都看到了?


    他說,我不是偷窺狂啊。我隻是今天來你們學校辦公事啊,然後就看到你一大清早對著一醜陋無比的男人猴急猴急地表白。我也不願意看到這“醜陋的社會現象”啊。可是誰讓我運氣背,偏偏看到了。我也不願意這麽倒黴啊,這說明我最近打官司肯定會狂輸不止啊。他想了想,又笑,說,莫春,你不能不說,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緣分?不過,你這麽好看的小女孩能被這麽難看的大老爺們給拒絕了,還真是我沒想到的,那男人不是一般的沒眼光,你還哭什麽哭?


    紀戎歌的話,讓我的心更酸了,我扁了扁嘴巴,可是,他明明是好看的,明明是我喜歡的,明明……


    紀戎歌拍拍我的肩膀說,好了,哪裏來的那麽多“明明”,人家明明就不喜歡你,你再猴急也是沒用。


    紀戎歌這安慰性的一拍,力度有些大,將我本來收在半空中的眼淚全部給拍了出來,決堤而流。我將腦袋靠在紀戎歌的胳膊上,傷心地哭,我說,麥樂就不給我出好主意,早知道會被拒絕,我真不該表白啊。現在好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紀戎歌的身體在我臉靠上去的那一刻,微微地僵直了一下,隨後,他還是拍拍我的腦袋,戀愛,就像打官司,是個技術活。慢慢來吧!


    我突然發現,紀戎歌的話和他的容顏一樣,都是令人身心愉悅的。他的話無疑給了我巨大的力量。我說,你的意思我還有勝利的希望?


    紀戎歌很泄氣地看著我,你不一定非要一棵樹上吊死好不好?


    我擦了擦眼淚,沒辦法,我就喜歡上這棵樹了。


    紀戎歌的手揮向校園裏的那些行走不止的“小樹苗”,然後又指了指自己這棵“大樹苗”對我說,其實,就在你的眼前,還有這麽一片森林,你還惆悵個球啊!


    紀戎歌的話,最終讓我展顏。我問他,你這個“球啊球啊”的,是你們的法律術語麽?


    紀戎歌笑了笑,律師就是見了人說人話,見了鬼說鬼話,見了球就說球話。


    他的話,讓我笑了一下。雖然,心還是有些落落和鬱悶。但是無所謂,這個智商很高的男人都說了,戀愛,就像打官司,是個技術活,得慢慢來。那麽,前麵的那些年,我都輸了那麽多次,為何不能多學習一下技術,好好的將這場戀愛做好呢?


    紀戎歌看了看我微笑的臉,怎麽?不哭了?


    我點了點頭,我要用整片森林來練好自己的技術活,然後,再專攻我的大樹哈哈哈哈。說完,我仿佛看到了白楚嬌羞萬分地站在我的麵前,喊我相公。


    紀戎歌好奇地看了看我,你在想什麽呢?兩隻眼球那麽色迷迷的?


    我說,沒什麽,通過你,我才知道,原來我沒砍倒那棵大樹是我的技術不到,想想也是,白楚是我的初次暗戀啊,一個連初戀也沒有的女生,怎麽能砍倒那麽大的樹呢?所以,我要通過無數次的戀愛,來總結經驗,最後,修煉成精!


    紀戎歌說,那你把初戀獻給我吧,我樂意吃虧,樂意讓你學習經驗。說完,他就眉飛色舞地笑。


    我很幹脆地說,好。


    紀戎歌絕對沒有想到我是這樣的爽快,拿著戀愛跟吃早餐一樣,就這樣馬馬虎虎的說戀愛就戀愛了,所以,他收住了笑,眼睛瞪得跟包子一樣,嘴巴也說不出下文。


    就在他發愣的那一刻,我的手很輕巧地穿過他溫暖的掌心,輕輕地拉住了他,我很小聲地說,滿眼甜蜜,我餓了,我想吃早餐。


    我估計我的這些沒有預兆的變化,讓他應接不暇,以至於恍然夢中。一直在調戲我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如今,他居然被我調戲了!


