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寒光一閃,驀然又是嗖地一聲響起,下一瞬間,一支冷箭狠厲地從背脊穿透了二皇子的心口。


    二皇子神色大變,難以置信的回頭。


    “皇,皇兄?”他麵有不甘地捂住心口,鮮血頃刻間濕透了他的衣袍,還來不及說幾句話,便斷氣倒地。


    足以見得謝縛辭這一箭便是衝他這條命去的。


    二皇子的精英侍衛也很快被謝縛辭帶來的人手團團包圍。


    皇帝突見救駕人員趕到,直直朝麵前看去,渾濁模糊的視線眯了許久,這才一點一點將來人的麵容看清。


    那是一張冷漠,精致的臉龐。


    謝縛辭手執弓箭逼近,輕蔑的目光落在二皇子不甘的麵容上,“二皇子謝濟冬大逆不道,弑父殺君意圖造反,已被孤當場誅殺。”


    他話音剛落,山上所有的侍衛跪地高喊:“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救駕有功!”


    正在這時,二皇子的黨羽試圖反抗,與謝縛辭帶來的人馬廝殺起來,擁擠的山上頓時刀光劍影,一片混亂。


    謝縛辭走到皇帝身側將他扶起,沉聲道:“父皇,隨兒臣來。”


    此時此刻的皇帝,疼痛感席卷全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要對自己下毒手,憤恨站起身一腳踹上謝濟冬的屍身,怒罵一句:“畜生!!”


    等皇帝發泄完,謝縛辭幽深的眸光落在他胸口的那支箭上,緊抿薄唇,什麽也沒說便扶著皇帝離開此地。


    皇帝捂著傷口的疼痛,將重量盡數壓在謝縛辭的身上,臉色蒼白地道:“太子,盡快帶朕回去。”


    謝縛辭默不作聲,隻攙扶皇帝下山。


    行至山坡處,四周空無一人,謝縛辭驀然駐足。


    皇帝忍著劇痛,“怎麽了?”


    他嗓音輕緩:“父皇稍等,兒臣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辦。”


    謝縛辭慢條斯理地鬆開他的攙扶,從懷中取出一個毀得不成型的焦炭,笑著問:“父皇可還記得這是什麽?”


    皇帝心裏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連連後退幾步:“這是什麽?”


    “父皇恐怕不記得吧。這便是當年鳳儀宮坍塌時我母後留下的遺物,在沒有燒壞之前,它是母後曾當做寶貝去嗬護的香囊,裏麵裝的是你和她新婚之夜的結發之物。”


    謝縛辭眼眸浮起恨意,皇帝渾身無力踉蹌到底,麵色震驚道:“你,太子究竟想說什麽?!”


    謝縛辭將手中燒焦的香囊用力扔進皇帝的懷裏,闊步上前將他胸膛的那支箭又狠狠往裏按了幾寸,他唇角微勾,滿意地聽到皇帝慘叫一聲,溢出更多殷紅的血液。


    “逆子!!!你竟膽敢弑父?!”


    話音才落,皇帝瞳仁震動,冷汗涔涔難以置信道:“難不成這一切……”


    謝縛辭冷笑幾聲,諷意掠過。


    他這個笑容,讓皇帝確認了心中的猜測,怒吼道:“畜生!!朕這般看重你,封你儲君之位,甚至打算把這個江山交給你,你竟然謀殺生父!!倘若你母後泉下有知你如何對得起她?!”


    謝縛辭慢悠悠道:“若是母後泉下有知,恐怕隻會怨我沒有早日將父皇送下去見她。”


    “父皇,你可還記得我母後葬身火海那天,你對我說了什麽嗎?”


    皇帝臉色驟變。


    謝縛辭淡笑:“你不記得,因為那天父皇為了另一個女人,活活將我母後推向了死亡!”


    皇帝怒吐一大血,不可置信地呢喃:“原來,你從四歲起,便一直怨恨朕?”


