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珊撇撇嘴:“裝修好,位置也還行……”她敷衍地誇了幾句,還找出個缺點:“不過出品不太行,那個竹絲雞沒有調夠味。”


    紅燈,車子停下。


    戴玉蘭掛回檔:“你們該問的都問了?”


    “問了的。”蘇婷回答。


    戴玉蘭點點頭:“不足的地方還是要多跟人學習,謙虛一點。”說著,特意從後視鏡裏看眼唐珊。


    唐珊臉一側,不當回事。


    路上車流不大,戴玉蘭看著外麵,忽然說了句:“但我們也有我們的優勢。”


    唐珊愛搭不理的,隻好蘇婷陪著說話。


    她沉吟了下:“我們麵積比他們大,而且老客多,客源相對穩定些?”


    戴玉蘭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那個位置的租金貴,成本必然高,業績壓力也大。


    所以表麵光鮮,不是那麽容易的。


    *


    回店後,蘇婷和唐珊都緊急投入工作。


    有了之前的教訓,以及越秀店這回的幫助,她們做起事來更細心,數據對了又對,確認無誤了,才敢發給章雪揚。


    這回發過去沒再被打回來,也沒繼續挨批。


    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手頭暫時沒什麽要緊的工作,周天休息,蘇婷坐地鐵去了十三行。


    十三行人員很密集,到處都是小推車,還有看貨拿貨的人。


    她跟著到了五樓,錢秀君親戚的檔口,店不大,但款式很多。


    周末客流量有點嚇人,蘇婷怕耽誤人家做生意,選幾條通勤的裙子就打算走的,但店主很熱情,問她要不要當兼職模特,幫忙拍版的那種,店裏衣服隨便穿,不收錢。


    “舅媽。”錢秀君出來解圍:“人家就是來買個衣服,你不要嚇到她。”


    說完,拉著蘇婷下了一樓。


    一樓主賣飾品,各種耳環項鏈款式特別多。


    年輕人貪靚,蘇婷也是,她跟著錢秀君掃貨,買了不少穿戴的。


    出來後,兩人到附近找了家煲仔飯吃。


    不起眼的小檔口,門口一排砂鍋臥在明火上,被顛來倒去地燒。


    飯煲很快上桌,一揭蓋,馬上發出啫啫聲響。


    淋了油的絲苗米被猛火烘過,幹得粒粒分明。


    蘇婷選的是冬菇滑雞,肉和米飯攪在一起,光看顏色都讓人口水分泌,而且鍋巴特別焦脆,一點不老。


    她和錢秀君邊吃邊聊,有說有笑。


    兩個人在同一家店,雖然分開辦公,但崗位和工作內容是一樣的,所以共同話題特別多。


    聊著聊著,不可避免地談到這回出難題的閻羅——章雪揚。


    在聽說蘇婷被章雪揚敲著屏幕質問時,錢秀君很能共情:“雪揚總啊,有時候確實嚇人。”她邊笑邊歎氣,忽然又琢磨出一句:“不過冷麵老板呢,也有好處。”


    蘇婷沒能答上來,於是虛心請教:“是……什麽?”


    “我們越秀店換過一個店長,你知道吧?”


    蘇婷搖搖頭,真不知道。


    錢秀君笑笑,跟她說了個八卦。


    越秀前任店長是個花心漢,同時跟店裏幾個女員工有私情,那幾個還互相爭風吃醋,搞得店裏烏煙瘴氣。


    章雪揚來以後,很快把店長給換了,根本不帶猶豫的。


    “那個店長當時狂得很,要帶人罷工,還說店裏的稅有問題,要去稅務局舉報。”


    “那後來?”


