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玉鸞仿佛看見了年少時候的他。


    玉鸞沒有分神,目睹封堯走過來的同時,也瞥了一眼案台上的累絲鑲紅石熏爐。


    這香原本隻是尋常的熏香,可葉琳琅又添加了旁的東西,香料一下就變了。


    “可是等急了?餓不餓?想朕了麽?”帝王一連三問。


    玉鸞心虛到吞咽了兩下,口不擇言:“餓了。”


    封堯輕笑一聲,幽眸之中泄出溫和的光,像陽春三月的日頭,可融化一冬寒冰:“是朕的錯,讓你久等了,也餓著你了。”


    玉鸞無言以對:“……”


    實在難以想象,眼前的帝王是前幾日恨不能掐死她的人。


    兩人落座,玉鸞給封堯夾了菜,又倒上了一杯梨花釀,試圖讓他吃醉。


    封堯酒量尚可,淺淺幾盞下腹,幾乎毫無反應。


    不消片刻,男人的眸色沉了沉,看向玉鸞時,目光會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的紅唇。


    玉鸞自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是時候了麽?


    她伸出纖纖玉手,搭在了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背上,眼神與他交/纏。


    此前,她恨不能對封堯避而遠之,眼下,想勾搭一下怎就那麽難?


    封堯清雋的麵頰逐漸浮現淡淡的紅,但他很快就用內力壓製了下去。


    他也實在卑鄙,這個時候了,卻還滿腦子肖想著她。


    封堯豁然站起身:“朕去一趟淨房,你先吃。”


    男人嗓音喑啞,眸色沉沉,轉身便大步邁去淨房。


    玉鸞:“……”


    葉姐姐說了,男子中招必定招架不住,封堯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又迷惘了。


    待封堯從淨房出來,已經是大半個時辰過去。


    男人用冷水衝了浴,他倒是坦坦蕩蕩,哂笑道:“你總是折磨朕。”


    玉鸞:“……”她這個始作俑者,當真無言辯駁。


    她還能繼續再接再厲麽?


    玉鸞上下打量了封堯,男人卻已經落座,慢條斯理的用膳。此刻,累絲鑲紅石熏爐還在溢出嫋嫋香霧,香氣沁人。


    玉鸞不懷疑封堯的實力,故此,哪怕封堯方才剛剛從淨房出來,她還是想試上一試。


    可封堯用了清茶漱口過後,便站起身來,行至她身側,彎腰在她臉蛋上重重啄了一口,便道:“朕不打擾你歇息,朕先走了。”


    男人動作果決,幾乎是轉身就走,步子甚大,細一看,走路姿態還有些古怪。


    玉鸞張了張嘴,到嘴的話又吞咽了下去。


    別走呀!


    外麵天光大亮,烈日高照,她竟淪落到渴望白日/宣/淫/的地步……


    實在苦惱。


    *


    這幾日奇熱。


    封堯案牘勞形了兩日,處理好了手頭的政務,打算帶著玉鸞去一趟京都的避暑山莊。


    隻因玉鸞這兩日仿佛心事重重,食欲不振,眼神更是時而呆滯,時而憂心。


    皇家避暑山莊,是太/宗/在位時打造,也就是封堯的皇爺爺。


    彼時,封堯曾來過幾次避暑山莊,從前便想著,有朝一日得了機會,帶玉鸞一道過來泛舟。她最是調皮,酷暑天無處可待,這避暑山莊最是適合她。


    衛太後打算緩和與兒子的關係,也匆匆忙忙一道前往。


    避暑山莊離著皇宮不願,近一個時辰的車程便就到了,偌大的車攆本可容納五六人之多,可衛太後一上馬車,就顯得擁擠逼仄了起來。


    封堯索性閉上了眼,帝王的一隻大掌還握著淑妃娘娘的柔荑。


    玉鸞感覺到了這對母子間的僵凝氣氛,她撇過臉,掀開車簾一角,看向了外麵。


    衛太後:“……”


    她無形之中感覺到自己是多餘的。


    她要強行跟去避暑山莊,帝王也沒法驅趕她,可這般無視冷落她,豈不是不將她這個母後放在眼裏?