    謝縛辭輕嘖一聲:“父皇,我可沒有我母後那樣心善會等父皇回頭,認為赴死能讓你回心轉意,以為她的生命能博得你的一絲憐惜之情,讓你對我也能有一點點父愛。”


    “我的母後是個蠢女人,她至死都沒想明白,你是多麽薄情寡義的人。她的一條生命,又豈能喚起你的一絲感情?”


    他踱步走了幾步,笑意漸深,直直看著奄奄一息的皇帝:“作為兒子,我能為母後做的,便是讓你,變成鬼去向她贖罪。”


    不過半日,皇帝的麵容驀然蒼老了十歲,整個人全無往日的帝王之氣。


    謝縛辭神色沉靜自如:“不止父皇,還有父皇最愛的那個女人,她貪得無厭想要皇後之位,是你們一同害死了我的母後。”


    說到此處,他又挑釁地笑了笑:“不過看父皇費盡心思都得不到蘇嫣,我倒是不由起了憐惜之情了,嘖嘖。”


    皇帝氣息越發微弱,“你想說什麽。”


    他抿了抿薄唇,笑道:“父皇,作為您的親兒子,兒臣可沒您那般沒用。蘇嫣的女兒,我可是好好品嚐過了,不過這下我才明白,父皇為何能為了一個女人能瘋癲到如此地步。”


    他嘖了一聲,語氣涼薄地道:“當真是溫柔鄉,英雄塚啊。”


    皇帝瞪大了眼睛:“你和薑沐璃???”


    謝縛辭提步靠近,麵露詫異:“父皇還不知道?在你找到她之前,她便已經是兒臣的女人了。我和她日日在父皇麵前扮演兄妹,可每個夜裏,她都會在我的身下承歡。”


    聞言皇帝大怒,顫著聲喊:“這麽說,她肚子裏的孽種就是你的?”


    皇帝這句話剛落,謝縛辭臉色大變,渾身一震,驚詫之餘就連不遠處樹林裏傳來的聲響都沒察覺。


    他黑眸輕顫,冷聲追問:“你說什麽?”


    “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你這個畜生!!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第51章 身孕


    身孕?緣緣懷了他的孩子?


    謝縛辭幾乎是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平日裏淡然無波般沉浸如枯井的黑眸,也頃刻間波濤洶湧了起來。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最終化為喜悅,仿佛席卷了他全身。


    正在這時, 不遠處茂密的叢林響起輕微的動靜, 鬱鬱蔥蔥的樹林中, 一道纖細的人影臉色微白,神思恍惚地往山下走去。


    謝縛辭全身心皆沉入在這個驚喜中,平常時刻警覺的他尚未察覺方才的異常。


    他輕輕吐息了幾下,方平息了雀躍情緒, 繼而鎮定自若地看著麵前這個狼狽的中年帝王。


    “我畜生?”他輕笑一聲, “比起畜生,父皇也毫不遜色。我幼時曾聽母後提起過, 父皇對待蘇嫣那女人的手段,又高尚到哪兒去?想必蘇嫣會費盡心思逃離後宮, 怕也是恨極了父皇。”


    皇帝渾身和心髒痛到仿佛隻剩下一口氣,又聽謝縛辭提起蘇嫣,他滄桑的麵容浮起悲涼,最後複雜地看了一眼麵前的人。


    “瀾兒……”


    驀然聽到這聲久違的稱呼, 令謝縛辭渾身不適。


    皇帝眼底泛了血絲,十分艱難地道:“朕眾多子嗣中,隻有你, 是最像朕的, 你遺傳了朕骨子裏的肮髒與偏執,就連對待心上人的態度都一樣, 那樣地, 卑劣——”


    謝縛辭冷聲打斷:“閉嘴!我才不像你!”


