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親昵無間的戀人,也是彼此信任共同進退的戰友,鄭西野適應之後,便覺得這種相處方式也還不錯。


    一切都在往很好的方向發展。


    因此,麵對小技術女兵毫無征兆的怒火,鄭西野指揮官著實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冥思苦想地琢磨。心想,難不成是昨晚給她看火的時候,他偷摸親她嘴被她發現了?


    不至於吧……


    就在鄭西野心思百轉之間,小姑娘的背影已經消失無蹤。他中斷思緒,扭過頭,視線又在一眾男人身上冷掃一圈。


    鄭西野語氣不善,淡淡地問:“你們,誰惹咱女同誌不開心了?”


    眾人滿臉茫然,搖頭的搖頭,擺手的擺手,一個個跟二愣子似的,比他還費解。


    鄭西野無語,隻好又往嘴裏塞了幾片餅幹,東西往手邊一撂,大步跟出去。


    姑娘和男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進了裝備庫帳篷。


    門簾垂落,整個空間內隻剩他們兩個人。


    鄭西野走上前,自然而然地便伸出胳膊,牽起她的手裹進掌心。他垂眸盯著她,柔聲問:“怎麽了這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許芳菲猛一下抬起眼簾,急道:“我才知道,長期在高原生活,對人體的負麵影響那麽大。之前那兩年多,你竟然一天都沒有離開過昆侖。你知道這等同於什麽嗎?等同於慢性自殺。”


    鄭西野親親她的指尖,淡笑:“別聽安則他們胡說,哪有這麽誇張。”


    許芳菲心都揪緊了,見他還一副懶耷耷沒所謂的樣子,氣得直接用手指甲戳他下巴:“而且我聽說,那次你們一共去了七個人,除了你,其它六個中途都回過家。”


    鄭西野語氣很平靜:“他們回家,一半是家裏出了重大變故,一半是家裏有老婆有孩子。我就想著,把回家的機會讓出去,其他人比我需要。”


    聞言,許芳菲隻覺鼻尖發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生氣,該感動,還是該心酸。


    她抬眸定定瞧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重重地呼出來,將心情平複。然後,她又沉聲關切地問:“你回雲城之後,有沒有去醫院做過體檢?”


    鄭西野點頭:“單位安排著做過。”


    許芳菲緊張起來:“你沒有什麽問題吧?心肺功能什麽的。”


    鄭西野彎起唇,手指輕柔捏了捏她的小耳垂:“沒有。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什麽問題嗎。”


    許芳菲懸著的心悄然落地。她還是有些後怕,反手握住他的大掌,強調:“上次這件事就算了。我先跟你說好,下不為例。隊員們有家人有老婆有孩子,你為他們考慮沒有錯,但你也不能完全不為自己考慮。”


    鄭西野:“我知道。”


    鄭西野嘴角微勾:“以前我獨來獨往無牽無掛,可是從今以後,我有你了。”


    “你不隻有我。”


    許芳菲兩腮突的發燙,沉吟了幾秒,低下頭,輕聲繼續說:“未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


    鄭西野聞聲,沉靜的眼眸裏頓時泛起莫大的欣喜同愉悅。他直勾勾地瞧著她,饒有興味道:“崽崽同誌,你對咱倆的未來,謀劃得挺長遠啊。”


    許芳菲又羞又窘,抬手打了他一下,小聲嗔道:“我這麽真誠,你還在這兒開我玩笑。鄭西野,你不要太過分!”


    鄭西野被這妮子嬌紅豔麗的臉蛋一勾,手掌心都麻了。他伸手將她抱進懷裏,頭微垂,閉上眼,一個柔軟的吻便落在姑娘眉心。


    許芳菲臉更紅,被嚇得忙忙推搡他,囁嚅道:“……放開,一會兒有人來了。”


    緊接著,聽見頭頂上方輕聲開口,說:“崽崽,等你畢業,我們很快就會有一個家。”


    許芳菲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內心甜蜜,雙臂抱緊他的腰,嘴裏卻低低“切”了聲,嘀咕:“有的人,都沒跟我求婚,就在這兒花言巧語畫餅。”


    鄭西野嗤:“有的姑娘,都用孩子來畫大餅了,還倒打一耙說她男人畫餅。”


    許芳菲傻乎乎地直樂,嘻嘻笑了會兒,整張小臉都埋進他胸口。


    安靜相擁片刻。


    鄭西野親親她的臉蛋,耷拉著眼皮看她,道:“出來這麽長日子,你應該很想家了吧。”


    “最後一次跟我媽打視頻,還是在木石溝,這都一個月了。”


    說到這裏,許芳菲想起什麽,大眼睛驀的一亮,喜道:“聽說今天你要給大家放小假?”