    在餐桌上,我一邊很秀氣地喝粥,一邊衝他特別天使地微笑著。


    他直了直身子,說,莫春,你看,我今天早晨來你學校,並不是因為你,而是,我是你們學校的法律顧問,然後,我來有點小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是故意為你而來,那現在我又白撿了你這麽一個女生當女朋友,我覺得內心有愧疚,咱倆商量一下好不好,我覺得,你可不可以等我下次為你而來的時候,再開始做我的女朋友啊?


    我很幹脆地搖頭:不好!


    紀戎歌的眼睛輕輕低下,睫毛遮住眼睛,如同霧靄一樣遮掩住一個寧靜的湖泊。他說,難道,我們真的要開始戀愛了嗎?


    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舔了舔漂亮的嘴唇,吸了吸高高的鼻子,法院裏判刑都可以緩期執行的,你看看,咱兩個之間可不可以緩期執行啊?


    我很甜美地搖了搖頭,說,不可以。


    紀戎歌搓了搓掌心,抬頭衝我笑笑,估計,他也看不慣我以這麽甜美可人的形象出現在大眾麵前。所以,生怕我是因為被白楚拒絕了引發大腦受刺激導致精神錯亂,而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和我這個精神病人戀愛了。


    吃過早飯,我很小鳥依人地拉著他的手,溫柔地說,我想去看看麥樂,你如果不上班的話,就陪陪我吧!


    紀戎歌說,仙女啊,你可冷靜。戀愛真的開始了,我和你的?你是不是打算拿和我之間這偽裝的甜蜜去掩飾白楚給你留下的傷害啊?


    我固執地點點頭,同意了他前一個問號;又固執地搖搖頭,否定了他後麵的一個問號。


    紀戎歌的手,從我的指尖滑落,很得意地說,我今天陪你去看麥樂,不過,咱倆最好改天再開始戀愛,我突然有些水土不服的感覺,我擔心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條狗,我照顧負擔不過來。還有,萬一,你不想去砍白楚那棵大樹了,一直要賴在我身邊怎麽辦呢?所以,我們還是慎重一下,再開始戀愛吧。我去挑個黃道吉日……


    我咬了咬嘴巴,問他,這是不是也是拒絕?


    紀戎歌大概知道今天白楚給我的傷害很大,所以,也於心不忍,笑了笑說,這哪裏是拒絕呢?隻不過我希望我能先追求你一段時間,這樣對你比較公平。


    我想了想,算了,再多問了,說不定還會更難堪。然後就和紀戎歌肩並肩手不拉手地去醫院看麥樂。


    麥樂精神很不錯的樣子,隻是我希望她不是偽裝快樂。


    為了讓她快樂得更徹底一下,我將自己今天一早向兩個男人表白,然後同時被甩的光輝事跡告訴了她。


    誰知麥樂大手一揮,莫春,你真沒種!你應該再找一個表白才能彰顯你的與眾不同啊!直到有人肯要你!


    紀戎歌說,麥樂,你別刺激莫春了,她今天被白楚給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臉麵全無,你再刺激她,她會自殺的!


    麥樂眼珠子轉了轉,也是哦。


    我一聽,急了,這些人太可恥了,總是拿別人的不幸來消遣,為了顯示我自己還是有人要的,我居然很得意地炫耀著,那個,胡為樂前幾天還跟我表白了呢!


    胡為樂?紀戎歌看了看我,一臉狐疑。


    我突然心理平衡了,得意洋洋地說,是的,胡為樂,就是當時與我弟弟並肩作戰和你打成一片的那個胡為樂啊!


    紀戎歌笑了笑,看了麥樂一眼,哦,原來莫春,你也好“姐弟戀”這一口啊。說完,他很鄙視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又想到今天早晨他見證了我失戀的全過程,所以,忍不住為自己爭一個麵子,就說,是的,我喜歡胡為樂!


    恰好,我這灌耳的聲音落地之時,病房的門輕飄飄地開了,胡為樂和莫帆擠進了腦袋來。我最後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在胡為樂和莫帆的耳朵裏。


    莫帆愣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胡為樂。我的一句話,讓他很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突然之間,他竟然要成為自己的好朋友胡為樂的小舅子了,身份突然低了三級。


    倒是胡為樂一直表現得很鎮定,在麥樂麵前噓寒問暖的,還不時翻了翻白眼,看著我身邊的紀戎歌。


    我問他,你怎麽知道麥樂住院了?


