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縛辭溫潤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薑沐璃怔了怔,忙抬手擦幹淚水。


    可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怎樣都收不住。


    收不住便收不住。


    她的家剛剛沒了,還不能大哭一場嗎?


    薑沐璃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抽抽搭搭哭出聲來。


    見她哭得愈發凶狠,謝縛辭淡然的神色有一瞬間慌亂。


    他薄唇抿了抿,指腹輕拭她的眼睫,一點點的給她擦眼淚。


    “怎麽,可是孤不在,有人欺負你了?”


    他蹙眉發問,語氣輕輕的,仿佛若真的有人欺負了她,他便會殺了那人給她泄憤。


    可欺負她,惹她哭的不正是他本人?


    薑沐璃瞪著杏眸,燭火照映她明亮的眸色,含著怨氣,憤恨看了他良久。


    謝縛辭長眉微動,直敞敞看了過去。


    她眸色波動,眼尾濕紅,默了片刻,哽咽:“沒……是阿璃忽然想家了。”


    “家?你的家人不是將你賣到了長安,這種家人還想來作甚?”謝縛辭板著臉,對她這種行為很是不解。


    薑沐璃:“……”


    哪想也不知哪處惹著她,謝縛辭能敏銳的感覺到今晚她看他的眼神似乎含著埋怨。


    他凝眸看她,語氣放輕,帶著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溫柔:“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腫起來可就不好看了,你不是很愛漂亮嗎?”


    她抽噎幾聲,謝縛辭又耐心安撫:“楊府夜裏擺慶功宴,你若是身子不適,就呆在房裏休息,飯菜孤會命人送進來。”


    薑沐璃有氣無力應了一句,正在這時,下人來傳話,謝縛辭便闊步跨了出去。


    她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要回長安了,她該怎樣逃離東宮?


    **


    謝縛辭去了前廳,偌大的院子滿滿當當坐滿了官兵。


    楊刺史舉杯走來,彎身行禮,笑道:“此番若不是有太子殿下獻上妙計,我們江州也不會這麽快就擁有太平,下官代表江州百姓叩謝殿下。”


    語落,他便要將手中的杯盞遞給謝縛辭。


    謝縛辭眉頭微蹙,身旁的鄒卓心下了然,站出來接了這杯酒水,仰脖飲盡。


    楊刺史神色尷尬一瞬,也心知自己辦事不力,便訕訕一笑,就此順過。


    夜幕籠罩,楊府沉浸在一派喜悅之中。


    謝縛辭坐於上首,麵色冷沉,便沒有官員膽敢接近。


    楊薇在旁盯了許久,見太子身邊沒人了後,鼓足勇氣靠坐在旁:“殿下,薇兒敬您一杯。”


    謝縛辭垂眸出神,突見女子靠近,麵上嫌惡驟現。


    楊薇眼睫一顫,恍惚間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殿下?”


    謝縛辭聽女子掐著嗓音柔中帶媚,不由想起方才還在屋裏哭得抽抽搭搭,鼻尖通紅的那人。


    他心思微亂,不禁低語一問:“倘若姑娘家默默傷心流淚,問她原因,她卻轉移話題說隻是想了家人,一般是為何?”


    楊薇麵色訝然,正欲追問殿下指的女人是誰,又聽他道:“不必回答了,孤隻是隨口一問。”


    楊薇不願錯過這個與太子殿下更近一步的機會,忙回答道:“殿下,同為女子薇兒最是了解不過。一個女子會在男人麵前淚流不止,便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情愛問題。”


    情愛?


    這二字在謝縛辭唇中來回細品。


    楊薇又道:“也大可分為兩種,一是那女子的情郎要娶別的姑娘了,她做不了正妻,二是那女子無法與情郎廝守。”


    謝縛辭微怔。


    細細想了這段話後,長眸微眯,站起身來,冷冷看了楊薇片刻。


    楊薇心裏一動,想要貼上去,就見太子臉色陰沉,目光陰鷙看著她,驀然讓她想起今日大街上傳揚的有關太子狠毒手段的說法。


    那樣的凶殘,暴戾,與現在一身錦衣玉帶的翩翩郎君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正在這時,貼身侍衛鄒卓沉著臉走來,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殿下,鄒平傳來消息,事已成,恐怕皇宮要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前腳毀人房子,後腳安慰人家(指責.gif


    第18章 疏離


    夜裏,謝縛辭回房丟下一句讓她準備一番,明日趕回長安城的命令,便出了房間去了隔壁的書房。


    整夜都沒有回房過一次。


    次日,在楊刺史等官員的恭敬護送和楊薇戀戀不舍的目光下,由江州出發,前往長安。


    這段時日,謝縛辭身上的箭傷也已好了大全,回長安的途中,邵景並沒有派上用場。


    謝縛辭一路沒有與薑沐璃交流。


    因馬不停蹄地趕路,又抄了近道,不過幾日便抵達長安皇宮。


    進了東宮後,謝縛辭便換上一身太子親服,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沒有看薑沐璃一眼。


    薑沐璃自然察覺出謝縛辭對她的疏離。


    不過他不理她,起先她覺得奇怪,後來很快想通了,想必是殿下已經厭倦了她。


    這番冷待遇,她反而落了個自在。


    正在想何時能離開東宮時,潘勝急急忙忙將她拉到長廊角落說話。


    “你這番陪同殿下出行,可跟殿下更親近了些?”


