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堯覺得自己還得感謝老三,若非是老三,他的計劃又豈會進行的這般順利?


    就在封銳帶著老臣子步步緊逼之時,楚淩手持一把四尺長劍,他往前走了幾步,拔劍之時,忽然一個優雅轉身,將長劍抵在了封銳的脖頸上,衝他調皮一笑:“三殿下,老夫得罪了。”


    驀然,封銳渾身一僵,劍尖上的涼意通過脖頸肌膚,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他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但又不敢置信:“永安侯!你、你……”


    陸婉亦是花容失色。


    不對!


    話本裏可沒有這麽一出。


    話本裏明明提及,永安侯會替女兒報仇,所以才投誠了三殿下!他怎會突然反水?


    近日來,所發生的一切皆如話本所言,突然橫生變故,讓陸婉也大為吃驚。


    楚淩覺得自己此刻尤為惹眼。


    他甚至於,為了今日特意趕製了一件團花紋綢緞的袍子,腰間配了一塊羊脂玉,玉鉤束腰,襯得清風霽月般的俊朗。


    楚淩嘹亮的嗓音響徹全場:“哈哈哈,老夫如此精明之人,自是擇良主而棲。太上皇昏庸無道,聽信奸宦之言,殘害忠良,老夫又不是瞎子,豈會再度擁護太上皇?至於三殿下你……為人品行著實粗鄙,勾搭自己皇叔身邊的女人,還親手殺了端王,雖說端王罪該萬死,可三殿下你也著實卑劣。”


    “不過……恕老夫直言,三殿下年紀輕輕,房事上著實時短,與端王一般無二。”


    他親眼所見,十分了解。


    眾人:“……”


    陸婉:“……”


    封銳:“……”


    楚淩突然開了葷腔,讓在場所有人始料未及。更是讓人想不通的是,為何永安侯會知道如此私密之事?!


    封堯劍眉輕挑,終於明白,為何楚淩當初會把上一任老柔然王給活活氣死在戰場上。


    果不其然,封銳忽然就失控。


    大庭廣眾之下,被如此羞辱,封銳年輕氣盛,豈能忍得了?!


    封銳指著楚淩破口大罵:“永安侯!你這左右逢源的小人!你以為封堯會放過楚家?我今日大可告訴你,你們楚家若不依附我,下場遲早會像當初的衛家一樣!”


    封銳不敢亂動,他脖頸上還架著一把鋒利長劍,唯有怒視楚淩。原本他已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可此刻,楚淩一反水,仿佛什麽都變了。


    不過,幸好,他還有汝陽王的兵力。


    封堯抬手,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合攏,輕輕一揮:“來人,亂臣賊子,給朕抓起來!”


    他設局的真正目的,不是老三,而是願意支持老三的這些老臣子。


    可就是說,無論是陸婉,還是封銳,皆隻是他用來釣魚的誘餌。


    此時,太皇太後駕到,麵如土灰的老臣們,以及封銳,仿佛看見了救星。


    封銳大喊:“皇祖母,老四他頑固朝綱,囚禁父皇,孫兒今日此舉,無非隻是撥亂反正、扭轉亂象、歸於正道!皇祖母救救孫兒!”


    前幾日,太皇太後痛失愛孫、愛子,自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封銳再出事。


    太皇太後手持一根金絲楠木拐杖,恨不能直接砸向封堯。


    “老四!你好大的膽子!哀家今日在這裏,倒要看看你還敢不敢對老三下手?”


    太皇太後依靠賣老。


    可她似乎忘了,封堯又豈是一個講究三綱五常的人?


    封堯直接無視太皇太後的威脅,吩咐道:“老人家年歲大了,還是去宮外庵堂待著更好。”


    此言一出,汪裴立刻對小太監使了眼色。


    幾名小太監當即上前,將太皇太後拖拉走。


    太皇太後出生勳貴,入宮後一路榮寵,幾時受過這種苛待?愣是錯愕的沒能喊出一句話出來,她身邊仆從親眼看著帝王禁衛軍手持寒光涔涔的長劍,無人敢當麵置喙。


    此刻,衛太後躲在遠處看了個究竟。


    她神色赧然。


    這個兒子,六親不認呐!太皇太後淪落至此,那她呢?該不會對她這個生母也絕情吧……


    衛太後趕忙躲了起來,不去觸黴頭。


    看來,老三逼宮根本無濟於事。


    衛太後一邊心驚,一邊又與有榮焉,想到自己當初利用兒子的種種卑劣手段,衛太後不寒而栗。


    但願那小子不記仇。


    此刻,封銳已不顧楚淩手中的長劍,一個轉身間,脖頸在劍鞘劃出一道血痕,倒不致命,他握住了陸婉的雙肩,拚命搖晃:“說!到底怎麽回事?你難道不是神女,可以未卜先知麽?!”