    鄭西野勾了勾嘴角,說:“最近趕工,所有人都很辛苦,明天就是元旦,也該讓大家跟家裏聯係一下了。”


    許芳菲笑著笑著,又皺起眉:“可是,離這兒最近的信號覆蓋區,應該就是木石溝?那麽遠,往返來不及吧。”


    鄭西野說:“我知道有個坐標,那附近應該可以打出去電話。離這兒車程也就一個多鍾頭。”


    許芳菲睜大眼,開心得拍拍手:“真的?太好了!”


    鄭西野被她感染,麵上的笑色也更濃幾分,柔聲道:“一會兒上午的工作忙完,下午我就帶你過去,給你媽媽、外公,還有小萱丫頭打電話。”


    “嗯,好!”


    *


    一個月沒有聯係,電話裏,媽媽喬慧蘭的語氣充滿焦灼與擔憂,又是問許芳菲天氣怎麽樣,又是問許芳菲吃得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生過病。


    許芳菲不想讓媽媽擔心,很是鬆快地回:“什麽都挺好的,媽,我們這邊可漂亮了,藍天白雲,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動物。”


    喬慧蘭知道女兒一管報喜不報憂,並未多問,隻是歎了口氣,悵然道:“你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媽媽不知道你具體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幫不上你忙,也隻能動動嘴皮子了。”


    許芳菲又問:“媽,最近外公身體怎麽樣?”


    喬慧蘭回答:“還是之前那個咳嗽的老毛病,冬天了,天氣一涼,晚上咳得更厲害。我準備過兩天去給你外公抓點兒中藥吃。”


    聽見外公身體抱恙,許芳菲眉心霎時皺起,道:“吃中藥是一方麵,還是應該去醫院做個檢查,拍個ct什麽的。”


    喬慧蘭:“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我知道。”


    聊完外公的病情,許芳菲又想起小萱丫頭,緊接著又問:“小萱呢,小丫頭最近沒有淘氣吧?”


    “沒有。”喬慧蘭笑起來,“小萱乖得很,老師們都說她聰明、學習能力強,是棵讀書的好苗子。”


    許芳菲沉吟須臾,又有點猶豫地問:“那她和學校的同學相處得怎麽樣?”


    喬慧蘭像是被問住了,認真思量了會兒,回答:“應該還好吧,沒聽小丫頭回來說過什麽。”


    許芳菲叮囑:“總之媽媽,我跟你說,小萱的身世還有她父母,你一定要保密,盡量不要讓她學校的同學知道。不是說不光彩或者怎麽樣,而是小孩子的世界太簡單、太直白、太殘忍,我怕小萱會受到傷害。”


    喬慧蘭說:“知道了。”


    許芳菲嗓音沉幾分,有點不安:“媽,小萱爸媽吸毒的事,你應該沒有說出去過吧?”


    “你媽又不是大嘴巴,上哪兒說去。”喬慧蘭頓了下,又道:“不過上次開家長會,小丫頭的班主任問我是李小萱的哪個親屬,我說我是姨媽,她又問我們家住哪兒,我說喜旺街9號。”


    許芳菲聽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又跟媽媽閑聊幾句後,她說:“媽,我先不跟你說了,再見。”


    “等等!”聽筒裏的喬慧蘭拔高嗓門兒。


    許芳菲狐疑,重新將手機貼緊耳朵:“媽,還有什麽事?”


    喬慧蘭清清嗓子,問:“你和阿野,最近還好吧?”


    許芳菲這次來昆侖的事,並未跟媽媽多提,媽媽自然也就不知道她這會兒就跟鄭西野在一起。


    許芳菲臉突的微熱,下意識轉過頭,看向不遠處。


    數米遠外,鄭西野麵朝著雪域的群峰,正在安安靜靜地抽煙。側顏被雪光映襯得格外英秀而凜冽,不知在想什麽。


    “咳。”許芳菲眼神挪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挺好的呀。怎麽?”