    胡為樂不勝嬌羞地看了我一眼,說,不是你昨天晚上回去給我發短信說的嗎?你說麥樂姐的屁股領舞的時候跌成四瓣了,住院了……所以,我和莫帆特意遛完狗之後,過來看看。


    我說,哦。然後問莫帆,你去遛咱家太子和貝勒了?


    莫帆點點頭,然後豁著嘴巴衝我笑,說,姐姐啊,跟你說個事情,你別生氣……


    沒等我回答,胡為樂已經搶先在我生氣之前說出來了,他推了莫帆一把,說,有什麽生氣不生氣的,不就是你們家太子和貝勒被我們弄成“九千歲”了嗎?


    九千歲?我吃驚地看著胡為樂。


    紀戎歌在一邊冷笑,說,就是你家太子和貝勒被閹了,從原來的皇族變成了“九千歲”太監魏忠賢了。


    我的天!


    我幾乎跳起來,我不過幾天不在家,這兩個小渾蛋居然就把太子和貝勒變成九千歲了!我指著胡為樂的鼻子罵,我說,你這個混球,你怎麽不把自己變成九千歲啊?


    胡為樂還沒說話,紀戎歌又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你不是喜歡他麽?他要真變成九千歲,你還不哭死了去!


    紀戎歌一句話,令現場清冷無比。我的臉紅成了柿子,胡為樂也撓了撓腦袋,嘿嘿地笑,忘記翻紀戎歌白眼了。


    還是莫帆比較純樸,解釋了一下將太子和貝勒變成九千歲的原因。他說,全都是胡為樂的主意。他本來說,拎著太子和貝勒上街去溜達的話,會很拉風的,正好可以用來追妹妹,但是……說到但是的時候,莫帆的臉紅了。


    紀戎歌依然發揮了他的主觀能動性,接下了莫帆遲遲不願意說出口的話,他說,但是,但是你和胡為樂沒有想到,雖然你們發情了,想去追妹妹,但是,那太子和貝勒比你倆更發情,追著街上的小女狗狗跑,而牽狗狗的女孩子都很醜,而你們要追的漂亮妹妹都沒牽狗。所以,你和胡為樂,同太子和貝勒之間,發生了慘烈的人狗大戰,各不相讓。因為它們讓你們不能追漂亮妹妹了,所以,胡為樂一時想到,為了長遠之計,拿著這兩隻狗拉風追妹妹,就唆使你一起帶太子和貝勒去絕育。當時的你,也色迷心竅,變成了從犯。對不對?說完這一通推理,紀戎歌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意思是,還“胡為樂向你表白呢,人家都牽著狗上街追妹妹去了”。


    紀戎歌的話,令莫帆很信服,他豁著掉了門牙的嘴巴衝紀戎歌笑,意思是你的推理實在是太精彩了!


    胡為樂一直翻著白眼看紀戎歌。


    麥樂從身後拉了拉我的胳膊說,完了,莫春,你奶奶要是知道太子和貝勒兩個被莫帆和胡為樂弄成了太監狗了的話,非哭死不可的。


    我剛要點頭,紀戎歌拍了拍我的肩膀,歎了口氣,說,其實,要是太子和貝勒把莫帆和胡為樂咬成太監的話,你奶奶才會真的哭死的!


    唉。


    這個極度令人無語的男人。


    那天下午,我將胡為樂單獨喊出去,更正了一下我的意思,我說,當時我說“我喜歡胡為樂”這句話,純屬意外,你不要當真。


    胡為樂原本洋溢著幸福和甜蜜的小臉白了一下,沒說話。


    我走的時候,他突然拉住我,說,你不喜歡我的原因,能不能告訴我。聲音中流露著一個十七歲少年的倔強和驕傲。


    我說,因為你還是一個孩子!擔負不起“愛情”兩個字!


    胡為樂眼神咄咄,說,如果我能證明,我不是孩子,我可以賺錢,我可以養活你,我可以擔負起愛情兩個字,你是不是就會選擇喜歡我?


    我看了看這個神情凝重的小男孩,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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