    皇帝見他急了, 反而用著最後一絲微弱地氣息笑了笑:“你說朕這輩子都得不到愛人的真心,你錯了,朕從未想要過,朕隻要蘇嫣能留在朕的身旁就夠了,能每日看到她抱著她就夠了,旁的朕不在乎。你是朕的親兒子,與朕同樣心性冷血,薄情寡義,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會不擇手段。”


    “你說,若是薑沐璃認清你是怎樣的人,她會如何?”


    謝縛辭緊抿唇,沒有回他。


    皇帝低咳一聲:“若是朕猜得沒錯,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設計來的吧?”


    見他臉色極其不自然,皇帝眼底掠過嘲意,麵上卻慈愛地笑:“看來你還不知道,那丫頭她骨子裏有多倔強,你說若是她知道是你騙她懷了仇人之子的孩子,她會不會馬上逃離你的身旁?”


    就像蘇嫣毫不猶豫離開他一樣。


    謝縛辭眉梢微挑,幾乎是脫口而出:“逃?她這輩子想都不要想!”


    得到這個回答,皇帝滿意地笑出聲,殷紅的血液順著唇角流下,“真不愧是朕的好兒子,果真隨了朕……”


    最後幾個字聲音弱到細不可聞。


    看著皇帝無法動彈的身體,謝縛辭低聲呢喃:“不,我不像你,我隻會用盡一切手段,讓她知道我有多離不開她。”


    **


    晨間的護國寺廟彌漫的白霧已漸漸消散,薑沐璃一瘸一拐,心緒不寧一步一步地從山上往下走。


    每走一步,耳邊都響起方才聽到的對話。


    濃密的眼睫輕輕抖動,烏黑的眸慢慢垂下,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半晌,她纖柔的手心顫抖著覆上自己的小腹。


    這裏,竟然已經有了一個孩子嗎?


    是她和謝縛辭的骨肉。


    可是,她究竟是什麽時候懷上的?明明每一回,每一回,每一回即使再累再疲憊,她都沒有忘記喝避子湯。


    這個孩子,究竟是如何來的?


    薑沐璃從早上醒來,從皇帝的魔爪中逃脫躲到山裏來,整個上午經曆的這一切,一下子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好像在她毫無準備時,她的世界又一次發生了天旋地轉的變化。


    “薑姑娘,請莫要再往下走了。”


    身後忽然響起陌生的男子嗓音,薑沐璃頓時停下腳步,經過提醒這才發現前方有個小山坡,若是她再往前走,便會滾落下山。


    “你們是誰?”她警惕地看著出現在她身後的兩個黑衣男子。


    正在這時,距離此處不遠的山上發生了巨大的騷動,聽著紊亂的重重腳步聲,似乎有一隊人馬都湧了上來。


    兩名暗衛見薑沐璃警惕萬分的模樣,為了她安全著想,隻能上前恭敬低語:“冒犯了。”


    薑沐璃頓覺脖頸一痛,整個人便眩暈了去。


    暈倒之前,她眼睫輕輕闔上,模模糊糊間仿佛看到穿著暗紫色長袍的男人,正在往她的方向走來。


    謝縛……辭……


    **


    薑沐璃是被一陣尖銳的女聲尖叫聲吵醒的。


    隔著一扇門,外頭的日光從雕花窗紙投了進來,身心俱疲,她費了很大的力,才從榻上坐起身。


    許是傳出了動靜,才讓正在木架旁擰帕子的雅彤將目光掃了過來,見到她安然無事的蘇醒,雅彤高高懸著的心這才悄悄放落。


    “公主,您總算醒了!”雅彤喜極而泣。


    若是薑沐璃再不醒過來,恐怕她和另外幾個宮女都要被太子殿下遷怒。


    薑沐璃頭有點暈乎乎的,按了按太陽穴,忽然又聽見外麵隱隱傳來女子的哭喊,她蹙眉問:“發生什麽事了?”


    雅彤拿著擰幹的帕子,為她擦拭額頭的冷汗,回道:“公主,是陛下……駕崩了。”


    薑沐璃眼睫顫了顫,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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