    陸婉早已六神無主,她近日來差點就堅信自己是如此與眾不同:“不、不對……今日就是起事的最好日子,不會出問題。”


    風哲這時拋出一冊話本:“你二人可是說這上麵的起事之日?”


    陸婉蒙了,忙彎腰拾起話本,鬥著雙手胡亂翻閱,竟是發現與她自己所得到的話本一般無二。


    “你、你怎麽也有這話本?”陸婉看向風哲。


    風哲哂笑,懷中抱著一把長劍,到了這一刻,也無需隱瞞,道:“這是本將吩咐京都的話本先生定製的。”


    陸婉忽然癱坐在地,麵色如霜,她不是蠢人,很多事便一下就清晰了起來。


    她雙眼失了焦距。


    美夢就像是琉璃般易碎。


    她仿佛從九重天,一下墜入無間地獄。


    碎得徹徹底底。


    沒了預知神力的加持,她又算得了什麽?!


    封銳醒過神來,一腳揣在了陸婉胸口:“你根本不是神女,你害我啊!”


    帝王的嗓音從高台傳來,磁性低沉,依舊極具穿透力:“老三,朕可以不殺你。”


    封銳抬眼望去,就見封堯笑得那般風輕雲淡,他這個始作俑者,就像看著笑話一眼看著自己。


    封銳環視四周,瞬間明了,像發瘋了一般,仰麵大笑:“哈哈哈哈,輸了……竟是輸得這般快!”


    他難道就這般差勁?!


    幼時起,封堯就處處輾軋他一頭,他不是皇長子,亦不是太子,他身為老三,卻被封堯壓到喘不過氣來。


    從前,封銳以為,是因著封堯有了衛家那樣強大的母族靠山。


    而今,封銳又敗得徹徹底底,他指向高台之上的人,嘶啞著嗓子大吼:“我不信這世上無人能治你!父皇還在世,讓父皇出來主持公道!我還有汝陽王的兵馬,算著時辰,汝陽王派來的兵馬理應快到了。”


    而就在這時,一持劍銀甲將士騎馬疾馳而來。


    “報——西南王與楚校尉已在城外候敵,三十萬兵馬準備就緒!”


    封銳一愣,充斥著血絲的眼底,是一片不可思議。


    封堯卻宛若一切盡在掌控之中,輕笑:“老三,朕要感謝你,此番將汝陽王的兵馬,引入朕的腹地。”這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封銳愣過之後,又轉為大笑:“哈哈哈,你、你……噗——”


    終於識破全局的封銳,當場被氣到吐血,暴斃而亡。


    是活活氣死。


    隻是不知,他到底是氣封堯陰損,還是氣他自己愚笨?


    端王和封銳前不久怎麽也沒想到,他二人一出現,就落入了封堯編織的陷阱裏。


    短短一個月,這對叔侄二人先後歸西。


    而封堯則收益頗多。


    一舉數得。


    此時,前來反封堯的老臣子,顫抖著身子,一個個跪趴在地,抖如篩糠。


    陸婉跪著往前爬,試圖接近封堯。


    姨娘告訴過她,隻要手段足夠,怎樣的男子都會敗在女子的石榴裙下。


    她不信命,她還要再賭一賭,她一定會成為身為尊貴的女子,坐擁榮華富貴。


    “皇上!皇上!我……唔!”


    風哲手中長劍出鞘,從背後一劍穿心,了結了陸婉的性命。


    人總是想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妄念就有了。而有了妄念,便離自取滅亡不遠了。


    封堯俯視奉天台下,不留一絲情麵,眼底神色如同俯視天下螻蟻:“來人,亂臣賊子,都給朕押去詔獄候審!”


    楚淩收劍,三步並成兩步跑上了奉天台,神色歡/愉,動作輕快,像極了意氣風發的少年人。


    他湊到封堯麵前,抱拳道:“臣,恭喜皇上!”


    不得不說,楚淩開始逐漸喜歡這個女婿,這一次的局,絕了啊。


    尤其是讓端王暴斃的那個環節。


    封堯此刻卻心係著另外一樁事,他笑時,眉目間是清風朗月的俊雅。


    “朕也恭喜侯爺,即將榮升為外祖父。”


    聞言,楚淩深呼吸,一雙虎眸睜大,隨即也朝著封堯釋放出善意的笑意:“此事……實在值得恭賀!”


    *


    同一時間。


    京都城門口,楚玄鶡騎馬守城,一襲白衣勝雪,手持一把青峰劍,如謫仙般,出塵灑脫。


    可這樣一個如玉君子,內裏的城府之深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測的。


    西南王燕寒就在楚玄鶡身側,他側過臉,看向楚玄鶡:“楚校尉,你果然料事如神,本王還得感謝你提醒告知,不然本王又如何能做到及時效忠於新帝。”


    這一次,汝陽王是栽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數十萬兵馬算是自投羅網。


    燕寒抱拳一禮。


    楚玄鶡隻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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