    喬慧蘭立刻笑起來,“好就好,好就好。”


    許芳菲狐疑:“你突然問我這個幹什麽?”


    喬慧蘭說:“前幾天你爸給我托夢,說想看看他的姑爺。我就琢磨著,要是阿野今年春節有空,能不能讓他跟我們回一次老家?給你爸上柱香磕個頭,順便也讓你外婆看看這個外孫女婿。”


    許芳菲哭笑不得:“媽!你這也太迷信了,怎麽連‘托夢’的說法都冒出來了。”


    喬慧蘭語氣卻突的嚴肅,數落道:“小孩子就知道亂說話,什麽迷信。你爸托夢就是托夢,先人是全家的守護神,他們的心願,可不能忽視。”


    “好好好。”許芳菲知道,媽媽做了半輩子身後事生意,這方麵的思想根深蒂固,無法轉變。隻好由她妥協,無奈又縱容地回答媽媽:“我改天抽空問問鄭西野,爭取今年把他拎回來。滿意了吧?”


    “這還差不多。”


    隨後,母女兩人便掛斷了這通相隔數千裏的電話。


    回營地的路上,許芳菲猶自思考著和媽媽在電話裏聊過的家事,目光看向車窗外延綿千裏的冰巒雪峰,怔怔地出神。


    駕駛室內,鄭西野察覺到她有些心神不寧,側目看她一眼,問:“在想什麽?”


    許芳菲遲遲回過神來,說道:“我在想小萱的事。”


    今天天氣晴朗,無風無雪,路也好走。


    鄭西野隨口跟她閑聊:“具體呢。”


    “小萱爸媽都是癮君子,之前李強在喜旺街家暴周明月,鬧得那一片人盡皆知。”許芳菲眉心微鎖,“小萱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懂事,她如果繼續生活在喜旺街,今後可能會麵臨許多異樣的眼光,和不友善的言論。”


    鄭西野:“那你打算怎麽做。”


    許芳菲沉吟了會兒,苦惱地鼓起腮幫:“我目前沒有清晰的想法。隻是單純覺得,應該讓小萱離開喜旺街那個環境,那樣,或許她才能清淨健康地長大。”


    鄭西野也陷入了思考,薄唇微抿,沒有出聲接她的話。


    許芳菲轉頭看了他一眼,忽而促狹地揚起眉,嗓音溫和:“好啦,親愛的鄭西野同誌,別絞盡腦汁了。我隻是順嘴這麽一提,可沒想讓你跟我一起傷腦筋。”


    鄭西野淡笑,漫不經心地回:“媳婦遇到難題,做老公的當然得想法子替她解決。而且咱倆這關係,你家的事不也是我的事。”


    許芳菲雙頰發熱,抿嘴笑,輕斥:“你這張嘴,滑得像喝了三斤油。”


    鄭西野挑挑眉,涼聲:“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姑娘就是缺根筋。我這麽心疼你,事事為你著想,偶爾用語言表達一下內心澎湃無處宣泄的情感,就成了‘油嘴滑舌’。”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腦袋往他湊近幾公分,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側臉看。


    鄭西野開著車,麵容冷峻,目不斜視,一副不準備理她的模樣。


    許芳菲嘴唇蠕動了兩下,準備說話。


    豈料還沒開口,便被男人打斷。


    鄭西野淡淡地說:“你別跟我說話,生氣呢。”


    許芳菲:“……”


    許芳菲憋笑憋得胸口疼,努力用這最鄭重的口吻,道:“教導員,開個玩笑都能生氣,你真是越來越幼稚了。”


    鄭西野還是表情涼涼,不看她。


    小姑娘隻好軟下來,纖細的指頭輕輕捉住男人迷彩外套的右袖,拉拉扯扯,柔聲:“好了,我錯了。再也不開玩笑說你油膩和幼稚了。”


    鄭西野本來就隻是逗她,哪兒舍得真跟她置氣。見她撒嬌,他板成直線的唇弧沒繃住,舒爽得差點兒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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