    薑沐璃黛眉一蹙,回想起什麽,臉更冷了幾分,回道:“沒有。”


    而她這副冷淡反應落在潘勝眼裏便是她徹底心寒了,想起這兩日聽到的流言,他也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如今殿下即將大婚,阿璃作為東宮唯一的侍妾,且無論她有沒有侍寢,至少在太子妃入主東宮之前,她都不方便留在東宮。


    況且這太子妃還是殿下的表妹,皇後娘娘嫡親侄女,崔將軍的掌上明珠,自然是要更加尊重對待。


    阿璃如今的處境或留,或走,或死,隻能說全憑太子殿下一念之間。


    若是殿下惦記著這段時日的感情,或許還能許她一個位份,待婚後再接入東宮。


    可這番太子回宮後的冷淡態度,出行一趟仍然不願碰阿璃,就令他看不懂了。


    潘勝一雙小眼在薑沐璃身上來回掃。


    無論他怎麽看,這臉蛋這身段絕對算是翹楚中的翹楚,怕是宮裏頭的娘娘都比不上,除了他十幾年前有幸目睹過一麵的先皇後,沒一個人能比得上。


    這樣的尤物,殿下竟一直沒有下手?


    他不由懷疑殿下是不是哪裏不太行?


    **


    金鑾殿外,二皇子謝濟冬跪於石階下。


    寒風凜冽的時節,謝濟冬衣著單薄,未身披披風,身軀搖搖欲墜,求皇帝召見。


    謝縛辭闊步走來,行至他身旁停下,長眸乜他一眼,嗓音清冷:“二弟跪這做什麽呢,父皇不讓你入殿?”


    謝濟冬垂下的右手攥緊拳頭,掙紮了一番,轉而抱住謝縛辭的大腿:“皇兄,弟弟求你進去幫我母妃求情啊,我母妃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謝縛辭眼裏掠過一抹諷意,挪開他抱住的那條腿,溫聲道:“這事孤來的路上多少聽說了,你先莫急,待會兒孤入殿,幫你先打探打探父皇的態度。”


    謝濟冬聽他溫聲細語,本身心亂如麻,並沒有想到其他,蒼白的臉色浮起希冀,連連道謝。


    殿內,盛怒的皇帝坐在禦案後,身形高大如山,俊朗的麵容鐵青沉重,眉心亦擰成疙瘩。


    王永良在旁安撫斟茶。


    正在這時,謝縛辭入殿,撩袍行禮。


    等他將江州一行剿匪成果盡數上報後,皇帝臉色才稍稍好轉。


    政事處理完,謝縛辭似不經意道:“外頭風大,父皇為何不讓二弟入殿?”


    哪想,暴怒才被壓下去的皇帝怒拍桌案,大聲叱道:“他休想!!他那個好母妃,做出來那等好事!竟還敢在朕麵前求饒?”


    似氣焰更漲,他站起身,猛地一腳踹翻巨大的鎏金爐鼎,揚袖指向殿外:“他們母子二人,若非是朕一直以來的庇護,又怎能有這安富尊榮的生活?”


    二皇子的生母德妃沈氏原隻是民間農婦,但因容色貌美,被微服私訪的皇帝一見鍾情,也不知道是哪一處招了皇帝的喜愛,執意要將沈氏接回皇宮,且聖寵多年。


    甚至當時民間不少說法是皇帝對沈氏才是真愛,若非皇後是發妻加之崔氏勢力雄厚,恐怕這皇後和太子之位還不一定輪得到崔氏和謝縛辭。


    “那沈氏,她竟敢,她竟敢做出這等殘忍歹毒之事?朕當時就該殺了她泄憤!!”


    皇帝回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嗓音都不禁顫抖。


    謝縛辭極少見到皇帝有這樣失去理智的時候。


    一直以來,皇帝在朝政上行事雷厲風行,深謀遠慮,穩重又顧大局,稱得上是個好皇帝。


    看來,那女人在皇帝心裏始終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若不是他設下這計,就以沈氏與那老昌陵侯之女蘇嫣的相似程度,恐怕還會獨得聖寵多時。


    皇帝還在發泄心中的憤怒。


    謝縛辭看在眼裏不由浮起諷意。


    一代帝王,沉穩一生,竟能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折磨成這樣,果真是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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