    “後來他自己交辭職,灰溜溜走了。”錢秀君壓低聲音:“具體怎麽做的不知道,但應該是雪揚總的手段。”


    蘇婷似懂非懂,感覺錢秀君應該還有話要說,於是還睜著一對眼定定看她。


    錢秀君被逗樂:“所以你想啊,就雪揚總那樣的,天天板著個雷公臉,跟他說句話都緊張到咽口水,哪個還敢戀他?而且拈花惹草那種事他肯定也幹不出來,更不允許有那樣的事存在。”


    蘇婷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是在說章雪揚‘潔身自好’,對風氣管得很嚴。


    突然的,蘇婷又想起薛茵茵之前說過的話,確實是多想了。


    章雪揚不苟言笑,整個人冰冷又梆硬,多問他一句都讓人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這種老板,確實不像會跟女員工搞曖昧的。


    吃完飯後,蘇婷和錢秀君在附近壓馬路。


    說來也怪,她跟唐珊在同一間辦公室,這麽久了都沒同台吃過飯,和錢秀君卻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當然,還是錢秀君人好,易相處。


    那天逛到很晚,兩個人各自回家。


    蘇婷跟家裏打視頻,把今天的廣州行和父母說了。


    女兒在工作中交到朋友,父母當然為她高興,但更記得她生日快到了,讓她找個時間回趟家,給她慶祝生日。


    蘇婷答應了。


    餐飲行業有一個好處,就是休息日子可以自己調。


    她想好了,打算把剩下的假攢起來,攢上個三天就回家。


    隻是有了期待,時間好像過得格外慢。


    次日早晨,蘇婷在鏡子前猶豫再三,還是換上新衣服去了辦公室。


    唐珊本來就看她不順眼,這下更不拿正眼看她,但戴玉蘭很滿意:“我正想跟你說的,之前那個白襯衫太板正了,這個多好看,要型有型的。”


    沒選錯就好,蘇婷也放心了。


    之前襯衫主要是不透氣,一旦離開有空調的地方就特別悶,上下班頂著太陽尤其難受,有時候內衣都會濕。


    這天上午,事情不太多。


    蘇婷盤點了一下用具,發現打銘牌的標簽紙快沒了,於是寫好領料單,打算去倉庫多領幾卷備著。


    倉庫在後麵,需要繞過多功能廳。


    還不到營業時間,大部分地方都黑著,靠捕蠅燈的藍光照路。


    蘇婷走路很輕,經過中庭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講電話。


    措辭精簡,語速很勻,是章雪揚。


    他說的是粵語,頭一句:“我不找女朋友,隻找床伴。”


    過會,又冷冰冰補了句:“你不行,因為……我不喜歡短頭發的女人。”


    電話那頭還在糾纏,章雪揚不準備陪聊,直接撂線,同時繞過立柱。


    腳才抬兩步,視線突然跟人對上。


    是那個小店助。


    第8章 少東家


    淺灰西裝裙,腰收得很細,一幅撞鬼的表情。


    章雪揚看著蘇婷,看得她打招呼都磕磕巴巴的:“早,早上好。”


    視線往下,章雪揚看眼她的平底鞋。


    個頭矮還不穿帶點跟的,走路幽靈一樣悄沒聲。


    他收回視線:“中午試菜在哪裏?”


    “啊?”蘇婷愣愣的:“好像……定在108。”


    “好像?”章雪揚不滿意這種模糊的回答。


    蘇婷立馬改口:“我再確認一下,晚點微信回複您,可以嗎?”


    章雪揚頷首,抬膝走了。


    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但蘇婷也茫茫然的。


    那麽私密的電話,為什麽不躲起來接?


    尷尬與困惑中,她到了倉庫。


    有同事在領料,跟她打招呼:“阿婷。”


    是後廚的二把手梁忠,人稱忠哥。


    忠哥是店長戴玉蘭提上去的,但他名義上是二把手,卻沒什麽威信和實權,各個出品檔的大師傅都隻聽總廚的。


    雖然地位不尷不尬,好在忠哥心性開闊,人也沒什麽官癮,除非後廚出現矛盾,或者實在調配不開的時候他才會站出來,不然其它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崗位,悶聲做事。


    而且忠哥有一顆文藝魂,會彈吉它也會唱歌。


    外形上,因為毛發比較旺盛,他鬢角留了兩簇濃密的腮胡,看起來有點像公主切。


    後廚嘴都比較損,喜歡給人取外號,所以有時候,他也被戲稱一聲公主忠。


    “忠哥。”蘇婷走過去,把單子給倉管。


    梁忠問她:“領的東西多嗎,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我就拿點標簽紙,很輕的。”說著話,蘇婷見他走路一瘸一拐:“腳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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