    衛太後快要嘔吐血了。


    *


    避暑山莊,建在一出青山環繞的腹地之中,另有山泉水常年流經,山莊內雕梁畫棟、亭台水榭、瑤池閬苑,好不愜意靜怡。


    從前,太上皇也曾帶著衛太後來過此地。


    故地重遊,衛太後心緒複雜。


    她曾被端王的風流所迷惑,也曾癡迷於年輕時候的太上皇,而今,她對自己的男寵亦是疼愛有加。


    她仿佛人人都能愛,又好像誰都可以摒棄。


    可說到底,她最愛的隻有她自己。


    事到如今,活了半輩子,衛太後也算自我看清了,可饒是如此,她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而今試圖與兒子緩和關係,也是為了她自己。


    隻有帝王敬重她,她才能在後宮享受安穩尊貴的日子。


    “外麵日頭大,朕先抱你入殿歇息。”封堯一下車攆,便將玉鸞打橫抱起,直接將她抱去內殿,對同樣剛下車攆的衛太後視而不見。


    衛太後看著帝王的背影,也能看出帝王對玉鸞的寵愛與關切。


    就算是衛太後正當得寵的時候,也不及楚玉鸞眼下分毫。


    衛太後:“……”


    這個臭小子!


    當初她就不該替他說了楚家的親事!


    楚玉鸞之所以從繈褓起,就是他的未婚妻,還不都是她這個當娘的人爭取來的!


    “哼!”


    梅姑姑見狀立刻勸說道:“太後娘娘,皇上嗬護淑妃,亦是嗬護龍嗣,您又何必這般置氣?”


    就連梅姑姑都覺得衛太後的置氣,好生沒有道理。


    可梅姑姑也明白,衛太後這樣的人,心裏眼裏隻有她自己,她是恨不能讓全天下所有人都圍著她團團轉。


    梅姑姑又說:“太後可千萬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啊!”


    衛太後終於斂了怒意。


    是啊,她此行是為了拉近母子關係而來。


    這廂,玉鸞一手揪著帝王的衣襟,衣袖下滑,露出一小截雪膩白瓷般的肌膚,封堯抱著她,可以瞥見她臉上的一切情態,楚楚女兒香撲鼻而來。


    男人唇角一揚,露出幾絲風流意味:“妖精。”


    從年少到現在,蠱惑了他數年。


    這個小妖精,還真是有些叫人難以忘卻。哪怕他曆經漠北的苦寒,還是惦記著京都的那朵嬌花。


    此刻,玉鸞滿腦子的算計,她身上還故意帶了一隻裝有香料的荷包,便是想趁著此次來避暑山莊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懷上。


    玉鸞含羞一笑,她知道封堯喜歡她的容貌和身段,她已經淪落到毫不介意“以/色/侍/人”的地步了。


    “我隻在皇上麵前才是個妖精。”


    封堯有型濃鬱的劍眉輕輕一挑。


    這莫不就是兩情相悅?


    這場景又仿佛回到了年少時候,他二人互相眼中皆有彼此。


    當真叫人身心愉悅。


    封堯才二十,有成熟梟雄的野心勃勃與沉穩老練,也有一個正常男子的情/愛/欲/望。


    到了內殿,封堯將美人放下之際,玉鸞不顧一切吻上去。


    封堯卻避讓開了,隻讓美人吻到了唇角。


    一個心有不甘。


    另一個心生蕩漾。


    封堯愉悅一笑,深邃鳳眸中的神色仿佛可以將人的魂魄吸食進去:“這日頭天幹物燥,你明知朕受不得你撩撥,又明知你有孕在身,你是故意讓朕煎熬?真是個壞東西。”


    說著,帝王抬手,在美人光潔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啪嗒一聲,疼到玉鸞蹙了蹙小眉頭。


    “你昨晚有心事,一直在不停翻身,想來是沒睡好,好生歇一會,朕命人備了煙花,夜幕之時,燃給你看。”


    大抵是當真心思繁多,過於焦灼了,玉鸞昨夜的確不曾睡好,此刻有些頭暈乏力。


    有風卷著花香拂入,外麵鳥鳴啾啾,床榻邊沿的雪色帷幔隨風拂起,此處倒是極為合適,她被帝王摁在了榻上,再想爬起著實有些費力,便就這麽慵懶的躺了下去,心想著,今晚還有機會,且先睡一時。


    封堯陪了玉鸞片刻,待到她呼吸綿延,徹底沉睡了過去,封堯這才走出了內殿。


    汪裴已將各地送來的奏折整理妥當。


    帝王此行避暑山莊,政務自是不會耽擱下。


    風哲在皇宮與避暑山莊之間來回奔波,隨時傳達最新訊息。


    朝廷眼下看似安穩,但也僅僅是被帝王前陣子的舉動給震懾到了,可世家名門必定不會讓寒門動了他們的利益,隻要封堯一門心思想扶持寒門,世家必有意見。


    封堯內裏火燒火燎,為了孩兒,他當然可以自控,但也難免頗為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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